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百辟入腑
燈紅酒綠,才好花天酒地。
振聾發聩的音樂快要刺穿耳膜,舞場裏火辣的欲|望和xing|感的肢體來回交錯,瞬間點燃了午夜的激情,到處都是酒精張揚的味道。
角落裏,宋譯左手摟着一個黑色絲襪的紅唇美女,右手拿着酒杯随着音樂搖擺,抽空還不忘嫌棄沙發上來回搓手的夏侯勇和面無表情的李昭淩,他松開美女俯身湊近李昭淩問:“你倆不會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
李昭淩:“……”
夏侯勇:“……”
桌上扔着好幾摞百元大鈔,宋譯抽出來一跌,塞在美女的懷裏,抛個眉眼說:“去吧!小爺賞你的,把你們經理叫過來。”
美女頓時眉開眼笑,連臉角的粉底都起了褶子:“好!小帥哥,有需要你随時喊我。”說完,在宋譯的臉上貼心送個香吻,依依不舍地起身離開。宋譯笑得浪dang,看看夏侯勇,又瞅瞅李昭淩,目光對上,李昭淩放在桌下的手攥得更緊了。
宋譯突然起身,硬擠到兩人的中間,扭頭對夏侯勇說:“好歹你也算是混公職的,這點逢場作戲都不會?平時就沒個工作需要讓你去卧底?”
夏侯勇青着一張臉,說:“你當是電影呢?黑幫老大?連環兇殺?還卧底?我的宋大爺,這個酒吧是陳玮生前工作的地方,今天我就是過來收集一些資料,順便看看他平時都跟什麽人來往?例行走訪你懂嗎?你……你跟過來簡直就是添亂,還帶着你隔壁這位爺,胡鬧?”
宋譯看到夏侯勇氣到手足無措的樣子,覺得特別好笑,說:“怎麽胡鬧?”
夏侯勇手抖地指着桌子上七八酒壓根沒見過的酒,瓶身上還一堆外文,打開蓋基本都沒怎麽喝過,結結巴巴地說:“這這這……你這些我可報不了。”
宋譯喝着正高興,擡頭沖夏侯勇腦門一拍,說:“瞧你這點出息?這是我對于警方工作的高度支持!不就是為了抓那個幽冥孫子嗎?咱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他把胳膊搭在李昭淩的肩膀上,說,“是不是呀?李老師。”
話音落的時候,李昭淩的肩膀明顯一緊,覺得臉有些燙,稍稍往邊挪了挪,把臉色隐在了背光處。
夏侯勇苦着一張臉,撓撓頭說:“陳玮就是個給這家酒吧運酒的後勤,所以,我們現在坐在這兒是為什麽?”
宋譯一臉無奈,說:“我就奇怪了,你平時都是怎麽查案的?就像在醫院那會,拿個證件到處問嗎?這回可不一樣,能說服陳玮主動獻身,非得是他周圍的人不可。所以,我們當然得深入敵營,在不知不覺中竊取到核心情報。”
宋譯洋洋灑灑地說了一通又要拿起酒杯,李昭淩再也忍不下去,一把奪過宋譯手裏的酒,“啪”一下放在桌子上,悶悶地說了句:“記吃不記打。”
宋譯不滿,說:“桌上不都有嗎?你搶我的幹嘛?”
“你忘了你上回怎麽進醫院的?”
宋譯眼珠子一轉,一臉戲谑地看着李昭淩不說話。李昭淩一句話就洩了自己的老底,人是夏侯勇送的,他怎麽可能知道的這麽清楚。
他尴尬地挪開目光,把臉撇到一邊攥緊了拳頭,用生命保持沉默,不知不覺臉上就泛起紅暈。夏侯勇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兩個千年老鬼被個兔崽子耍,還有比這更丢人的嗎?
一個藍色西裝紮領結的男人款款走過來,俯下身禮貌地說:“您好,哪位是宋先生?我是酒吧的經理。”
“坐吧。”
宋譯語氣淡定從容,絲毫不見方才調笑的輕慢樣子,說:“你店裏有個人,欠了我的錢,你知道錢是小事,面子才是大事。”
經理一聽,立即緊張起來,他細細打量一下宋譯,這人雖然看上去年紀不大,可面色沉穩,舉手投足之間帶着傲慢和貴氣,要知道氣質這東西沒兩把刷子還真裝不出來。最關鍵的是……桌上摞着成堆的人民幣,這世界還有什麽比錢更有說服力?
至于隔壁這兩位,一個絡腮胡的糙漢子,一個面無表情的黑衣眼鏡男,塊頭都是個頂個的大,一看就知道不好惹。酒吧經理再怎麽說也是長年在江湖上混,殺氣和痞氣還是分得出來的。他大腦經過迅速掃描鑒定,猜測宋譯是道上的某位爺,立即決定認慫。
可他大小也算個領導,總不能賣人賣得太徹底,故意繞個彎子,說:“不知道您是指哪位,需要我怎麽配合?您知道的,這酒吧也有老板,別讓我太難做就行。”
宋譯一下就樂了,聽說話就知道是個“十分懂事”的人精,立即抽出一摞錢塞在他手裏,說:“陳玮,認識吧,給我個地址,告訴我他平時都和什麽人來往?這些就是你的了。”
經理握着錢,面露難色稍稍猶豫。宋譯嘴角輕揚,又抽出一沓放在他的手裏,說:“放心,不會讓你太難做的。”
“轟——”
舞臺四周忽然點起了火花,中心的升降臺由下至上緩緩升起,電吉他的前奏帶着架子鼓的鼓點,瞬間把全場的熱情引向了頂點,所有人都揮動着胳膊在肆意的狂歡!
宋譯看一眼舞臺,用胳膊肘怼一下經理的胳膊,說:“你們這兒的舞美不錯啊!上來的是頭牌?架勢夠足的?”
“嗯。”酒吧經理不自然地應了聲,攥了下手裏的錢,說,“陳玮就是個後勤,拉酒送酒,住在員工宿舍,最近一年還老請假。他平時總喜歡帶個大口罩,沒人願意跟他來往。最近一年工作效率也是慢得出奇,我好幾次都想抄了他,要不是有人三番兩次給他求情,我早就讓他滾蛋了。”
宋譯一下就逮住了話頭:“求情?誰給他求情?”
酒吧經理猶豫一下,看着舞臺中央背着電吉他的男人,說:“就臺上的那個駐唱歌手,趙幽。”
宋譯順着酒吧經理的話,仔細看了眼舞臺中央,白色T恤配着牛仔褲的男生,和周圍的燈紅酒綠看上去格格不入,他默默念了句:“趙幽……”
夏侯勇突然站起來,抓起酒吧經理的衣領,說:“他是趙幽?”
酒吧經理顯然吓壞了,一臉驚慌失措道:“是……是啊……趙幽,他……他是我們的臺柱子,各位大哥,你們可是答應了我不亂來。要是随便動手?我就報警了!”
夏侯勇掏出證件扔在酒吧經理的臉上,說:“報什麽報!我就是警察。”他說完,大步穿過人群,向舞臺中央擠去。
宋譯疑惑地看着李昭淩,問:“夏侯勇和這個人認識?”
李昭淩跟着一起站起來,目光凝視着舞臺中央,說:“南玄趙氏,趙幽。”
時間已經到了後半夜,酒吧後的小巷向來蕭條,進巷子的多半是工作人員和周圍店裏的人進來倒垃圾。
趙幽拿出手機照了照,确定眼線沒有花,一雙桃花眼看上去依舊有神。他眨了下眼睛,滿意地收了手機,背好吉他包穿出後門,向巷外走去。
整夜不滅的路燈,把人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長。隔着昏暗的光,趙幽遠遠看見一個男人斜靠在路旁的大樹下,因為光線太暗,看不清眉眼,只剩下那人嘴裏的煙頭忽明忽暗的閃爍。
趙幽緊緊握了握背包上的帶子,這麽多年過去了,想不到僅憑一個剪影,他依然一眼就能認出這個人。下一刻,他穩定了呼吸,裝作什麽都沒看見,加快腳步從樹前經過。
“草!”
夏侯勇氣急敗壞地扔了手裏的煙頭,将地上成堆的煙蒂一碾而過。大半夜的等待早就化為一腔的憤怒,他腳下一蹬,朝着背吉他的少年飛奔而去。
身後氣息忽變,趙幽拽緊肩上的吉他包閃身躲開,剛好避開夏侯勇使了全力的一腳,轉身側移,夏侯勇緊跟着趙幽,繼續擡起腳向他踢去。
趙幽皺眉匆匆後退,腳後跟不知不覺已經抵到了牆根,他屏息看着黑夜裏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冷哼一聲,說:“你屬狗的嗎?一見面都咬人?”
夏侯勇目光如炬,恨不得當下就點出兩團火來,說:“你才是屬狼的,白……眼……狼……”
趙勇眯起眼睛,抓緊琴包高高地躍起,沿着牆壁飛身而上,兩步踏上路邊平房的房頂。
夏侯勇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齒地說:“你還打算躲?”
他緊跟着趙幽,輕輕一躍,大步追上去,翻個跟頭落在趙幽身後,一把扯過他的吉他包,趙幽身體往後一揚,拽住夏侯勇的手腕,擡腳踹在他的胸前。
“嗯……”夏侯勇悶哼一聲,後退兩步捂着胸口說:“這麽多年音訊全無!你還有理了?”
趙幽背好吉他瞪着夏侯勇,碎發之下雙眸神采飛轉,冷冰冰地說:“用不着你管!”
夏侯勇放下胸口上的手,目光陰沉,說:“好樣的,那就看看,這些年你到底退步了沒有?”
宋譯站在樹下,雙手環繞抱在胸前正看得高興:“這場景可比看大片精彩多了,喂,要是你上的話,能跟夏侯勇比劃多久?”
李昭淩面無表情,語色淡定:“他倆加起來,過不了我十招。”
宋譯撇撇嘴,他今天才知道,原來大言不慚的認真這麽讓人讨厭。
房頂上,夏侯勇突然大喊一聲:“靠!”他後退幾步,抓起趙幽給他扔過來的黑蜘蛛,一臉受到驚吓的豐富表情,扔在地上說,“你怎麽還是這麽喜歡玩陰的?”
趙幽看着夏侯勇,說:“兵不厭詐,不喜歡玩你就滾遠點!”
“我還偏不!”說完,夏侯勇繼續迎難而上,不依不饒。
他倆你一句我一句,樹下的兩個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宋譯揉揉耳朵說:“我怎麽覺得他倆有一|腿?”
李昭淩:“……”
房頂上,夏侯勇已經數不清第幾次耐着性子糾纏,既不截斷這人的退路,也不讓得太過,總留下三分餘地讓趙幽還手。趙幽早就被他煩透了,眼看夏侯勇越來越近,他站在原地沒有動,夏侯勇沖得太快沒回神,趙幽伸出手指直接戳在夏侯勇的眼睛上。
“哎呦!”
夏侯勇慘叫一聲捂着眼睛,膝蓋一痛歪着身體直接從屋頂上滾了下來。李昭淩皺了皺眉飛身而起,一腳踹在夏侯勇的後腰上。夏侯勇借了力,“噗通”一聲倒在牆上滾到地上,繼續“哎呦哎呦”的叫喚。
好半天,他才扶着腰從地上晃晃悠悠地趴起來,嘴裏念叨:“李昭淩,你謀殺啊!”
李昭淩看着趙幽說:“要殺你的人是他。”
黑暗中,暗潮湧動,氣息流轉。
夏侯勇一瘸一拐地往前拐着走,好不容易才挪到趙幽的面前說:“如果不是今天晚上遇到,你還打算躲多久?”
趙幽冷眼看着面前的兩個人說:“你們會不會太高估自己了?”
夏侯勇沉了口氣,結結巴巴地說:“那晚……那晚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要不告而別?”
趙幽的手不自然地攥緊,語氣森冷帶着寒意,目光錯過夏侯勇盯着李昭淩,說:“宋家軍十萬将士終成白骨,三日之間,被韓、趙兩國擊得潰不成軍,最後一日,将軍立在城門外自盡而亡,那個時候……你……李昭淩,你在哪裏?”
李昭淩雙目似冰川透着刺骨的光,一動不動看着趙幽。
趙幽一字一頓,說得極慢:“宋家軍戰敗的真正原因是什麽?李昭淩,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因為,是你出賣了他!”
夏侯勇轉身,滿臉詫異地看着李昭淩,微微向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