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想我也想
屋子不大,東西很多,關上門除了雙人床周圍一圈剛能過人,沒多餘的空間。
裝潢十分……怎麽說呢?太雜亂擁擠,也看不出原來想走個什麽風格,可東拼西湊出個廉價暧昧的主旋律,連燈光都是暗粉色,空氣中彌漫着說不清的混合香氣。
暗粉色的燈光裏,陳暄見南一明修長的眉稍挑着,撩人的眼角斜着,風情萬種的側臉帶着抹淺笑。他心裏顫了顫。
“不是——從來沒有!”見南一明不信似地嗤了一聲,他趕緊又說:“我可沒錢幹那事。”
“有沒有也跟我沒關系,你緊張什麽?”南一明說完,驚訝竟是這句話。聽着就好像有關系,而且關系還不小,偏偏嘴硬不願承認。
難道真有關系?他仔細搜尋一遍,覺着恐怕是原本這人表現特別好,于是對人品各方面的期待都高了起來,見到有不合胃口的,別扭。對,就是這樣,他匆忙下了結論。
哎,別不別扭的,還是和自己沒關系。今天疲憊得很,估計會多說多錯,就此閉嘴吧。
陳暄聽了,覺得很沒意思,幹脆不回答,轉身打開櫃子,從最上層拽下一套被褥床具,開始打點。
櫃子有點像旅館的儲藏室,裏面還有好多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和浴巾什麽的。南一明一樣挑出一件,又看看櫃子裏面,總覺得缺點什麽。
進了卧室連着的浴室,看到梳理臺上林林總總的各式按摩器,他才想到——這種地方怎麽會不儲備套呢?
甩甩頭,他嚴肅地糾正自己,剛才下意識地要找那東西有很光明正大的理由。然後他探出頭問正在鋪床的陳暄:“這裏确實幹淨嗎?”
陳暄以為他還在剛才那個波段,雙手一攤,賭氣說:“我怎麽知道?幹不幹淨你自己不會看?”
南一明眨眨眼,想起這裏不是他原來的那個世界。
芯片異能人的免疫力很差,性病染上了估計得送命,至少不能再胡天胡地。其實那樣對病菌同樣不利,因為攜帶者的傳播能力大大減弱。三百年過去,恐怕那些病菌早絕種了。所以或許這裏的人沒有同他一樣的衛生安全意識。
不論怎麽說,他的免疫力肯定比從小裝上芯片的人強。殺不死他們的病菌肯定殺不死他。
……可是外面那位,不但是個典型芯片異能,還“年事已高”。
于是南一明雙手塗滿洗手液,把可能碰到的地方仔細擦洗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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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一明出走的時候只拿了兩套換洗衣服。一套給陳暄換下那身喜慶壽衣。南一明洗完澡穿上另一套。等陳暄也洗完,就只能穿着浴袍出來。
浴袍估計是按“抱個琵琶遮一半”的理念設計的,加上陳暄身材魁梧,基本上身被穿成了帶袖鬥篷。腰帶下面布料省到極限,風光隐隐約約。
躺在床上想事情的南一明見他這副形象走近,心說我還是睡地上吧。
陳暄好像也有類似想法,兩人同時看地——地上鋪的淺色地毯,斑斑點點,已經看不出原色。不久前關于清潔度的疑問再次浮現在兩人腦中。
而且地方太窄,兩個大男人誰擠在下面睡一夜恐怕都不會好受。
于是他們尴尴尬尬地又一起坐回床上,盡量離對方遠點兒。
“看一會兒電視吧,說不定有什麽新消息。”南一明累得幾乎睜不開眼,于是指使全能遙控器。
全能遙控器對“看電視”這件事産生了心理陰影,生怕一開機又冒什麽幺蛾子。可是時間還有點早,而且恐怕自己今晚不能好睡,找點事情混時間的主意挺好。
電視直接進入主人上次沒看完的,嗯,應該算是專業進修材料。屏幕上兩個男子衣衫落地,正幹勁十足。
陳暄大驚,電視立刻又黑了。
“沒連普通的頻道?”
“……不知道。”
“那再試試?”
“……你先別看別聽。”
南一明覺得很好笑,不過看陳暄窘得難過,還是把被子蒙上做樣子,聽到新聞響起才拿下來。
他沒見過二十多歲的人如此害羞,禁不住嘴欠:“剛才那兩個身材相貌都不如你。實在沒飯吃還可以考慮一下。據說拍這種片子外表最重要,技術什麽的都能掩飾過去——反正是演戲。”
“你知道的不少?”
“呵呵,別跟我說你沒看過。”
“……”看是看過,沒像你這麽分析過,更沒和別人一起看過,還被帶入讨論!
“如果你技術也不錯當然更好。再加上稍微合理點的情節,角色稍微有點感情投入,那簡直是極品。怎麽樣?”南一明見他更窘,惡作劇的心攔也攔不住。
眼看要被逼為娼的良人不敢側頭,只是盯着電視,坐着的身體弓得更謹慎了些。
新聞播的正是昨天南一明在商場被追的錄像。
看着身旁調笑的人邁着兩條大長腿滿商場飛跑,然後被人摁在地上扒衣服,陳暄有點呼吸不穩。他稀裏糊塗想,先前那個片子的确拍得挺沒勁。
他直接轉換話題掩飾道:“這就是你和吉娜想的套路?也太明顯了吧?”
南一明看到錄像,表情倒是變得嚴肅,沒注意到他有異常。“你知道所以覺得明顯。”
“那人下手也忒狠了。”屏幕上吸引陳暄目光的只有那一小段時隐時現的腰,白晃晃的,精練的肌肉随着跑動抽緊放松。“你的傷不是好了嗎?”
“畫的。手藝不錯吧?”醫學院畢業出來,做夢都是人體組織的各種表現形式。
“然後衆目睽睽之下平空消失?确定不是在給吉娜打廣告?”
“沒辦法,要讓線索看起來是真的,又不能被抓到。而且我們的确沒料到會有那麽多人去。你說是不是因為我們太張揚才會有人追到吉娜哥哥家?”
“不是。沒人知道那房子和吉娜有關系。”陳暄說得有點急,然後嘆口氣,“我也不知道怎麽有人提供那條線索。不過你的手機關着,很可能是跟蹤吉娜的手機或者她的車子。”
“吉娜還好嗎?”
“不用擔心,她入行很久,天天防備着這種情況發生,早就準備好了。哦,對了,昨晚我告訴她別再摻和了——反正我又找到你,她不願意也沒辦法。而且這裏和明天我們要去的地方她都不知道,想跟也找不着。”
南一明心裏有點輕松,還有一絲惆悵。他想再見見那個女孩子,跟她道歉道謝。
再想想,還是不見的好。
“那你是怎麽找到我們的?”
“我回家的時候那邊已經出事了。不過你的手機關着。我估計如果你被抓了,警察會開機等我自己提供線索。然後我找吉娜,她的也關着——哦,吉娜有好幾個號,只給我一個——而其他人什麽也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賭,她幫你跑了。我去了她家,還有兩個她說過的落腳地點,都沒有,最後試了試那個老房子……還好……還好。”他三言兩語帶過,南一明卻從語氣裏聽出當時的焦急絕望。
“謝謝你。”謝謝你身陷險境時還惦記着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我,即使只剩最飄渺的希望也不離不棄。
南一明的眼神通常敏銳通透,這一刻難得地柔和起來。
陳暄很想說的話有一堆,可對上那目光,他突然好像蒙着眼睛站在獨木橋上。橋的對面是寶藏,他卻不知道該向哪邊邁步,更沒能力控制局勢。
這種失控的危機感太少見,讓他無所适從。
電視裏,新聞輪到陳暄的案情背景介紹。
調查特別有效率,十年前的案子被翻個底朝天。看着屏幕上面目平凡的前異能檢測官的照片,兩個人都沒心情說話了。
介紹裏還包括了金陽醫院近幾年的離奇失蹤事件,監控室工作人員訪談。最後壓軸的是那個好像幾何考題的電視。
節目的分析員大書特書,激動地宣布新異能的發現,猜測那可能産生的種種危險,尤其是目前這個未知異能正在逃竄。
陳暄的照片又被放出來,然後被修改成了極恐怖的樣子。
“我們在這裏真的安全?”這麽個宣傳法,公寓主人估計顧不上再跟他們調情,直接舉報了。
“我們這樣的,被抓到直接送進血庫。打死他也不敢出頭。”
南一明想了想“我們”和“這樣的”各指什麽。“這麽嚴重?”
“嗯,刑法裏明明白白寫的。女人好像會被強迫受孕。男的就沒什麽用了。還有人怕這個能遺傳能傳染什麽的,天天去政府那兒抗議,說應該直接處死。要是他們成功也不錯,那樣好多了。”
南一明莫名心疼他心疼得厲害,又有些同病相憐,于是湊近了些,直到又看到陳暄目前的裝束,才停下安慰他的想法。
“那像這裏的地方多麽?”
“我真的不知道!”陳暄嘿笑了一聲,“這個人是我救出來的。他怎麽找客人,或者客人怎麽找他,我弄不明白,不過肯定都是不要命的。我就是個一般人,想這輩子離血庫越遠越好,可不敢有一絲松懈。再說,和那些人……呵,想想就沒意思。還不如我自己來,省心省力省時省錢。”
南一明心裏又是一疼。
這樣的話,他恐怕連戀愛都沒試着談過,甚至一個可能合适的人都沒碰到過,怪不得拘謹別扭,也只有喝醉了,能稍微放肆一點,有限。
他這輩子算是怎麽過的?!
于是南一明看他的眼神便更柔和了。
陳暄受不了,趕緊說:“算了,看着沒什麽新聞,睡吧。明天早起早走,免得意外。”
關電視關燈就是一個眼神的事兒。兩個人并排躺着,中間隔了差不多半米,在黑暗中各自聽着彼此的呼吸聲。
偏偏這時隔壁的客人到了。
那邊也沒什麽客套講究,關門就來。各種讓人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的聲音很快穿過牆壁。
南一明心裏暗罵自己的芯片,最有用的時候還在複原,讓他無法控制聽覺,只能比身邊人更清晰地聽人鬼混。
他側過身對着床沿,試着想些正經事情。可惜人天生對某些事情的興趣遠超其它,他想分散注意力也沒辦法。
而身後的人已經從呼吸深重過渡到了輾轉反側,床墊也跟着他起伏。
火上澆油。
“你撸吧。”解決了穩當點,我還能試試睡覺。
“……”
“我不介意。”都是男人,這種事情很能理解。
“……”
倒是安靜了一會兒。南一明心說不是讓他憋回去的意思啊。
“你真的不想?”暗啞的聲音響起,居然就在耳邊!熱氣烘得他汗毛豎起一批。什麽時候過來的?
“不想。”斬釘截鐵。
當然想!南一明可憐自己一下。穿越之前太忙太累,單身好多年,又不屑只為解決生理需要找人。
而自從來到這兒,碰上的這位不但外形極有吸引力,還總能讓他心緒浮動——尤其今天。
可是這個人不是情人,他又沒辦法,更不願意,把他單純地當做某種對象。如此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關系……更別說他們在逃亡途中。
還是別把事情弄得更複雜。
不過人在疲憊的時候意志特別不堅定。南一明想着不要更複雜,腦子裏卻全是那人精幹漂亮的身子和被那身子抱着的感覺,更難受了。
咬咬嘴唇,他翻過身,不容反駁地說:“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