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林墨從公司辭職後, 趁着在家休養，對外投了多份簡歷。
他的能力擺在那裏，履歷漂亮, 遞出橄榄枝的大公司有好幾家, 面試時和hr聊過之後, 選定了其中一家，又恢複了上班的狀态，只是這次不再那麽匆忙, 多了和家人相處的時間。
高三一眨眼就過去了一半，越到後面, 大家就越緊張。快放寒假了, 教室裏有人問假期打算做什麽，不少同學都表示要學習、補課, 沒人想要趁這個時候玩。
林嫣和沈殷也報了一個假期補習班，放假後每天就是家和補習班兩點一線。
晚上準備休息了，林嫣放下書本，去熱了一杯牛奶, 遞到沈殷面前。
她知道沈殷有睡前喝牛奶的習慣，等對方乖乖喝完，上前一步，伸出手比了比他的個子。
“長高了。”她滿意地點頭。
沈殷笑吟吟看着林嫣。
面前這個少女，為了離他更近，身上的壓力比他更重, 卻只想着關心他的情緒。
“嫣姐姐。”
他忽然叫了她一聲。
自從沈殷能說話後, 身邊人都十分驚奇, 像是遇見了什麽新鮮的事, 時常找他聊天, 特別是喜歡他的幾個老師，上課老愛點沈殷的名字，直到一個學期過去了，衆人才逐漸習以為常。
林嫣同樣習慣了沈殷說話，但對方這樣叫她卻是第一次。
她怔了怔。
林嫣想象過沈殷喚自己的情景，真的聽見了，只覺得胸口一熱，那清冽的聲音讓人酥酥麻麻的。
林嫣垂下眸：“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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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過臉，盯着牆輕聲道：“有話快說，說完早點睡了，明天還要上課。”
少年卻主動貼了過來，親了親她的臉。
林嫣轉頭看他，眸色加深。
在沈殷移開視線要回卧室時，林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林墨已經睡了，客廳之前的氛圍是安靜的。
現在為了不把大人吵醒，沈殷沒有掙紮，任由林嫣将他抱進懷裏。
他本來也不打算掙紮。
林嫣抱他，他還下意識摟住她的脖頸。
林嫣低聲笑，在他耳邊道：“這麽乖啊？”
在學校需要保持距離，現在沒人看見，林嫣将人抵在牆上，肆無忌憚地印上那張唇，其中蘊含的情意激烈而飽滿。
唇齒間嘗到了一絲牛奶的微甜。
少年被親得喘不上氣，雙眸潋滟，她還惡作劇一般咬了咬他小巧瑩白的耳垂。
沈殷真的不懂反抗。
哪怕眸中有了水意，雙頰通紅，卻還懵懂地望着她。
“嫣姐姐……”他喃喃道。
簡單的三個字，卻能勾得人想要“欺負”他。
“噓。”
林嫣将手指抵在唇邊，嘴角微揚，聲音很輕：“別把人吵醒了。”
林嫣放開沈殷，揉了揉他的頭發，在他額上落下一個吻。
“殷殷晚安，做個好夢。”
沒過幾天，沈殷的生日就到了，恰好趕在過年前。
他們是在外面吃的飯，慶祝完生日後，原本打算回家，林嫣表示要和沈殷在街上逛逛。
林墨眉頭一皺，馮吉卻道：“去吧，你們平時學習辛苦，今天去放松放松。”
林墨看了女兒一眼：“不許帶殷殷去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早點回來。”
林嫣淡淡地應了聲。
在兩個大人的注視下，她牽起沈殷的手，帶着他離去。
“去哪裏呀？”
沈殷眼睛亮亮的。
林嫣握緊他的手：“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林嫣叫了一輛車，報出了地址，沈殷立刻看向她，似乎是明白了什麽。
他眼圈一紅，睫毛微顫，不吭聲了。
下車後，他們來到郊外的一座小山丘，在山腰處有兩座墳墓。
這裏采光充足，面朝河水，是很早就選定了的埋骨之地。
是沈殷父母所在之處。
之前是想埋在墓園的，但沈殷的表舅從國外回來後，去看了一趟，從手機裏翻出沈殷父親生前的一段語音。
他說，如果有一天去世，那麽他希望和妻主一起被葬在山裏，因為他小時候就是在這座山的腳下長大的。
當時只是閑聊，沈殷的表舅卻記住了。聽到親戚們把表哥表嫂埋在墓園，想起這段語音，回國後見了沈殷後，征得他同意，把沈殷的父母轉移到了這裏。
但沈殷沒想到林嫣今天會帶自己來看父母。
“今天是你十八歲的生日，當然要和叔叔阿姨說一聲。”
林嫣出門時就背着一個包，現在打開背包，沈殷發現她連香燭都準備好了。
點燃香燭，林嫣鄭重地拜了拜，跪下磕了兩個頭。
沈殷詫異地抓住她的胳膊，林嫣卻示意他也過來跪下。
“殷殷今天成年了，他的失語症也好了。他的成績一直很好，在學校，在家裏，都招人喜歡。”
林嫣低聲道。
沈殷的視線已經變得模糊。他呆呆地看着父母的墓碑，因為學習緊張，他有好幾個月都沒有來這裏了。
父母剛離去時，他覺得自己沒有家了，天塌了，失去對世界的熱愛之情，只覺得冷。
父母的葬禮上，他流了很久的眼淚，林墨把他帶回家時，沈殷心裏是不安的。
他下意識讨好身邊的人，哪怕遇到林嫣，覺得她冷冰冰，兇巴巴，心裏很緊張，卻因為她是林叔叔的女兒，想要和她處好關系，努力地沖她笑，對她好。
被欺負了，因為父母無法再保護他，只能選擇忍耐；受傷了，他也只能忍着疼；夜裏做噩夢，也不能跑到父母房間睡了，捏着被子的一角，很多次，一個人偷偷哭。
幸好……
他望向林嫣。
也許嫣姐姐不知道，在她替他出頭，帶他躲雨，牽着他的手在黑暗裏穿行，在運動會上哄他，帶他去醫務室，幫他教訓欺負自己的那幾個男生，教他打游戲，低頭對他道歉，給他買酸奶……的這些時候，每一個舉動，都讓沈殷心裏的陽光越來越燦爛。
還有林叔叔、季家的人、馮阿姨、表舅一家，以及學校的許多同學老師，他們都帶着善意靠近他，關心他。
沈殷現在想到父母，除了想念，那種惶恐委屈的情緒已經很少出現了。
林嫣還在訴說着沈殷的近況：
“殷殷長高了，身體很健康，我會照顧他的，你們不必擔心。”
她頓了一下，“叔叔阿姨，我喜歡殷殷，想要和他在一起。”
沈殷跪下，和林嫣十指相扣。
眼角有淚，卻笑得很甜。
他依舊是被愛着的，他也愛這個世界，愛這個世界上的人。
要下山了，沈殷轉身再次看了一眼父母。
“還在難過嗎？”林嫣以為沈殷思念家人，問道。
沈殷搖頭。
今年的冬天依舊大雪紛飛，沈殷穿着厚厚的大衣，忽然撲向林嫣，兩個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林嫣趕緊摟住他：“沒被摔到吧？”
回應她的是少年柔軟的吻。
他們回到城裏，這時天已經暗了，霓虹燈亮起，将城市裝飾得五彩斑斓。
因着快過年了，大雪天，人們的熱情依舊不減，街上很熱鬧，有小孩走丢，站在人群中無助地哭泣。
一雙溫暖的手牽住了她。
漂亮的大哥哥蹲下來，聲音幹淨溫柔：“和大人走散了嗎？”
“別怕。”
他笑道：“哥哥帶你去找。”
大哥哥身邊還有個姐姐，看上去要冷一點，一言不發地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帶她去找附近巡邏的警察。
直到父母匆匆趕來，道謝後抱着她離開，小孩靠在大人的肩上，望着那兩個人。
少年和少女，手牽手，肩并肩，相視一笑。
過了很多年，小孩還記得那個冬日裏，曾經見過的溫暖畫面。
幫小孩找到父母，林嫣又帶沈殷去美食街吃東西，正好遇到季澄月一家。
季母從國外回來了，女兒和兒子要高考，她還是比較看重的，特意挑了個在國內的項目，要待好幾個月。
季父看上去很高興，今天打扮得也很好看，和妻主帶着兒女一起在街上逛了很久後，打算去廣場看冰雕展。
他看到林嫣和沈殷，對他們招手。
“你爸呢？”他問的是林墨。
“他們先回去了。”林嫣道。
季母注意到兩個孩子親密的舉動，想起女兒在電話裏提過的喜歡的男孩子，不由得看了女兒一眼。
季澄月酸溜溜的：“嫣兒你好像很高興啊。”
這死丫頭，又在秀恩愛。
林嫣毫不掩飾：“是啊。”
她說，“我剛才在對面好像看到四班那個男生，在逛街。”
她指的是季澄月喜歡的那個阿然。
季澄月頓時來了精神：“真的假的？”
她擡頭看她爸：“咱們不然也去對面瞧瞧吧。”
季父裝怒：“你剛剛不是說腳疼，不想逛了？”
“哎呀，現在我的腳又好了……”
然後季家人改了路線，往街對面去了。
沈殷眼裏有笑意，看着林嫣，嫣姐姐只說了那個男生在哪兒，卻沒說他是和家人在一起的。
這下雙方要“見家長”了。
想到男生母親那視兒子身邊的女同學為洪水猛獸的眼神，沈殷忍不住小聲道：“嫣姐姐壞。”
澄月姐估計要吓一跳吧。
“殷殷說什麽？”
林嫣捏了捏沈殷的臉，靠得很近：“我壞？”
她故意冷笑道：“那我得讓殷殷瞧瞧，我到底是怎麽壞的。”
對上林嫣的眼神，鬼使神差的，沈殷轉身就逃。
他們穿過人群，在街上奔跑，雪落在身上，有點涼，輕飄飄的。
沈殷忽然找不到林嫣了，他急忙停下腳步，在人群裏搜尋，卻被人從身後摟住了腰。
“還跑嗎？”少女的聲音裏有笑意。
林嫣不依不饒，在他耳邊問：“說我壞話，嗯？”
沈殷一個勁否認：“沒有。”
他說：“嫣姐姐最好了。”
身後之人忽然安靜下來，松開他，走到他跟前。
“其實我以前對你真的不好。”林嫣道。
尤其是最初的時候，她兇了殷殷好多次。
現在想想，她怎麽可以那樣對殷殷。
可是你也保護了我啊。
沈殷心道，他知道嫣姐姐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沈殷捧住少女的臉，在她唇上啾了一下。
神情溫柔羞怯。
“喜歡嫣姐姐。”
這一刻林嫣的心被這個少年占得滿滿的。
“嗯，我也喜歡你。”
這個冬天，他們依舊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