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會議室多了兩尊佛旁聽, 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
梁司寒頂着一張冷若冰霜的面孔,吸引了絕大部分的注意力,與會的人雖面不改色, 不少內心都心思活絡,時不時看他一眼。
廖華時讓大家繼續開會,他的事情一會兒再說。
李淮明還沒開口, 王思遠先笑着開腔:“廖總, 我們正說《新娘》這部片子的跟組編劇怎麽定呢。”
他年輕,跟周文安差不多年紀, 但是看上去比周文安老道有經驗,又加上天天在公司坐着,多少在老板面前也算是混了個臉熟。
李淮明接了過去說:“是, 小周和小王都是這片子的編劇,在商量。”
早前,周文安被王思遠刁難時,李淮明接過廖華時的電話。
但廖華時這□□湖根本沒提到周文安的名字,就事論事地要李淮明當場拿劇本出來,不要再一改二改。
因此李淮明不疑有他, 并不清楚廖華時那通電話是為了解周文安的圍。
李淮明繼續道:“小王溝通上各方面不錯, 小周呢對劇本更熟悉點。小王跑片場稍微有點經驗,小周呢家裏忙。所以還在斟酌。廖總您以為呢?”
他不過是虛虛一問,顯得尊重老板, 其實心裏也早有了合适人選。
周文安和旁邊坐着的海倫等人,都能聽得出李淮明的偏向性。
他想, 可能自己真的不太合适吧。可是也沒有後悔來争取這個機會,只是平白要叫梁爸爸看自己的笑話,有點小懊惱。
廖華時眼皮撩了下, 看向梁司寒。
李淮明見狀,有三分疑惑,好端端一個內部小會議,怎麽會梁司寒來參與?看老板的意思,似乎梁司寒還有一些意見要發表?
他心裏快速計較,把有關于梁司寒的情況翻來覆去地過濾一遍,好像沒找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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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雖然混在娛樂圈,但屬于游離狀态,不食娛樂圈的紅塵煙火。
梁司寒施施然地望向斜對面的周文安,原本微冷的眼眸瞬間變得柔和:“周老師,劇本是你主筆的?”
“……”周文安窘迫地聽着“周老師”這個稱呼,差點像是被老師點名的學生站起來回答這個問題。
他抿着唇點點頭,“我跟……跟王思遠合作的。”
王思遠和其他人都不解地看着梁司寒。
梁司寒忽略衆人狐疑的眸光,靜靜地注視着害羞膽怯的周文安:“周老師,我跟廖總聊了聊,準備這部偶像劇中客串個角色,你覺得哪個角色适合我?”
周文安驚詫地擡頭,對上他平靜但有力的視線。
其他人也都不可思議地看着梁司寒,開玩笑嗎?
一個電影圈子裏的頂級演員,跑一個網絡偶像劇打醬油?這背後究竟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李淮明反應最快,生怕周文安說出什麽不合适的話來,一馬當先地搶白說:“那肯定有不少角色合适,小周你能現在能想到嗎?小王呢,你劇本也熟悉,你說說看?”
他可不管梁司寒是不是心血來潮開玩笑,既然他主動提了,打蛇随棍上,現在立刻就定。
而且既然是廖華時默認的,顯然片酬根本不需要他來考慮。
一部小成本網絡偶像劇有影帝加盟客串,這是什麽宣傳噱頭?
簡直就是飛來橫福。
王思遠跟上李老師的話,笑眯眯地說:“梁先生演男主角嗎?我們可以臨時調整一下劇情?李老師你覺得呢?”
周文安坐直了身體,打斷他,對梁司寒道:“梁先生,故事裏的男主角兄長可能比較合适,海龜精英,戲份主要集中在商務談判和參加男主角和女主角的婚禮上。”
他雖然并不清楚梁司寒的用意,可也不喜歡王思遠如此随意地表示要改動劇本。
編劇的話語權本來就是少到幾乎沒有,又怎麽可以主動放棄?
王思遠聽了,接過話茬,涼涼地說:“可是這個角色才三集左右戲份,是不是太少了?”
梁司寒根本沒看王思遠,對周文安微笑着說:“好,那就聽周老師的,就這個角色。”他轉而,換上一種冷淡疏離的神色,淡淡地看向王思遠,“請問這位是?”
前冷後熱,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梁司寒的區別對待。
王思遠被他這麽一噎,平白在衆人面前掉了面子,他都能想象大家在心底裏怎麽嘲笑自己,頓時臉都白了。他強裝鎮定,彎起嘴角淺笑:“我也是這片子的編劇,王思遠。”
李淮明一聽梁司寒當下定了角色,喜上眉梢:“真是謝謝梁先生傾情加盟。”
這是多精明的人?
梁司寒一句話的事情,他立馬心領神會,當即拍板決定:“小周,那這樣,跟組編劇這事兒就定你了,不過你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千萬要好好學習。下周有導演組主創會議,估計要開上好幾次,你先把會都參加上,有什麽情況到時候我們再溝通調整。”
他時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心裏還是有杆秤,知道周文安畢竟是真的熟悉劇情,而且為人認真負責,做跟組編劇也沒有明顯的問題。
話音剛落,王思遠手裏轉着的簽字筆“吧嗒”一聲掉在桌面上,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周文安表面上風平浪靜地颔首答應了,心裏卻又驚又喜。
他暗自提醒自己要穩重,可又不自覺地去看梁司寒,是梁爸爸一句話就幫了自己呢,有那麽一瞬間徹底忘了昨晚的事情。
梁司寒神色平常,是一貫的冷漠,像是對周遭的人都沒有任何交流的欲望,連跟廖華時低語時,也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和淡然。
周文安很少在這種場合見他,細細琢磨了下他的五官輪廓,難道是因為深陷的眼窩與高挺的鼻梁顯得過于尖刻淩厲的緣故麽?
一旦抿着薄唇不帶笑意,渾身都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
明明在家裏的時候,他不是這樣的。
還是他把最溫柔的一面留給了噸噸?
會議結束前,廖華時笑眯眯地通知衆人,這部《落跑新娘大作戰》還會再追加一千萬投資,另外的取景地現在也談妥了免費使用,可以省去一大筆的費用。
對于小成本電視劇而言,這已經是莫大的好消息,大家歡呼雀躍。
廖華時和梁司寒離去後,大家還在興奮地叽叽喳喳議論片子未來的前景。
王思遠拍上筆記本,對周文安翻個白眼,他像是有急事要辦,立刻轉身出了辦公室。
海倫拿起筆記本擋在自己的嘴邊,湊到周文安身邊低聲說:“我們打個賭,王思遠肯定去找梁司寒要簽名順便套近乎了。他傻嗎?沒看明白人家并不想搭理他嗎?”
“……”周文安有一秒的呆愣,“會嗎?不會吧。”
梁司寒會給他簽名嗎?
又會跟他說什麽?
周文安抓心撓肺地想出去看看,可是被李淮明叫進辦公室,單獨說話。
等溝通完下周的事宜後,他從辦公室出來就聽見王思遠在辦公室裏對着其他同事說:“太耍大牌了吧,我不過就是要合個影?至于嗎?這種人遲早過氣。”
一聽便知是在吐槽梁司寒。
周文安聽見這話,頓時委屈,比聽到別人在背後議論自己還難受。
他話都還沒說,臉就憋紅了,聲音不輕不重地對王思遠說:“你怎麽能這麽說?梁先生不願意合影應該有他的原因,很多藝人都不會私下裏随便跟人合影的。”
這是他第一回 在辦公室嗆王思遠,而且是為了這麽小的一件事,絕對新鮮,惹來衆人的側目。
王思遠瞪他一眼:“人家開會的時候就問了你一句,你就把人當伯樂了是嗎?我說說怎麽了?他作為明星,被人吐槽八卦是他的運氣。等以後都沒人提起他,他估計就得哭了。”
“你……”周文安漲紅臉,若是王思遠說自己就算了,可是他這麽說梁爸爸,瞬間氣得頭暈,口不擇言地說,“梁先生入行第一部 戲拿獎,一躍成為知名演員的時候,你還在上小學。現在他是演技派裏的頂流,拍攝的電影叫好叫座,而你呢?你又有什麽資格這麽說他?”
“你!”王思遠把手裏的茶杯砸在桌上,“啪”的一聲,撸了一把襯衣袖子,沖着周文安氣急敗壞地說:“你說什麽呢?你說我?你居然敢說我?”
周文安是頂不會吵架的那一撥人,現在又在氣頭上,沒來得及說話,被身後的海倫拉一把胳膊肘。
海倫不遑多讓,把手裏的白色馬克杯砸在桌上,砸出不小聲響,對王思遠說:“沒聽清楚呢?文安說的就是你。以前看文安是軟柿子,也懶得搭理你,你就往死裏捏?現在人家說你,也沒說錯啊。”
王思遠指着周文安和海倫的手,氣得指尖都在發顫。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王思遠要沖過去幹架的時候,他竟然捂着眼睛,嘴裏發出一聲“啊”,扭扭捏捏地跑向了洗手間。
大家都詫異地看着如此戲劇化的場景。
海倫拿起水杯拍拍周文安的手臂,一邊喝水一邊笑:“幹得漂亮,對付這種人就得直接上,怕他沒用。”頓了頓,她疑惑地問,“你怎麽回事?以前小王那樣對你,你都沒計較。今天怎麽了?為影帝鳴不平嗎?”
周文安一愣,不知怎麽解釋。
海倫還在瞎猜:“我看影帝他們一進來,你的确臉色紅了不少。我知道了!文安你是影帝迷弟啊?以前我可都沒提你說過呢。”
她拉着周文安坐在椅子上,“怎麽樣?偶像現在來演你的偶像劇,是不是挺高興?”
周文安要笑不笑地彎起嘴角,沒說什麽。他轉而道:“謝謝你剛才幫我說話。”
海倫輕哼一聲:“我那是見義勇為拔刀相助,請叫我俠女!”
“好的,俠女。”周文安從随身的電腦包夾層中摸出一個精巧的小盒子,“給你。”
方形粉藍色小盒子,上面是海倫熟悉的logo。
她拿了過去,指着他笑:“送我的?為什麽啊,這麽殷勤非奸即盜!”
她立刻拆開,是她之前随口提過的一枚銀質的蝴蝶狀書簽,“你怎麽找到的?我自己都沒找到呢。”
早前在微信群,海倫說自己在辦公室弄丢了一枚蝴蝶書簽。
她@所有人,問是否有見過,但當時大家都沒留意,猜測是不小心掉進辦公桌邊垃圾桶了。
周文安拉上電腦包的拉鏈,解釋說:“有一次跟朋友吃飯,在商場看到了。”
是不久前他去見蔣明盛,去餐廳的路上經過一家文藝小鋪。
櫥窗裏正巧放着海倫發過的蝴蝶書簽,于是他就順手買下。
可他最近一直沒來工作室,拖到今天才給她。
海倫小心翼翼地捏着書簽欣賞,蝴蝶蝶翼的紋理是琺琅質地,果真跟之前那枚一模一樣。
她放進盒子裏,頓時害羞起來:“這我不是平白收了你的禮物?”
周文安眉眼彎起柔和的弧度:“你總是幫我,不算平白。是謝禮。”
他長期不在辦公室坐班,很多公司的、工作室的瑣事都是通過海倫這兒得知,而海倫總是偏幫他,他心裏也很清楚。
海倫臉上滿是微笑:“那我就心安理得地拿了哈!下次請你吃飯。”
周文安還要說些什麽,卻見手機屏幕閃了一下。
是梁司寒發來的微信:「小周爸爸,結束了嗎?我載你回去。」
周文安的确是沒什麽事情要忙,可一起回去嗎?
萬一被公司或者什麽進出的人看到怎麽辦?
而且,他也不知道跟他單獨相處的時候,說什麽。
正在周文安猶豫不決時,梁司寒發來另一條消息:「你到大廈對面拐角,有一家咖啡店,我在店外的馬路上等你,車是我爸送的那輛寶馬。」
那地方的确好像比較隐蔽。
周文安想了想,随即跟海倫道別,過一天還要來開會,兩人不急着說話。
周文安踏出大廈大步匆匆穿過人行橫道,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陣暖熱的風,拂起他額頭的劉海。
一眼就找到那輛黑色頂篷的銀灰色寶馬跑車,以及那個模糊但英俊的輪廓,英挺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鏡,完全遮住深邃的雙眸。
緊抿的唇線與冷黑的墨鏡,冷峻粗犷又不羁的氣質,真像是好萊塢大片裏的黑幫大佬。
像誰來的?
周文安認真看一眼,似乎被他隐藏于墨鏡後面的眼眸給灼了一下,沒來由地心跳加速。
他剛靠近副駕駛的位置,梁司寒伸手推開車門。
梁司寒拎起副駕駛座椅上的袋裝飲品,等周文安坐進車裏,遞給他。
周文安乖乖接住,旁邊咖啡店買的?
梁爸爸就這樣戴着墨鏡去買東西?沒被人認出來嗎?
周文安默默地捧住杯子,是淺草綠的抹茶牛奶冷飲,插入吸管,慢慢吸一口,濃郁的奶油抹茶味道,不是很甜,帶一點點的茶澀味。他糾結了一下,小聲說:“很好喝,謝謝梁爸爸。”
想起昨天的事情就尴尬,故作鎮定都沒用。
“是麽?”梁司寒握住他窄細的手腕,拉過去一些,低頭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擡眸便見他羞澀的可愛模樣,“很甜。”
也不知道是說什麽很甜。
周文安緊張地看了眼他微潤的薄唇,又即刻收回視線。
所以他們剛才共用一根吸管喝飲料了是嗎?
他的心髒蹦得要瘋了,慌亂地找話題:“那個……梁爸爸,噸噸呢?”
梁司寒發動車子,勾起唇角淡笑:“在幼兒園上課。小周爸爸想我們兒子了?”
“!!!”周文安決定還是閉嘴,悄然地喝飲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跑車徐徐溜出大馬路,彙入車流中。
梁司寒扶着方向盤,問道:“安排一個時間去學車?”
周文安抿着吸管,默默地道:“等先忙過這陣子。”
他想到梁爸爸要加盟《落跑新娘》的劇組,總覺得很恍惚,他是真的要來拍偶像劇?外界到時候怎麽說他呢?
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麽不喜歡有人說梁爸爸的不是。
梁司寒推了下墨鏡,問道:“這周都要開會?”
“是。”
說起這件事,周文安也慶幸,剛巧噸噸工作日都上幼兒園,不然他真的不知道怎麽平衡生活和工作。
梁司寒問了這句話後,也沉默下來。
正午的陽光很強烈,照在兩人的身體上,暖洋洋的。
周文安喝着涼絲絲的飲料,微微迷上眼睛,竟然有點莫名的小欣喜。
等遇到紅燈,梁司寒望着那根被他柔唇抿住的吸管以及惬意的面龐:“小周爸爸,我口渴了。”
周文安忙乖巧地把飲料送到他嘴邊,特意小心地調整吸管的位置。
他注意到男人的薄唇慢慢地含住自己用過的吸管,好像在跟自己間接接吻那樣,而後喉結往下輕咽,性感得無以複加。
梁爸爸的唇與舌,是不是都甜甜的?
陽光璀璨中,周文安魂不守舍,心不由己地胡思亂想。
梁司寒擡手在他頭發上揉了揉:“今晚回來睡。”
“……”
周文安好不容易忘了昨晚的事情,又被他輕易勾起,他收回飲料杯捧在自己手心,翹了翹唇峰,但一言不發。
梁司寒笑了,跟噸噸簡直是一個表情。
晚上,梁司寒載着周文安,一起去接噸噸。
今天是珠珠媽媽先到,已經在笑着等他們,見到人打過招呼後就離開了。
噸噸跟珠珠揮揮手,轉身就被大青蛙抱起來,他舉着手裏的一個小盒子,嘩啦嘩啦地搖一搖,遞給爸爸:“爸爸,老師說,我們晚上要跟爸爸媽媽一起做這個。”
周文安看了眼,是軟陶制作的小材料包。他看也有中班的小朋友都拿着盒子,盒子外包裝色彩不盡相同。
他手裏的盒子外面有個明黃的菠蘿圖案,他問噸噸:“我們是做菠蘿嗎?”
噸噸靠在大青蛙懷裏,偷偷地掀他的口罩,笑嘻嘻地對爸爸說:“對啊,老師說,做好了明天帶到幼兒園,會烘幹,就變成硬的小菠蘿了。”
周文安之前帶噸噸去過很多次商場的手工店,要麽做軟陶要麽做木工,大概知道流程。
三人一起吃過晚飯,噸噸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爸爸去做“小菠蘿”,可周文安臨時接了個工作電話,梁司寒便把兒子抱起來:“走吧,我們先去玩具房,等你爸爸來。”
他還沒有陪孩子做過手工,對這種親子時光很是珍惜。
噸噸嘩啦嘩啦地搖小盒子,仰頭問大青蛙:“爸爸會做嗎?”
梁司寒看寶貝兒子撅着小嘴說話,可可愛愛的小模樣,忍不住父愛大發,親了親他的額頭:“爸爸沒做過,一會兒噸噸教我?”
“好呀!”噸噸已經習慣被大青蛙親親,第一時間飛快地親親大青蛙,表達自己對他的喜歡,小小的手指頭撓了下額頭,悄悄問,“爸爸今天在家裏乖乖的嗎?”
梁司寒知道寶貝是在問他的小周爸爸,笑着道:“嗯,很乖。跟噸噸一樣乖。”
其實并沒有,好像還是對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懷,有點避開自己。
從時影一回到家,兩人一起吃了頓午飯,而随後梁司寒準備要跟他說會兒話,他就借口說自己要改文案,躲進客卧去忙了。
中間梁司寒送水果過去,見他的确噼裏啪啦地敲鍵盤,便也沒有打擾他。
梁司寒抱着噸噸走進玩具房。
噸噸一般在這裏瞎玩一頓,第二天就有爸爸和李阿姨他們收拾好,所以每次進來玩具房都特別整齊,要取用什麽東西也是一目了然。
他一落地,就跑去先把一個特別大的青蛙布偶拖到小矮幾旁邊,這是爺爺之前送的。他坐在圓圓的軟墊上,拍拍旁邊那一坨墊子:“爸爸坐這裏哦。”又把另一個軟墊拉到自己身邊,輕輕拍一拍,自言自語似的說,“這個給爸爸坐。”
梁司寒盤腿坐下,幫他拆開手工配料盒,裏面是幾塊包裝好的陶泥和一些小的塑料工具,都是專門制作給孩子玩的安全用具。
他打開說明書,認真閱讀。
噸噸一邊麻利地把覆蓋在軟陶上的薄膜都揭下來,口中說:“爸爸,你小時候上幼兒園,也做小菠蘿嗎?”
“應該沒有。”梁司寒對于幼兒園的事情,還真沒有印象。但他能清晰地記得,初高中時期他總是去梁忠年辦公室坐着等他給自己的考卷簽字,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怎麽回家,以各種理由住在學校,只有必須要去見他的時候,才跑一趟他的公司。
他還記得那個負責接送他的司機師傅,那人後面因為得罪梁忠年第二任太太,被開除了。
噸噸看大青蛙忽然沉默了,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軟綿綿地喚他:“爸爸?”
梁司寒回神,揉了下兒子腦袋:“你教爸爸做,爸爸跟你學。”
噸噸“嗯嗯嗯”的點頭,開始有條不紊地“分配任務”,他來捏菠蘿的主體,一個黃色的圓球,然後用小的塑料玩具細棍在圓球的外表割出菠蘿一個一個的菱形圖案。他指着盒子上那個菠蘿圖案:“爸爸,你來幫我捏綠色的菠蘿葉子。”
在噸噸看來這都是很簡單的事情,他一下子就能把黃色的菠蘿球揉成橢圓形的模樣,可是爸爸居然還沒有捏出一個菠蘿葉子。
噸噸想起爸爸以前說過的,不可以不耐煩,要有耐心,于是他湊到大青蛙面前:“爸爸加油哦!”
梁司寒:看來術業有專攻,兒童手工活顯然不是他的強項。
失算了。
噸噸拿着小盒子教大青蛙:“爸爸你看這個,要用小刀子把葉子弄出來,葉子尖尖的,上面還有短短的刺。”
梁司寒索性放下小塑料刀,把兒子抱在腿上:“噸噸幫爸爸做吧。”
“爸爸笨笨的哦。”噸噸毫不留情地批評大青蛙,他把綠色的軟陶放在手心滾一滾,再放到桌面上壓平。
梁司寒見他時不時換小工具,思維活絡,動作也很敏捷,越看越高興,忍不住親親他的後腦勺:“噸噸真聰明。”
周文安進玩具房時,順便給噸噸和梁爸爸都送了一杯水,見菠蘿初見雛形,可是噸噸捏着菠蘿要劃菱格紋時,發現很容易碰到已經做好的部分。
噸噸喝了點水,疑惑地問爸爸:“爸爸,怎麽辦呢?這邊被我捏壞了。”
也不是壞了,只是剛劃好就捏平了,而且橢圓形的球形,操作起來有點難度,劃出來的痕跡也歪歪扭扭的。
梁司寒趁着兒子注意力在小菠蘿上,把他安放好的坐墊放到自己的身側,又握住周文安的手腕,拉着他坐下。
周文安也顧着給噸噸想辦法,沒留心,順勢坐下後,結果接了噸噸的菠蘿,想了個主意:“那我們另外做一個菠蘿的外皮?先在桌子上壓好菠蘿的紋路,再貼到噸噸做的菠蘿球上?”
“對哦!”噸噸眼前一亮,低頭開始跟着爸爸說的那樣做,取出另一個黃色的陶泥,用小滾輪工具把陶泥壓平整,一邊做一邊說,“爸爸要是早點過來就好了,大青蛙笨笨的。”
周文安瞥了眼梁爸爸,見他一臉深沉,心說:所以終于遇到梁爸爸不擅長的事情了麽?
梁司寒怎麽沒看到他的眼神,攬住他的肩膀,湊過去在他耳邊問:“笑什麽?”
周文安怕噸噸看到,緊張地推他,不敢瞪他,只小小地皺了下鼻梁,以示抗議。
他也跟孩子似的撲在小圓桌邊,看噸噸小手指靈巧地飛來飛去,選擇小工具也用得極為順手,而身後那只手在自己的背上繞啊繞啊,兩根手指從後頸緩緩地往下游移,他輕輕擰了一下腰,那手略一停頓,可是依舊沿着脊椎摩挲。
梁司寒就見他軟趴趴地靠在身邊,耳根都紅透了,像一只熟軟的蜜桃,粉嫩的皮膚下似乎汁水豐盈。
噸噸對兩個爸爸的暧昧行徑一無所知,他一邊在黃色軟泥上用工具壓出痕跡,一邊問:“爸爸,老師說,小菠蘿做好了可以串起來的,我送給爺爺好不好?”
兩個爸爸陡然一愣,怎麽會突然要送爺爺了?
周文安捏捏他的小臉頰,笑着道:“這麽喜歡爺爺啦?”
噸噸一聽,立刻放下手頭的小東西,抱住爸爸的肩膀,在爸爸的小芝麻上用力親一口:“最喜歡爸爸哦。”
周文安滿意地笑了,等看到梁爸爸湊到兒子面前問:“那我呢?噸噸忘了我嗎?”他就笑得更高興了。
雖然這樣不合适,可心情就是很好。
“沒有啊!”噸噸也抱住爸爸,在爸爸下巴上啾啾兩下,“喜歡爸爸!”
周文安把臉枕在臂彎處,悶悶地發笑。
現在小寶貝成了香饽饽,都要往他面前争寵了。
剛笑了不到一會兒,腰被那人輕輕揉捏,他氣鼓鼓地擡頭,可又不敢兇他,只能把寶貝兒子抱過來,可憐巴巴地說:“噸噸,讓爸爸抱一會兒哦,爸爸今天都沒有抱着小寶貝了。”
梁司寒一聽他又軟又委屈的聲音,自然不會跟他争抱兒子的特權。
噸噸乖順地點頭,從大青蛙懷裏起身,撲進爸爸的懷裏,捏着已經快要成形的菠蘿:“爸爸你拿着,我把菠蘿皮貼上去。”
周文安用工具把橢圓形的菠蘿固定,讓小寶貝輕輕地把菠蘿皮貼好。
噸噸拍拍手:“把葉子裝好,小菠蘿就做好啦!”他歪着小腦袋,開始捏葉子,也在爸爸的幫助下把綠色的葉子安上去。
梁司寒看着立體的軟陶菠蘿,問道:“怎麽拿到幼兒園去?”
噸噸把小菠蘿放到爸爸的手掌心,仰頭告訴大青蛙:“就這樣拿去啊。”
梁司寒無言以對,顯然在兒子心裏,可能自己又笨了。
周文安小心翼翼地托着小菠蘿,提醒道:“明天早上去幼兒園之前別忘記了。”
“嗯!爸爸我要放到床旁邊,可以嗎?”噸噸做好軟陶,還沒洗手就抱住爸爸的臉,扯扯嘴角,再捏捏耳朵,膩歪得不得了,一個勁地呱呱呱,“爸爸,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可以的,爸爸給你拿過去。”
梁司寒把噸噸從他懷裏抱過來:“好了,去洗手。”
噸噸打個哈欠,小腦袋耷拉在大青蛙懷裏:“我要洗澡澡,爸爸給我講故事。”
周文安起身先出玩具房,把小菠蘿擱在卧室高一點的床頭櫃上。
噸噸便是滿意,喜滋滋地嘀咕:“這樣我說不定可以在夢裏吃到菠蘿哦!爸爸我們吃菠蘿吧!”
果然來了。
周文安看到這個菠蘿的時候,就已經猜到寶貝兒子必然要提出“吃菠蘿”的需求。
梁司寒捏捏他的小臉:“明天讓李阿姨準備,放學就能吃到。”
噸噸快樂地提要求:“我要吃一大個哦!”
周文安笑着把他抱去洗澡,在屁股上輕輕拍了下:“小吃貨。”
噸噸癟癟嘴,坐在浴缸旁邊擡眸,可憐兮兮地閃爍着大眼睛,委委屈屈地控訴:“爸爸,你打我的小屁屁。”
還學會裝可憐了。
周文安彎腰同他對視:“疼了麽?”
噸噸搖了搖腦袋:“不疼!”他湊到爸爸臉上親一口,歡樂地扭動小身體,“最喜歡爸爸打我的小屁屁了!”
周文安:……到底是遺傳了誰?
洗過澡,周文安哄着噸噸入睡,而梁司寒去沖澡。
等梁司寒出來,噸噸已經安靜躺下,而周文安如意料中的跑了。
他半跪在床上,親了親兒子的小嫩臉,随後起身去了客卧。
梁司寒在客卧敲敲門:“小周爸爸?還在忙?”
“我睡覺了,梁爸爸晚安。”
聲音還挺脆的。
梁司寒直接擰門進去。
周文安聽見聲音,立刻把被子一卷裹住自己,面朝着裏側,臉都藏進了被子裏,悶熱得漲紅臉。
梁司寒想,昨天還那麽大氣性咬了自己一口,今天就別扭成這樣?跟噸噸一樣,越看越可愛。
周文安咕哝:“梁爸爸去陪着噸噸睡覺吧,噸噸看不到你會害怕的。”
忽的一個腦袋湊到自己的耳邊,吻了一下耳尖兒。
周文安腦子轟轟作響,把被子往上拽。
“不想看到我,那我走了。”男人的聲音遠離了些,帶着一點點的冷。
周文安聽他這麽說,心緒複雜又糾結,雖然他昨天那樣很壞,今天他還特意去公司幫助自己争取到工作機會……
一想到還不能抱着噸噸寶貝睡覺,心裏酸酸澀澀的。
正胡思亂想,忽的被人從床上抱高。
“啊!”周文安一聲輕呼,自己居然被他連人帶被子扛在肩膀上了,他視線淩亂,雙手雙腳都嚴嚴實實地裹在被子裏,不能動彈,只能傻乎乎地蹦跶一下,可是未果,反遭到他拍自己的屁股。
周文安臉色通紅,仿佛自己遇到一個蠻橫的土匪。
“別動,一會兒摔了!”梁司寒摟緊肩頭的大男孩兒,頗為野蠻地直接抗出房間。
進了主卧,周文安被放到了大床上,挨着熟睡的噸噸。
他躺平後,動了動手腳,可裹得太密實,被子又被壓在下面,根本動不了,只見床邊的男人高高地站着,一絲一毫都沒有要來幫忙的意思,他又羞又窘,還莫名地委屈起來。
梁司寒俯身覆在這一團軟被子上,手指頭揉了下他泛紅的眼尾。
或許是他靠得太近,又或許是他的眼神過于幽深,令周文安一下子呼吸凝滞。
他說不上來是害怕還是別的什麽情緒。
周文安緊張起來,索性閉上眼。
可是下一秒,軟而溫柔的唇壓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他聽這個可以輕易住在他情緒的男人低沉地警告他:“以後就睡在我和噸噸身邊,哪兒都不許去,去了也抓回來,聽見了嗎?”
周文安還沒反應呢,耳朵上被他咬了一口。
有點疼。
梁司寒見他閉着眼還皺眉,揉了揉他的眉心,把被子一點點打開。
周文安剛一能活動,就立刻轉身抱住了噸噸,背對着身後人。
他還沒見過梁爸爸對自己這麽兇,難過。
此刻幼稚的周文安憤憤不平地想:以後要是聽見有人說他的壞話,自己再也不要為他解釋了!
梁司寒上床後,硬是把人摟進懷裏,讓他趴在自己半邊身子上。
周文安小聲嘀咕:“我要抱着噸噸。”
梁司寒嘴角噙着笑容,按住他的後背:“抱着我。”
周文安繼續喃喃抗議:“我要抱着噸噸。”
梁司寒的手揉在他腰上,輕輕地捏了下軟肉:“乖,睡覺。”
周文安頓時吓得一縮身子,消音,正在心裏腹诽,便聽他緩緩地柔聲道:“昨晚你不在,我都沒有睡着,以後不要亂跑。”
周文安愣了一下,這樣嗎?他貼着他的胸膛,抿抿唇:“睡吧。”
他的心已經亂了,搞不清楚為什麽自己會這樣多的情緒。
仿佛一把琴,上面的琴弦被梁爸爸撥弄得發出他自己也聽不懂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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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感謝空投我300月石的小可愛,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