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Part 50
小年夜玩薛承睿也沒離開,在孤兒院住下了,和宋流丹兩個人聊天到很晚,她許久不曾有這麽愉快的交談經歷,抑郁的心情也在笑聲中逐漸消失。
薛承睿問她:“怎麽不帶着善善一起來?我也許久沒見那小子了,可真想他!”
宋流丹擡手扶了扶帽子,幹幹笑一聲,總不能告訴薛承睿自己這算是“離家出走”吧?而薛承睿見她神色有一分古怪,略有猶疑的問她:“你……偷偷從醫院裏跑出來的?”他似乎很緊張的樣子,說罷話就從椅子上站起身,又撈着她的手腕将她也拽起來,宋流丹被他攥着手腕詫異不已:“怎麽了?”
他拉着她想往外走:“你是病人,怎麽自己偷偷跑出醫院呢?”
看薛承睿如此緊張,宋流丹撲哧一聲笑了,從他掌心裏抽回手臂,輕輕甩了甩,笑說:“拜托,我都在醫院裏待了倆月了,什麽病症都好了!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他似乎仍有顧慮,上上下下打量她幾下,再三向她确認:“你真的沒事了?”
宋流丹一揮手,說:“沒事沒事,我好好的!還不是江嶼辰,非得讓我留院觀察,我在醫院裏待得久了,人都要發黴了!好不容易才能出來透透氣!”
提到那個人的名字,宋流丹又想起在酒吧外見到的場景,他的爪子那麽親昵的搭在那女人肩上,簡直是可恨!早知道會見到那般香、豔的場景,她就不應該多此一舉的答應阿啓去勸他!
這般想着,她忍不住咬起了牙,看在薛承睿的眼裏自然覺得奇怪,他拿手肘戳了她一下,她冷不丁的竟然打了個顫,他問道:“想什麽呢?咬牙切齒的?”
宋流丹捏了捏自己的嘴角,挑着眉問道:“很明顯麽?”
薛承睿失笑:“要不要我拿個鏡子給你呢?”
她笑笑,沒說話。薛承睿拿蜜餞給她吃,她笑嘻嘻的接過來,撿了個肉多的杏脯肉塞進口中,酸酸甜甜的美味極了,薛承睿見她吃得開心,又拆開一包松子,一顆顆的給她剝開,裝到小盒子裏去,然後遞給她。他這麽照顧她,宋流丹都覺得不大好意思了,“若不是在這兒碰到你,隊長,我恐怕沒辦法把現在這麽紳士的你跟小時候的混世魔王畫上等號!”
因為不記得那三年的相處,所以她的記憶裏兩人唯一的相連便是幼時那短暫的相處,薛承睿心下苦澀極了,可是面上故作輕松的笑,語氣也是愉悅的,不想擾亂她的好心情,“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的誇獎?”
宋流丹笑着說:“不用客氣了!”
這晚宋流丹吃了許多的零嘴,最後小腹飽飽的打了個呵欠,薛承睿将制造的垃圾收起來丢進垃圾簍,又站起來向她告別,說:“很晚了,快點休息吧!”
這夜宋流丹睡得很安穩,做了長長的夢,她夢見小時候,和逃逃一前一後來到這孤兒院,逃逃善良又可愛,知道她剛離開媽媽無法适應孤兒院的生活,就整日裏同她嘻嘻哈哈的聊天玩耍,又夢見幼時的薛承睿,拿墨汁潑髒她的棉布碎花裙子,揪她長長的馬尾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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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陪小朋友玩耍的時候,她将夢裏的場景說給薛承睿聽,薛承睿露出追悔莫及的表情,同她打趣說:“早知道你會記我這麽多年,我那時候就應該對你千依百順有求必應才好!”
宋流丹怔忪幾瞬,而後嗤笑,說:“得了吧,你那時候可是牛氣沖天的,都是小姑娘追在你後面,哪見過你對誰另眼相看的?”
薛承睿摸着後腦勺笑笑。年幼時總是幼稚,用最直接而簡單的方式表達對異性的喜愛,結果卻往往是弄巧成拙。
過了會兒,有小女生跑過來叫他們去玩老鷹捉小雞的游戲,薛承睿問她要不要一起,宋流丹摸了摸頭上的帽子,因為這天風有些大,她怕玩得興致勃勃時帽子會被風掀掉,于是笑着擺擺手,說:“你陪他們去玩吧,我在這裏看你們就好!”
薛承睿說:“那我待會兒再過來陪你聊天。”
她笑了一笑:“好啊!”
不一會兒就傳來孩子們的笑聲和叫聲,每每到驚險的時候,宋流丹也會跟着屏氣凝神,或者是拍手叫好。等到游戲結束薛承睿回到這裏時,額頭上已是汗跡滿滿,宋流丹抽了張紙巾遞給他,笑着說:“他們好像都很喜歡你嗳,你經常回來?”薛承睿重新坐回遠處,擦着額角的汗笑道:“最近經常來,我很喜歡小孩子。”
宋流丹忍不住八卦起來:“我記得你比我大兩歲,你又這麽會讨女孩子歡心,應該早就結婚了吧?”
薛承睿将面巾紙揉成一團,拳頭攥得緊緊的,卻是笑着回答:“沒呢!”
她想了想,點點頭說:“也對,男人先立業再成家也不是壞事!”
他卻沒有說話,只是突然間下颚的線條繃得緊緊的,宋流丹沒注意到他的異常,端起保溫杯喝了口水,等她将杯子放下,聽見他叫她一聲“丹妹——”
“嗯?”她轉過頭,微笑着看他,而他望着自己的眼神,讓她心裏産生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他有千言萬語想要同她講,卻是生生卡在喉嚨處不能說出口,她微微蹙了蹙眉尖,疑惑滿滿,“怎麽了?”
待她話音剛落,他的視線卻突然移到她身後去,眉頭幾乎是立刻擰起來,然後一點點的松開,最後故作輕松的聳了聳肩頭,笑着對她說:“有人來接你了!”
心髒撲通通狂跳了幾下,宋流丹猶疑着回過頭去,果然見到江嶼辰和阿啓,明晃晃的日光灑下來,江嶼辰迎着光走過來,她不大看得清楚他的表情,她眯了眯眼睛,待他一點點走近了,才瞧出他眉宇間的疲色,笑起來倒是神采熠熠的,同薛承睿問好,還道謝,說:“謝謝你照顧丹妹。”
當江嶼辰的手攬上她的肩頭時,宋流丹才又蹙起了眉頭,她掙了掙,可是江嶼辰又緊了力道,她抿起唇角,畢竟現在大庭廣衆的,她不好與他起沖突,想了想,也就不再掙紮,随他去了,心裏卻是抗拒的。
因為她半垂着眼眸,所以根本未注意到薛承睿失落的眼神,只是在最後同他告別時,與他對視,說:“昨晚我很開心,隊長,謝謝你陪我聊天。”他笑了笑,整齊潔白的牙齒露出來,嘴角牽起柔和的弧度,莫名便叫人覺得舒适。
等走到車旁,宋流丹冷冷的撥開江嶼辰的手掌,淡淡的吐出一個字:“髒。”她沒有去看他突然黯然的臉色,兀自上了車,然後将門甩上。
餘光瞥見他僵硬着身子在車子旁伫立許久,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她摸了摸鼻尖,過了會兒,他才繞到車子另外一邊,阿啓打開車門,他探身坐到後座來。
他剛一沾到座椅,宋流丹就往車門邊又挪了一挪,兩人中間空出很大的空間。駕車的阿啓從後視鏡裏瞧了瞧別扭的兩人,無奈的聳了聳肩,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車裏的氣氛都是沉默的,最最如坐針氈的那個人卻是阿啓,他一邊駕車還時不時的從後視鏡裏瞄後座的情況,就怕一個電光火石就生出什麽變故。
江嶼辰終于不耐的屈指敲了敲椅背:“阿啓,認真開車!”
從後視鏡裏對視上江嶼辰略顯冷峻的眼神,阿啓不禁打了個顫,收回亂七八糟的思想,眼觀鼻鼻觀心的駕着車。
不知為何,今天的紅燈似乎特別多,第四個十字路口時阿啓打開了音樂廣播,女主播聲音溫柔又甜美,略略串了幾句詞後開始播放歌曲,這時候紅燈恰巧過去,阿啓踩下油門沖出黃線。
阿啓對歌曲沒什麽研究,通常是有什麽就聽什麽,等他聽到副歌部分不斷重複着一句歌詞“分手快樂”時,沒忍住打了冷顫,顫顫巍巍的擡眸看後視鏡,果然瞧見江嶼辰臭到極點的一張臉。他這不是自己找死麽!果然他剛把手指移到按鍵旁還沒關掉廣播,就聽見江嶼辰冷到極致的聲音:“把音樂掐掉!”
“不要——我喜歡聽這首歌!”宋流丹突然插、話。
阿啓一邊注意着前方的路況,一邊讪然的笑了兩聲:“丹妹,這歌不好聽,就別聽了!”
哪知道宋流丹固執的探身向前重新将廣播打開,恰巧又唱到那句“分手快樂”,宋流丹笑了笑,說:“梁靜茹的聲音真好聽。”
江嶼辰終于轉過頭瞧她一眼,他的目光漆黑而沉,不大瞧得出是什麽情緒,仿佛是一灘死水,沒有什麽波瀾。宋流丹挑釁的望着他,他也還是這副表情,最後他轉回頭去,閉目揉着眉心。
宋流丹越發覺得胸口悶堵更甚之前,明明是他做錯了事情,非但沒有一句解釋和歉疚,竟然還同她擺起了臉色?她咬了咬唇,忿忿然的靠在椅背上,閉嘴不再吭氣。
沒有回醫院,阿啓直接駕車開回了家裏,原來江嶼辰昨日已經命人給她辦好了出院手續。
一進屋善善就撲倒她身前來抱着她的腿撒嬌:“丹姐,我還以為你又不理我了呢!”
小家夥的聲音聽起來委屈極了,宋流丹心裏一酸,眼睛都有些澀了,蹲□捏捏他胖乎乎的臉頰,笑着說:“這麽可愛的小鬼頭,丹姐怎麽可能不理你呢?”
善善癟癟嘴,不開心的問:“那你這兩天去哪裏了?”
宋流丹擡眸瞧着江嶼辰,他卻在前一秒将視線移開,宋流丹看到的只是他繃緊了的側臉線條,她吸了口氣,收回視線,親了親善善的小臉頰,說:“丹姐去見了個老朋友!”
善善抓了抓腦袋想了想,又突然間張大了嘴唇,說道:“難道是——睿哥?”
宋流丹疑惑的蹙起了眉尖:“哪個睿哥?”
阿啓卻突然走過來将善善抱進懷裏,轉移話題,說:“阿啓叔叔教你打拳好不好?你前兩天不是告訴我想學醉拳呢?”
一提起打拳善善把什麽都抛到腦後去了,興致盎然的拍着小手:“好啊,我要學醉拳!”
過兩天便是大年三十晚上,江嶼辰将季堯旋從山裏接出來,季堯旋也不樂意回江家大宅去住,恰巧宋流丹這裏還有空處,季堯旋又想就近陪着善善,于是就在她這裏住下。
過年最開心的便是善善了,因為收到好幾份大大的紅包,三十中午宋流丹打電話給逃逃,原本是想叫她來過新年的,可是逃逃說:“我現在外地呢,就不過去了!”
宋流丹覺得詫異:“大過年的,你到外地做什麽?”電話裏聽到逃逃那邊似乎挺熱鬧的,“你就別管我了,好好過年啊,跟善善說,逃逃小姨過年回去補一份大紅包給他!”沒講幾句話,逃逃就匆匆将電話挂斷。
逃逃朋友素來多,再加上宋流丹覺得她大約是同容骁一塊兒出去的,所以笑了笑,也就沒多想了。
晚餐時分因為有逗比的阿啓和可愛的善善,所以氣氛還是挺和諧的。
季堯旋見宋流丹又瘦了一圈,心疼得不得了,可勁兒的往她骨碟了夾着菜:“流丹,你多吃點,女人哪,還是要有點肉才健康!”
“嗳,謝謝旋姨!”其實她吃不下那樣多的食物,只是礙着季堯旋的心意,所以也就強忍着不停地往嘴裏塞,而江嶼辰的聲音冷不丁從右方傳來,他說:“吃不下就別吃了!”
宋流丹把口中的菜給咽下去,得了赦令似的将筷子放下,季堯旋卻是嗔怪道:“嶼辰,讓你好好照顧流丹的,你瞧瞧,我這才多久沒見她,她就又瘦了一圈,你是不是又欺負她了?”
江嶼辰扶額,“媽,她胃口就那麽點兒,撐到了怎麽辦?”
季堯旋輕哼一聲:“你別每次都轉移話題忽悠我,若是再叫我發現你欺負流丹,我定不會饒你!”
若是宋流丹與江嶼辰起了沖突,季堯旋多半是會站到宋流丹這邊的,思及此,宋流丹心裏總算舒坦了幾分,好歹她還有後援軍不是?不過她也不會把江嶼辰跟別的女人“鬼混”的事告訴季堯旋,免得又叫她擔心了!
阿啓站出來笑哈哈的打圓場:“嗳,旋姨,辰哥寵丹妹還來不及了,怎麽可能欺負她!”說罷又揉了揉善善的小腦袋瓜,說,“善善可以作證的,是不是?”
善善自個兒扒着米飯吃得正開心,根本也沒聽清阿啓說得是什麽,就“唔”一聲算作應答,又夾了塊牛肉塞進嘴裏,美滋滋的吃起來。
阿啓朝江嶼辰擠了擠眼睛,卻見江嶼辰只是若有所思的瞅着善善。
因為禁爆竹,所以宋流丹總覺得過年的氣氛沒小時候那麽濃了,好在一家人和和樂樂的也算是開心——當然如果江嶼辰不笑得那麽有負擔,她的心情會更好。
沒有看春晚的習慣,所以大家的早早的睡了。她這裏房間不夠,再加上天又冷,即便是有暖氣,江嶼辰也不好在沙發上窩一宿,所以阿啓載他離開。
大年初一早上,宋流丹起了個大早,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下樓,原本就是想随便在小區裏晃悠幾圈,沒想到竟發現江嶼辰的車子,她走近了,看到江嶼辰歪靠在後座上睡着,雙臂抱在胸前,微微蜷着身體。
這麽冷的天氣,宋流丹趕緊敲他的窗戶,他皺着眉頭睜開眼睛,見到她站在車外,揉了兩下眼睛将車門打開,說:“大早上的怎麽不多睡會兒?”
話音一落,他又咳嗽了兩聲。宋流丹沒好氣,說:“這麽冷的天,你在這兒窩一晚上也不怕感冒了!”
他反倒笑了笑,不以為意的說:“我身體好,沒關系。”聲音裏已微微帶着一絲啞。
當天晚上他就發起了高燒,自己駕車去醫院,因為頭昏腦漲的,眼睛也迷迷糊糊的幾乎辨不清前路,結果車子撞到路邊的護欄上,他頭沉的厲害,沒辦法,只好打電話給阿啓,只來得及将地址講清楚,他就因為高燒暈睡過去。
他醒來時正輸着液,半眯着眸子也沒看清楚人,喉嚨又幹又疼的,他啞着嗓子說:“阿啓,幫我倒杯水。”
沒過一會兒,他就被人扶着身子坐起來,因為體力尚未恢複,所以他半張身子都靠在“阿啓”的身上,等一杯水喝完了,他說,“謝謝。”
“沒事。”宋流丹回答。
他這才注意到病房裏的人竟是宋流丹,不禁咋舌:“你怎麽會在這兒?”
宋流丹把水杯放回櫃面上,又回頭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說:“你打電話給我的,你不記得了?”
江嶼辰露出尴尬的神色:“我明明記得我打電話給阿啓……”
宋流丹輕笑一聲:“沒關系,你想要阿啓來陪你,我立刻走便是了!”說罷話,她已經起身,剛從床上站起來,手腕就被江嶼辰拖住了,她心思一滞,只是站在原處背對着他,她不吭氣,過了會兒,才聽到他說:“你照顧我一晚上,累不累?”
不知是不是他的嗓音太過輕柔,宋流丹的心竟然一下子都軟下來,又或者是因為他昨晚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憐,她趕到時他暈倒在車中,整張臉都是慘白的,唇一點血色都沒有,而跑車的車前蓋都撞得變了形。她送他到醫院,量過溫度計竟然燒到四十度,幸好送醫及時,否則就可以引發急性肺炎。她擔心他因為撞車身上還有別處的傷,可是大晚上的只能做簡單的檢查,這會兒醫院才正式上班,她嘆了口氣,說:“去做檢查好不好?”
他特別乖的點頭,攥着她的手,朝她笑。
等檢查結果出來,他除去發燒之外身體沒有其他問題,宋流丹才顧得上跟他翻賬本:“我都說了在車上睡覺不行,你下次別這麽自虐了,行不行?”
她是站在床邊的,他靠在床頭,微揚着頭瞧她,大約是身體虛弱,所以連笑容都是淺淺淡淡的,一雙眼睛卻是閃着光,他咽了咽喉嚨,思忖片刻,才将一句話從喉嚨裏擠出來,他說:“只要你肯理我,我什麽都聽你的。”
低沉的嗓音裏帶着黯啞,更仿佛有說不盡的無奈。
宋流丹眨了眨眼,慢慢地将視線轉開,望向窗外。
他覺得胸口疼得厲害,仿佛被人毫不留情的撕裂,唇又幹又澀的,他深吸一口氣,過了好久,才有力氣說:“如果……你決定離開,我可以不攔你,只要你……肯理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