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逃亡出默契
過了兩秒,陳暄才聽到腳步聲,然後有人敲門說:“客房服務。”
他們的房錢恐怕還不夠客房服務标準。況且,快到下午三點,客房服的哪門子務!裝得也忒敷衍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默契地迅速把東西收拾到南一明帶出來的背包裏。陳暄去窗口隐秘地看看。南一明背好背包,到門口聽着,然後沖他豎起一根手指。
門外又叫了聲,有點急了。
陳暄兩步跨到門口,南一明從另一邊打開門。人一進來,被陳暄一掌敲昏。
陳暄探頭往走廊左右看看,确認沒人,回身關門,搜了穿着服務生制服那人,很快摸出一把小型電棍和一把刀。
“估計就是來探探情況的。膽子真大。”
然後他招招手,兩人一起跑了出去。
路過電梯不坐,樓梯不走,防火通道也不用,陳暄直接跑到走廊一頭的一個房間,邊跑邊左摸右摸翻出把鑰匙,開了門。
房間和他們剛才的那個設置基本一樣,只是沒有鋪床,屋裏還堆了好多箱子,都貼着沐浴露、香波之類的标簽。
“旅店老板順手賣點黑貨。”陳暄小聲說,邊用下巴點點箱子。“電視櫃裏有條暗道。”
南一明來不及細問,已經聽見走廊另一頭傳來雜亂迅速的腳步聲。
“快走,他們到這一層了。”
陳暄打開電視櫃,掀開最下層的遮板,下面是個垂直通道 。
兩個人順着梯|子爬下去,底下是整個管道的一個節點,稍有點空間,旁邊是個通風口,用百葉擋着,外面是廚房。一個人也沒有。
陳暄湊到南一明耳邊說:“看來樓裏已經被清空——特殊安全局都是這麽幹的,防止異能傷人。現在外面肯定被封死了。”他捉住南一明的手,把刀柄放進去,感覺到那手冰涼,脈搏極快。
“別緊張,我有辦法,你緊跟着我就行。不過你得放松點我們才能混過去。”
南一明的第六感警報從“服務生”還沒進門就開始,積累到這時,即便他盡力壓住,還是瞳孔放大,呼吸不穩。聽覺好像比平時還好,各種聲音在高度緊張的大腦中混作一團,分不清遠近,激起更深一層恐慌。
“你能幫我平靜一下嗎?”
“我試試,不過你要是感覺到什麽,盡量別排斥。”陳暄上次更改他記憶不成,心裏沒底。
“這樣更容易一點。”他雙手按在南一明的頭兩側,凝神看進他眼底。
通風管道十分狹窄,兩個人此時幾乎貼在一起,這個動作就顯得有點暧昧。不過南一明不想計較。
腦子裏控制不住的警報就像興奮劑,在昨天兩次逃跑時的确有些助益。不過時間長些,程度接近恐慌,只能壞事。而且他猜陳暄的計劃是用某種手段蒙混過關,需要表面看起來毫無異常。現在這個身體狀況他沒有把握會不會中途直接來個心衰。
他輕阖上眼睛,深呼吸,盡量放松。
然後他感覺到了。
變化實在太輕微,甚至一開始他以為是錯覺。那就像蜻蜓點上水面,引起肉眼幾乎看不出的漣漪。漣漪雖然極小,卻不減輕或消散。
他強壓住要反抗的直覺,讓波紋蕩漾過整個大腦。
焦躁被滋潤了。
南一明松弛下來,開始覺得舒服,又有點微妙——他和對面那人似乎有什麽交融在一起,産生了某種說不清的聯系。
正想确認這個奇怪的感覺是不是真實存在,他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畫面——對面那人向前湊了一寸,溫柔地親吻他。畫面立體而清晰,甚至還帶着體溫和觸感——像真的一樣。
他趕緊睜開眼睛,陳暄還在原來的地方,正好同時松開手,又離遠一點 。
“好點了?”他邊問邊目光閃爍地朝四周看看。
其實沒什麽好看的,除了上面,就是前面的管道,都是金屬的,稍微碰一下就弄出好大聲音。如果有人來,不用看也知道。
南一明十分困惑,剛剛頭腦裏的景象太真實,他有點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沒等他對問話有什麽表示,陳暄緊接着說:“好點了就趕快走吧。”然後他推開通風口,先邁出去。
南一明只好暫時抛開這個細節,跟着出去。
陳暄似乎輕車熟路,很快找到兩套廚師的衣帽,兩人裝扮好,又找來幾種各色醬汁,往臉上擦了一點。
南一明見了最後效果,才看出門道:他擦的都是重點部位,只用一點,就讓形象大不一樣,除非仔細分析五官,看不出是本人。而在廚房裏忙活的廚子,臉上濺上點這些東西,也不奇怪。
“一會兒萬一有人問,就說去衛生間了,沒趕上清場。”
廚房的後門沒鎖,從門縫看出去,是個狹窄的小巷,還被垃圾箱占去半邊。後門離小巷一端不遠,能看到一個“米其林”。
“巷子那頭肯定還有一個,我沒法控制那麽遠,只能看運氣。躲過這邊的,轉過彎就開始跑。”
“他穿的是什麽?”
“基本是宇航服,扛冷扛熱耐打絕緣,除了沒有氧氣罐,換成了空氣交換過濾系統裝在腿上。”
“你打算怎麽辦?”既然絕緣,他的電流就通不過了吧?
“那個空氣系統是唯一的弱點。”他揚揚手裏的小電棒,“這個大小正好,還導電。”
南一明明白了,也不明白了。哦,人家訓練有素的特警就讓你捅?怎麽聽着那麽懸呢?
看南一明遲疑,陳暄幹脆握緊他的手,“我得用異能罩着你,不能離得太遠——和吉娜的一個原理。”
門吱呀一聲打開。小巷兩端的特警同時回身。離他們近的那個舉起單手示意他們停下。
“幹什麽的?”
“诶,廚房幫忙的。請問這是出什麽事了?”陳暄低頭哈腰地拉着南一明上前。
“別再靠近了。”特警舉起的一只手晃晃,另一只手摸上腰間的武器,全身戒備。“剛才怎麽沒出來?”
陳暄停住腳步,有點害怕地說:“呦,您別、別。我就、就上個廁所,出來,就、就沒人了。”
“他呢?”
“一、一起的。嘿嘿,廚、廚房裏不讓吸煙,我倆出去開、開個小差。”
通話器嗚哩哇啦地響:目标逃脫,全體戒嚴。特警的眼睛朝這邊看過來。
握住南一明的手緊了緊,他卻相反地感到一股安心順着手臂傳上來。
同時,陳暄閃電般躍上一步,錯過特警揮過來的警棍,手裏的電棒精準地捅到特警小腿後面的空氣轉換裝置上,呲啦一聲輕響。
警棍招數沒有使老,垂下來,特警稍微帶點困惑地說:“行,你倆出去吧。趕緊離開啊。”
南一明沒想到行動一次成功,更沒見過神經控制。他盡力壓下訝異,被拽着走過特警,轉彎。
“跑!”
兩人拔腿跑向對面的小巷。身後傳來另一個特警的隔空高喊:“怎麽讓他們走了?不是要戒嚴嗎?”
特安局的追着他們跑了好久。
旅店後面是個巨大的棚戶區,錯綜複雜的巷子連成網。住戶基本是剛到城裏立足未穩的,或是被打壓在社會最底層,暫時沒有其它地方可去的,變動很大很快。大多數地方搭個簡易房甚至帳篷就是個臨時的家。
于是路面情況基本是“日新月異”的真實寫照,是地圖更新工作者心中最大的痛。導航在這裏幹脆沒用。
巷子本來窄小,又有擺攤的,亂堆東西的,各家停靠的自行車,三輪車,等等。所謂窮家值萬貫,看着破破爛爛,各家各戶見有人來,都跑出來防着損壞。
特安居的警車頂着一觸即發的民憤壓力幹瞪眼,就是開不進來。
人口密度如此大的複雜環境,不能及時清場,不敢使用攻擊性異能,穿着笨重的特安局“米其林”們只好靠兩條腿在迷宮似的亂巷裏繞來繞去。
他們分成幾隊,試圖包圍搜索。可互相聯系配合太難了。這地方連個路标都沒有,放眼望去,想和對方描述十分無力。通話器裏充斥例如“門口有個三輪車那家”,“第三個窗戶上貼紙的”,“綠色帳篷——不是這個綠色,那個綠色!”之類,讓人又焦躁又郁悶的信息。
而逃竄的兩位,似乎對這地方很熟,東拐西轉毫不猶豫,時而鑽個棚子穿個屋,爬個房頂跳個牆。即便特安局有很多視覺、聽覺和嗅覺異能,在失了地利人和的情況下,最後還是把人跟丢了。
陳暄拉着南一明,離特安局的越來越遠,一直繞到棚戶區邊緣。
他倆早就脫了顯眼的白色廚師服,擦幹淨臉,正在半堵牆的掩護下小心地向外望。
棚戶區對面是精致閃亮的商業中心。兩個世界間隔着一條四排道的馬路。馬路這邊,警察開始戒嚴。
“我們出去,一切正常的樣子。這些人沒有特安局的防護服,也沒在特意看我們,我能直接控制一大片。”
說是這麽說,電磁波畢竟看不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南一明橫下一條心,跟他走到馬路邊的公共汽車站。
警察們正在人行道上圈警戒線,兩人走過時還催他們趕緊過去別耽誤公事,好像特別不知道今天出勤要抓誰。
車站的廣告位上翻滾播放的就是他們的通緝令,兩張大臉比人還高。然而等車的對他們視而不見,沒耽誤一秒刷手機的時間。
公車來往很快。陳暄有閑心好好選了路線,上了第三輛,一沒月票二沒投幣,大大方方帶人走過。
車上的視頻仍然是他倆的通緝,仍然沒人理身邊的真人秀。南一明開始覺得情況啼笑皆非,同時欽佩地看看陳暄。
被看的那位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沒話找話:“呃……實在沒錢了,下次再坐這個線路多給點補上。”
幾站之後下車前,陳暄問手機還在嗎?開機留在座位中縫裏。
開機,南一明才看到旁邊那人前一天打來的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外加滿屏的短信,毫不掩飾地說他出事了,可能對自己不利,讓自己盡快離開藏好。
這些不知道有幾個是從棺材裏發的。還好沒耽誤他進焚化爐之前跑出來。
南一明有點舍不得。
“特安局和警察搜了我的公寓。買手機的收據還在那。現在手機肯定被跟蹤了,拔卡也沒用。扔了吧。”
連續換了幾趟車,又迂回走了好久,他們到了一個平常的居民小區,進了一棟一般的樓。
敲門前,陳暄別有深意地說:“這是我最保險的落腳地方,才會現在用,希望你別介意。反正我們混過今晚就走。”
見到公寓主人,南一明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他簡直靠聞味就知道主人是gay。多虧芯片還在自我修複,不然那個贈品gay達說不定要鬧翻天。
主人的長相身材都算中上,妝容精致,穿着火辣,動作妖嬈誇張,這時背靠着門歪頭把南一明從頭到腳打量好幾遍,看穿了一身狼狽之下,面前站的是個少有的美人。
“給我介紹新人啊?眼光不錯。”
“只是過夜。”陳暄陰森森地回答。
“哼,就知道這種品相你舍不得。那還帶來?讓我眼饞麽?”主人明知沒戲,嘴上卻不示弱,“兩個人要雙份房錢!”
他扭腰走過,給好品相的一個飛吻,湊得太近,差點直接親上來。
南一明閃身要發作,卻收到妩媚的眨眼和滿臉挑釁的笑意,便确定這人混什麽行當,是什麽人品了,知道拉不下架子只能白受氣。好在主人什麽便宜也沒占到,而且眼下情形特殊,只好作罷。
公寓是四室兩廳,公共區域看着就像普通住家,每個房間都鎖着門。
主人打開最裏面的房間,依着門框說:“今晚都訂滿了,你們就在我房裏吧。東西不準亂動。要幹什麽小點聲,別吵到客人。走的時候弄幹淨,不用來道別了。記得一周內彙錢付賬。”
然後他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仍然笑意盈盈地充當門框。
另一間房裏有聲響,馬上要出來人。兩個寄人籬下的只好迅速側着身,盡量不碰他,蹭進屋裏。
“你今晚不許回來,要麽別怪我把你扔出去。”陳暄不容置疑地警告他,“再找一套幹淨被褥給我。”
主人哼着瞪他一眼,指指衣櫃,轉身摔上門走了。
“常客?”南一明回頭戲谑地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觀都傳到腦子裏了,“和真的一樣”,算不算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