第57章
暑假結束前, 林墨帶沈殷又去醫院檢查了一趟。
醫生還是之前那位，說沈殷不是生理性的問題，是因為心理因素才失聲, 所以無法預測到底什麽時候能說話。
“病人不是不能開口, 而是他自己不願意, 這和情緒有關，我們的建議就是盡量讓他放松，平時可以多運動, 散散步之類的。”
林墨皺眉，病人自己不願意, 可是殷殷看起來情緒挺穩定的啊。
“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不一定代表他心理上的創傷痊愈了。如果再受到什麽刺激，或者只是把心事藏到更深處, 也是會加重失聲狀況的……總之不要急，慢慢來。”
醫生這麽一說，林墨以為沈殷恢複還需要很長時間。
結果林嫣帶沈殷出去買冰淇淋，因為店裏正在搞活動, 排了很長的隊伍。
他們還有其他東西要買，林嫣就讓沈殷去超市，裏面有空調會涼爽些，她則繼續在太陽下曬着。
想着林嫣在外面，沈殷就急了些，買完東西快步往外走。
剛走出超市, 手裏拿着的包讓人搶了。
他只覺得眼前一花, 再然後包不見了, 不由得對逃跑的那人“啊”了一聲。
這會兒買冰淇淋的隊伍逐漸縮短, 已經快到林嫣了。
她往旁邊超市的方向瞧, 看到這一幕，眸子微斂，沖出去追搶劫的那人。
林嫣跑得快，腿又長，不到兩分鐘就把人逮住，擡起膝蓋狠狠頂向對方的腹部，将其按倒在地。
直到報了警，做完筆錄，林嫣重新去買了冰淇淋，兩個人回家了，她才想起沈殷在街上似乎出了聲。
“殷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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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嫣穩住心神，“你是不是快好了？”
沈殷神色茫然，呆呆地看着她。
林嫣沒有再多說。
但後面的一段日子，她都在想辦法讓沈殷開口。
不知道是什麽因素，沈殷就慢慢地能發一些聲音了。
一年沒說話，沈殷發聲艱澀，林墨和林嫣又去了醫院，醫生說：“确實在好轉，只要繼續練習，後面會慢慢恢複到正常水平。”
因此林墨也不着急，只跟沈殷的表舅報了這個好消息，開學後找老王提了這事，希望老師們不要過度關注，等沈殷自然痊愈。
高三了，三班要搬教室。
以前每天早上都能聽到對面高一學生們的朗朗讀書聲，現在則集體搬到單獨的一棟樓裏，肩上的擔子一下子重了起來。
老師反複強調在座的各位是高三生了，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要高考。
校長在動員大會上拿着話筒大聲道：“希望各位同學以學習為重。想談戀愛的就先不要談，想分手的趁着現在還早趕緊分，等後面時間越來越少了，那就最好不要分，高考後再說。”
引得操場上的衆人哄笑。
回到教室，老王也說：“校長說得沒錯，她是怕影響你們的心态，現在這個時候，和學習無關的東西最好都放在一邊，不要去碰。你們的任務就是提高成績，基礎不好的抓緊時間查漏補缺，基礎好的多刷題，提高自己的上限。”
她看了一圈教室，悠悠道：“平時在學校不要跟異性手牽手，什麽約會，、談情說愛通通給我收斂住，要是前途都沒有了，你們的所謂愛情只是過家家而已。”
許多同學不由得擠眉弄眼，互相調侃。
季澄月趁老王不注意，寫了一張紙條，戳了戳前方同學的背，示意對方傳過去。
那同學下意識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內容，差點笑出聲，趕緊憋住，又傳給下一個。
等紙條傳到林嫣這裏，她看了一眼後面那幾個用奇怪眼神望着自己，甚至捂住嘴偷笑的同學，再幽幽看了眼死黨，緩緩展開紙條。
上面寫着：
——聽到沒，嫣兒，老王讓你收斂點，不許和小可愛卿卿我我，不要光天化日之下談情說愛，牽手擁抱通通不行！學習，學習，學習！
林嫣：……
總之，學校一下子對高三生抓得更緊，管得更嚴了，校服可以不穿，但戀愛一定不能談。
“學校旁邊新開了一家鹵鴨脖店，要去看看嗎？”
下午放學，林嫣刷完一套試卷，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沈殷。
沈殷先是點頭，很快想起林墨提醒他要多說話，又應了一聲：
“嗯。”
林嫣以前對沈殷聲音的想象是軟糯的，溫柔的。
沒想到他的聲音其實比較清冽，猶如山中的溪流。
她的手指動了動，想要去牽他。
最終只是偏過頭對少年淺淺笑了一下。
反正來日方長。
他們來到新開的鴨脖店，這裏除了鴨脖，還搭配着售賣一些鹵好的冷菜，也可以配上米飯。
林嫣和沈殷點完菜後坐下，等店員把吃的送過來，兩個人低頭用飯，十分安靜。
“這裏沾了一點醬。”
林嫣不經意擡眼看沈殷，頓了一下道。
她是想幫他擦掉的，可這會兒店裏還有幾個老師，林嫣只能指了指沈殷沾到醬料的唇角。
吃完飯，為了節約時間，兩人沒有再交流，肩并肩又回到學校。
做題，做題，繼續做題。
偶爾遇到難點，林嫣還是會和沈殷一起讨論，但除此之外，後排的同學很少再聽到林嫣像過去一樣，說一些不符合她人設的，僅針對沈殷的甜言蜜語。
兩個人就像正常的男女同桌。
“诶。”
後排的一個男生用胳膊肘碰了碰另一個，用眼神示意他往前面看。
另一個了然點頭。
二人對視一眼。
這是感情淡了，還是為了避嫌？
以前這倆可是班裏公認但沒有明說的“一對兒”，去哪兒都黏在一起，時不時秀個恩愛。
自從林嫣從“校霸學渣”的形象蛻變為“努力學習的校霸”，班裏磕CP的對她和沈殷更認同了，覺得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現在為了學習，愛情要暫時消失了嗎？
晚自習後，疲憊的學生們搖搖晃晃離開教室，後排那兩個同學看到林嫣又牽起了沈殷的手。
同學：……
他不敢提醒林嫣，只好去拍沈殷的肩。
朝後面指了指，小聲道：“教導主任。”
學校都說了不許談戀愛，不許異性接觸過于親密，你倆這忍了一天，怎麽又破功了呢？
沈殷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麽解釋，小臉紅紅的，想把手抽出來。
林嫣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轉身，語氣淡然：“人太多，樓道光線不好，我怕他摔了。”
她一副很正經的樣子：“畢竟沈同學身體比較弱。”
教導主任就在衆多同學之間，正要跟着一起下樓。
剛才她眼尖地瞧見前面一對男女學生手牽手，另外兩個同學特意提醒他們。
于是在學生看向自己時，板着臉，作出威嚴的模樣。
結果那名女生一點兒都不心虛。
教導主任打量了一下沈殷。
由于沈殷的特殊情況，之前還和四班幾個學生在走廊上鬧出過風波，她很快就認出來他是誰了。
印象裏，這位同學确實是柔柔弱弱的。
她也認識林嫣，老熟人了，這丫頭在高一高二是有名的刺頭兒，不過後期慢慢改好了不少，沒再惹什麽事。
沈殷的表舅拿回了監護權，又再次把外甥托給林家的事，她和老王關系好，因此也知道這情況。
硬要說是怕沈殷被擠着、摔着才手拉手，好像也……有點道理啊。
馬上下班了，教導主任也懶得惹人嫌，加上他的兒子是林嫣班上的班長，就将這倆輕輕放過了，跟在他們後面下去，半點兒沒吱聲。
那兩個同學：……
明明剛才教導主任的臉都沉了下來，怎麽一聽林嫣這破理由就信了呢？
不過望着林嫣和沈殷緊牽着的手，他們确信了：
——嗯，這對兒的感情并沒有因為學習而消失。
而是改成悄悄恩愛了！
……
九月末，葉子開始變黃，很多同學又跑去樹下挑葉子做書簽了。
林嫣和那些姐妹出去玩的機會逐漸變少，周末還會帶她們一起在圖書館看書。
打架時，她是她們的領袖，學習時，林嫣也盡量帶動所有人。她和蘇蘊，以及另外兩個姐妹的成績比較好，聚在一起時就輪流給大家講題。
也有幾個依舊桀骜不馴，覺得林嫣是“背叛”了她們，脫離這個小團體，找了新的“校霸”，還是繼續逃課，時不時挨個處分。
林嫣也不再勸。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況且浪了那麽久，忽然讓這些人“變好”，積極學習，其實很難。
就算是在願意聽她的話，一起學習的那些姐妹裏，她們的基礎也有好有壞。
成績差的，腦子笨的那幾個，只能慢慢來，林嫣只希望她們能安穩度過高三，有書讀就行了，就算最後結果依舊不理想，但至少回憶時，可以說自己努力過，并且帶着這種認真做事的心态，應對生活。
小黑咬着筆杆，愁眉苦臉地看着卷子上的一道題，發了會兒呆，忽然發現她家老大停下筆，桌上放了一堆火紅的楓葉。
“這是要做啥？”她問。
一群人圍過來，指指點點。
“這是那些男生喜歡做的那個，書簽吧。”
其中一個女生道。
蘇蘊一下子就懂了，這絕對是打算送給沈殷的。
她朝衆姐妹招手，“來來來，咱們一起選，一定要選出最好看的。”
于是一堆女生湊在一塊兒，開始楓葉選美大會。
你說這張葉子最漂亮，我說這片葉子最精致，七嘴八舌的，最後林嫣不耐煩了，冷冷地把楓葉收起來。
周一一大早，三班的同學就看到林嫣氣勢洶洶走進來，那叫一個冷若冰霜。
然後她從袋子裏取出一包東西，打開，小心地捧到她同桌的桌上。
衆人定睛一看，全是紅彤彤的葉子。
季澄月從外面走進來，看到這一幕，喲了聲。
“嫣兒，這是要搞批發啊？幾塊錢一袋？我入個股，去樓下再撿一麻袋，做你的合夥人怎麽樣，一定能暴富！”
好幾個同學噗嗤笑了。
林嫣沒有理會。
這些都是她趁着人少，精挑細選出來的脈絡清晰，葉片完整，顏色豔麗的楓葉。
雖然她對這種游戲不感興趣，但心上人喜歡就夠了。
在林嫣看來，何必只送殷殷一兩片楓葉。
他值得擁有更多。
沈殷去四班和八卦同桌敘舊，剛回來，就發現座位上的葉片。
旁邊的林嫣語氣散漫：“最近你們男生不是流行做書簽麽，這些都給你了。”
好像滿不在乎的樣子。
但沈殷看出了少女淡然神态下暗藏的期待。
他彎了眉眼，珍愛地将它們圈在懷裏，
每一張，他都喜歡。
第二天，林嫣中午的時候從家裏提了一個保溫桶到教室。
季澄月約她和沈殷去吃飯時，她冷靜道：“時間太緊，待會兒放學，我們和部分同學一樣在教室吃。”
說完随手一指。
季澄月低頭，看到腳下的保溫桶。
不由問：“小可愛做的？”
瞧林嫣那得瑟樣，下午她非要留在教室，看看小可愛到底做了什麽好吃的！
于是到了下午飯點，留在教室的同學們紛紛拿出晚飯。
有在食堂打的飯，有家裏父母做的飯，也有樓下小賣部買的泡面、面包牛奶，一時間整間教室香味撲鼻。
關系好的會交換着吃，但季澄月和蘇蘊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去吃林嫣的飯。
只要是沈殷有關的事物，不用想也知道，林嫣這丫頭的占有欲到底有多強。
林嫣打開保溫桶，最上面一層是水靈靈紅豔豔的小番茄，第二層是蒜香茄子，再下面是青椒炒牛肉，最下面是撇去了油的濃香雞湯。
坐在周圍的同學：有點嫉妒怎麽辦。
合着昨天你送他楓葉，今天他就給你做/愛心餐是吧？
說好的為了學習，不能談戀愛呢？
林嫣只道：“同學之間的互相關懷罷了。”
衆人：……你就狡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