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等到沈殷出來, 看到他身上規規矩矩的淺色T恤和運動褲，林嫣就知道……
她想多了。
這邊的太陽不算特別曬人，但紫外線比較強, 林嫣打量了一下沈殷露出來的皮膚, 走到他身邊道：“防曬霜塗了嗎？”
黑不黑倒是其次, 主要是小啞巴皮膚比較薄，一不注意就容易被曬傷。
“塗了，我剛在房間裏提醒過他們。”
季父笑道, “咱們小嫣真是越來越體貼了。”
“呵呵，她那哪是變體貼了, 她是……”
季澄月小聲嘀咕着, 見季父收起笑容望着自己，聲音變得很小, 幾乎聽不見：“她那是只針對小可愛一個，不然怎麽沒見她提醒我？”
“好了，咱們下去玩吧，聽說海灘上有賣游泳圈的, 待會兒咱們可以下水玩，不想下水的話，可以坐觀光游艇。”季父道。
正好林墨和馮吉也出來了，休息了一個中午，養好精神的衆人往海灘走去。
下午的海灘比上午熱鬧得多，許多人聚在一起, 可能因為剛放暑假, 年輕學生的比例大一些。
濕潤的沙地踩上去軟綿綿的, 雪白浪花平靜緩慢地朝着岸邊推動, 林嫣穿了一雙在附近店裏買的草編沙灘拖鞋, 感受着被太陽過後的海水的溫熱。
這片海的中間有個小島，上面郁郁蔥蔥，想過去玩的話就得坐船，正好有一艘觀光游艇朝着海灘的方向駛來，不少游客從笑着從游艇上下來。
“你們想過去看看嗎？”
林墨問。
季澄月搖頭：“感覺沒什麽意思，還不如我坐在躺椅上喝飲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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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見慣了的。
林嫣也常到海邊玩，同樣對游艇不感興趣，她正打算搖頭，忽然看向沈殷。
“你想去嗎？”
沈殷遲疑了一下。
他有一點想坐游艇，但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歡，沈殷想着要不就算了。
林墨看了一眼沈殷，直接了當：“想去就去，林嫣你陪殷殷。”
他道：“還有其他人，你們想玩什麽就去玩，不用湊在一起，大家自由活動，注意安全就行。”
季澄星立刻轉身：“我去買飲料。”
他脖子上挂着相機，打算一會兒坐在岸邊拍一些照片，作為下學期學生會的活動素材。
于是大家就原地解散了。
坐游艇一個人要二十五塊錢，沈殷不打算去小島，只是想看看海。
林嫣先上去，把沈殷拉上來。他們找好座位，穿好救生衣，過了片刻游艇啓動了，兩個人離海灘越來越遠。
從游艇上看海的感覺是不同的，前方一望無垠，後面被氣流掀起的海浪跟随着衆人，形成一道雪白的路。
林嫣和沈殷坐的是小型的觀光游艇，位置比較靠後，因此有時水花濺得大了，會飛到人的身上。
沈殷正專注地看着後方的景色，冷不丁被水花濺到臉上，下意識閉眼，然後呆了一瞬。
接着聽到林嫣的一聲輕笑。
林嫣擡起手替沈殷擦掉那幾滴水，捏了捏他的臉，語氣輕柔：“怎麽傻了？”
她問：“好看嗎？”
沈殷點頭，剛才的小插曲并沒有影響他的心情，望着這片廣闊的海，在海上急駛着，所有煩惱都像那條水路一樣，抛在了腦後。
“嗯。”
林嫣也一本正經地點頭，盯着他道：“是挺好看。”
等沈殷意識到林嫣指的是什麽，臉上一熱。
嫣姐姐又在逗他了。
在游艇上的時間過得很快，林嫣他們回到岸邊，就看到季家兩兄妹一人一張遮陽躺椅，躺在上面喝着冰鎮椰奶冰沙，好不惬意。
另一邊，幾個大人在公共燒烤架邊，認真做燒烤。
“小嫣和殷殷過來吃東西。”
季父招呼着林嫣二人。
林嫣拿了剛烤好的一串五花肉，看着架子上滿滿的葷菜素菜，問：“現在就開吃了？”
出發之前，不是說晚上要喝這邊的海鮮粥嗎？
“別管那些，開心最重要，吃不下可以明天再吃嘛。”
季父笑眯眯的：“要怪就怪你爸，你馮阿姨說想吃，他立刻就去旁邊燒烤店買了食材，還把人家的架子都借來了。”
林墨聽到自己的名字，往女兒這邊望了眼，神色淡然：“怪我什麽？”
林嫣：“……”
她現在已經不會因為一些小事跟她爸争執了，反正有馮吉兜底，她爸想做什麽都随意。
不過她一點兒都不餓，吃了一串烤肉就離開了，沈殷看到她往酒店走。
“殷殷慢慢吃，不用管你嫣姐姐。”林墨道。
他站在燒烤架前，烤了菜自己卻不吃，都是分給別人。
沈殷舉起手中還沒吃的玉米，被烤出香味的玉米上面抹了一層香辣的調料，他将它遞給林墨。
林墨嘴角微揚：“謝謝殷殷。”
他覺得沈殷真是溫暖的小棉襖，這樣貼心的男孩子，怎麽都讓人讨厭不起來。
所以當林墨得知女兒喜歡沈殷而沈殷似乎也對女兒有好感，第一反應不是反感，而是覺得……
他家女兒這德性，怎麽把殷殷騙到手的？
殷殷還是太單純了啊。
但到底林墨是林嫣的親爸，知道女兒本性并不壞，從班主任那裏也了解到了女兒在學校對沈殷這孩子的幫助和保護。
他覺得至少在這個時候，這倆孩子的感情是真摯而美好的。
作為過來人，林墨不會盲目地想要拆散林嫣和沈殷，青春期對異性有好感是很正常的事，至于能不能走到最後，那不是現在應該擔心的事。
林墨咬了一口玉米，看着坐在一邊等吃的女朋友，忽然覺得她有點不順眼了。
他對馮吉招招手：“你來烤。”
然後拉着沈殷吃東西。
馮吉：“……”
難得今天男友溫柔了一回，怎麽這麽快又變回去了？
只能在季父戲谑的眼神中接過烤食物的工作。
吃完了東西，沈殷和林墨等人在海邊散步，沙灘上有時會飄上來一些貝殼，有的貝殼外表很漂亮，沈殷就蹲下去看。
季澄星正在用照相機拍風景，這會兒他拍的是酒店和附近的一些店鋪，那邊人也很多。
忽然他放下相機，一向溫文爾雅的臉上浮現一絲波瀾，然後戳了戳季澄月。
季澄月都快睡着了，被猛地一戳，“嗷”地叫了聲：“你幹嘛？”
等她也回頭，立刻吹了聲口哨。
從酒店出來，正往這邊來的，不是林嫣還能是誰？
只見她換上了一套泳衣，單手抱着一個游泳圈，馬尾紮成了丸子頭，不緊不慢地走着。
泳衣是淡藍色的，上身是吊帶，下身是短裙，襯得少女身量高挑，四肢修長。
尤其是那雙腿，因為是天生的白皙皮膚，陽光下顯得十分吸睛。
但季澄月是女的，看林嫣也看習慣了，兩個人以前還一起洗過澡呢。
她吹口哨的原因主要是……林嫣旁邊還有個男生，就是之前她提過的前一天在海灘上穿露臍裝的那位。
看看那個男生，在林嫣旁邊笑靥如花，熱情似火的樣子，等他倆走近，連林墨他們都望了過去。
……
林嫣帶着游泳圈下樓，從烤鱿魚店裏跑過來一個搭讪的男生，問她：“小姐姐你是要去游泳嗎？”
林嫣看他一眼，嗯了聲。
男生眼睛一亮：“正好我和朋友也打算下水游泳，不過我不是太會，我朋友又只顧着自己玩，你有沒有空，能不能教教我啊？”
男生容貌是偏可愛的那一類。他的睫毛很長，娃娃臉，臉上還有個酒窩，穿着火辣的露臍裝，身材纖細，是很多女生都會喜歡的元氣活潑少年。
“沒空。”林嫣道。
“……”
男生锲而不舍：“那待會兒我們可以一起玩嗎，沙灘排球蠻有意思的，我們這邊人不夠。”
“不可以。”林嫣回複。
不過她想了想，沙灘排球，不知道殷殷會不會喜歡。
嗯，這個活動可以考慮。
“不要這麽冷淡嘛~”男生嗔道。
說實話，他的聲音有一點點刻意的夾。
昨天林嫣和死黨剛到時，有聽到對方和朋友說笑，當時他的聲音還是很正常的少年音。
但現在就有種拖長了撒嬌的意味。
林嫣玩游戲時，偶爾也會遇到用這樣的聲音讓她稍微放水的敵對玩家，每次她都是面無表情地把人殺掉。
所以林嫣已經免疫了。
“嫣兒真是可怕的鋼鐵直女啊。”
季澄月望着眼前的這一幕感嘆道，“這樣可愛的男孩子在她面前，她竟然那麽冷冰冰。”
“呵。”季澄星笑了聲。
他看着妹妹，慢條斯理道：“這話我會帶回去給你的阿然聽。”
季澄月頓時一驚，急忙撇清自己：“啊？這，不是啊，我就是單純感嘆，我還是很專一的，哥你可別坑我！”
說話時，林嫣已經走近了，那個男生看到這邊有好幾個人，不由得停下了步伐。
然後他就看到林嫣将游泳圈遞給了一個穿 T恤的少年。
少年皮膚白淨，容貌比較秀氣，看起來清純乖巧，跟他完全不是一個類型。
男生：……
懂了，人家不吃他這一挂的。
沈殷會游泳，但只是初中時在小區的游泳池跟父母學過，技術比較生疏。
林嫣家裏正好有個游泳圈，出發之前就給沈殷帶上了。
“要來玩嗎？”她問沈殷。
“小嫣怎麽只問殷殷，不問我們啊？”
季父調侃道，“我也想玩，但是沒有帶游泳圈怎麽辦？”
“讓她去買。”
林墨很淡定，指揮女兒去店裏買兩個新的泳圈。
等女兒進了店內，林墨看了一眼不遠處和同伴們在一起的那個男生，再瞧了瞧沈殷。
嗯，女兒這個堅定的心性還是比較随他的，比他那個風流的前妻好多了。
泳圈買回來了，林嫣帶着沈殷下海，有耐心地教他熟悉技巧，很快沈殷就掌握了要領，能夠在海水比較淺的區域活動。
沈殷一開始還是想過林嫣和那個男生走在一起的場景的。
但等到林嫣把泳圈給了他，手把手教他，一看就是為了他才這麽做，因為沈殷在出發前，兩個人交流時，提過他很久沒游泳了。
他本來就是比較單純的性子，就不再去想那些事了，很開心地在水裏撲騰。
“殷殷這樣看起來，好像一條美人魚。”
林嫣笑道。
柔弱，美麗，不會說話，天真。
林嫣在水裏牽住沈殷的手，沈殷扭過頭對她笑。
但她的小啞巴不會變成泡沫消失。
她也不會被沈殷以外的人迷惑。
……
天漸漸暗下來，大家終于玩累了，紛紛前往酒店休息。
也許是下午喝的那杯生椰拿鐵的緣故，林嫣沒怎麽睡着。
她給沈殷發消息。
林嫣：睡了嗎？
空調溫度低了些，林嫣起身，用遙控板調了一下，然後收到沈殷的消息。
殷殷：還沒有。
殷殷：嫣姐姐是不是睡不着，我記得你好像喝了杯咖啡。
林嫣：嗯。
林嫣：你早點休息，我們明天起來去看日出吧。
另一邊的少年什麽也沒問，簡潔地回了一個“好”。
林嫣勾起嘴角。
她躺在床上，看着透明落地窗外面的大海。
夜色下的海呈現出一片黑色，但是明天早上，又會是另外的景象。
淩晨四點半，林嫣困意襲來，手機傳來一陣震動。
沈殷：我換好衣服了，嫣姐姐你呢？
林嫣：？
這才想起昨晚約好了看日出。
她揉了揉眉心，利落翻身下床，洗漱後輕輕打開門，臨走前帶了一個背包。
安靜的走廊裏，他們會合了。
沈殷小心翼翼地下樓，生怕将人吵醒，林嫣不禁覺得有點好笑，他們兩個看起來好像是什麽間/諜。
這樣的殷殷也好可愛。
出了酒店，林嫣和沈殷往海灘走，這會兒天還是黑着的，而且有點冷。
林嫣将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沈殷的身上。
沈殷比劃着表示他不需要。
“乖，待會兒凍着了。”林嫣道。
沒有其他人在場時，她總是喜歡用這種哄人的溫柔語氣對沈殷說話。
沈殷到底還是披上了林嫣的外套。
林嫣又從背包裏拿出一盒酸奶和一袋面包：“要是餓了就吃這個。”
可以說是很周到了。
太陽要五點後才出來，在此之前，這片海就像是蟄伏着的黑暗的巨獸，海浪奔湧着，一下一下襲向海灘。
等待的這半個多小時，林嫣和沈殷緊挨着，坐在沙灘上，沒有交流，但完全不覺得無聊，好像他們這樣靠在一起就夠了。
直到天邊浮現一絲亮光，緋紅的霞光映在地平線上的雲朵上，慢慢将天幕點亮。
接着就是滿目的金黃。
圓圓的太陽仿佛一團火，一點一點從地平線跳出來，那一刻，整片海面上的天空都被點燃。
時間是靜止的，又是流動的。林嫣望着眼前的景色，呼吸都幾乎停止。
那種極致的美，見過一次就不會忘。
曾經的憤懑、失望，經歷過的種種煩惱，好像都能夠停在過去，帶着希望迎接新的一天。
忽然肩膀一沉。
是沈殷靠在了她肩上。
林嫣微微偏頭，和小啞巴的腦袋靠在一起。
兩個人的手也握在了一起。
“咔嚓。”相機的聲音。
林嫣坐直了身體，轉過頭，驚訝地發現，她爸，馮阿姨，季伯父，季家兄妹都在。
季澄月怪她哥：“都是你，動靜太大了，不然咱們還可以再偷看一會兒。”
季澄星道：“看見好的景色，我當然要拍下來了。”
以前季澄星覺得林嫣和沈殷不相配，現在卻改變了想法。
沈殷站起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他和嫣姐姐剛才……都被看到了。
“你們倆開門關門的動靜，以為沒人發現嗎？”
季父笑：“應該叫我們一起嘛。”
馮吉也點頭，她也想和男友一起看日出啊。
除了他們，海灘上還有很多同樣等着看日出的人，天亮了，寂靜不在，又是一天的熱鬧。
……
等林嫣她們玩了幾天回去後，過了一個月，季澄星送給沈殷一張照片。
照片上，少年少女依偎着，面前是依舊灰色的大海，遠方卻是一片光明。
沈殷把這個發給林嫣看：
殷殷：季哥哥說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林嫣已經十八歲了。
”
她在暑假這兩個月內又長高了些，看上去完完全全是個年輕大姑娘了。
林嫣回他：嗯，待會兒我上樓跟他道謝。
沈殷回道：還有我也要去，我做好吃的點心給季哥哥。
畢竟這對于他和她來說，都是值得珍藏的回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