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Part 49
那天大約江嶼辰真的是氣到了,所以才會摔門而出,宋流丹背脊挺得直直的,聽見身後哐當一聲巨響,震得她忍不住發顫,身子都縮了一縮,其實自打她生病以來,他都是和顏悅色的,說是寵着捧着她都不為過,她重新回到床上去,把抱枕摟在懷裏,病房裏突然間靜悄悄地,靜她都有些不習慣。
剛才她是怎麽回答的?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好像是說——我哪怕是有心肝,也絕對不會給你。
那樣重的語氣,也難怪江嶼辰會生氣了。
宋流丹抱着抱枕怏怏的坐了很久,越發的覺得無聊,于是就躺下睡覺。
而接下來的幾日都不見江嶼辰的蹤影,宋流丹想,他大約是心灰意冷了吧,所以不再想理她了。這樣想,她忽然覺得胸口有些發堵,可是又告訴自己,他不來最好,眼不見心不煩,這樣最好。
日子很無聊,幸好有善善陪着她。她越發喜歡這小鬼了,其實細細看來,眉目之間跟她還是能看出一兩分相似來。小鬼可愛得很,時常逗得她歡笑不斷心情大好。
阿啓來看她,見到她笑容嫣嫣的模樣,忍不住說:“你實在是沒心沒肺,把辰哥攪和的心神不寧,自己反倒是過得快活!”
好不容易心情才舒緩下來,宋流丹一聽見阿啓提到江嶼辰的名字,真真覺得大煞風景,她翻了翻眼皮,哼笑說:“他怎麽會心神不寧呢?說不定他恰巧想趁這機會擺脫我這個累贅——如今是開心還來不及呢!”
阿啓覺得自己夾在兩人中間是左右不是人,可這次他認為辰哥是真被冤枉了。什麽記憶植入,辰哥怎麽會做這麽卑鄙的事?所以他替江嶼辰打抱不平:“丹妹,從前的事咱就不提了,這段時間辰哥是怎麽對你的,大家都看得見,我相信你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你不可能沒一點感覺!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調整不好心态,可你也別一直拿刀子往他心窩上戳啊!”
她沒覺得自己有那麽大的能耐能戳中江嶼辰的要害,況且他們倆中間隔着的不就是從前麽,那些真真切切存在過的傷害,怎麽能就此抛在腦後呢?
最後阿啓也是無奈極了,幾乎是央求她,說:“辰哥喝酒都要喝廢掉了,我求求你了,就服個軟行不行?不,不,不用服軟,你就說句中聽點的話就行!”
那晚風挺大的,阿啓載她去酒吧。
到酒吧外後,宋流丹将車窗搖下來,風呼啦啦的灌進來,她将帽子壓得更低了點,又收攏了衣襟,阿啓問她:“進去看看?”
這酒吧宋流丹是來過幾次的,吵鬧的很,如今她最怕這紛雜的環境,搖了搖頭,說:“你去請他出來吧,裏面太吵了,我怕頭痛。”
顧慮到她的身體狀況,阿啓也就點了頭,獨自打開車門下去。
Advertisement
過了會兒,宋流丹也下車,裹着大衣倚在車邊眼睛望向酒吧門口。
再過兩天就是小年夜了,可是今年還沒有下雪,其實這幾年都不怎麽能看到雪了,哪像小時候一到冬天漫天雪地的,一群小孩子将雪團成圓圓的小球打雪仗,或是堆雪人。
她站了好大一會兒功夫,才見到阿啓匆匆從酒吧裏走出來,卻沒見到江嶼辰的身影,她蹙了蹙眉,問阿啓:“他還在喝酒?不肯跟你出來?”
阿啓神色有一分慌張似的,說:“天氣這麽冷,你身體哪受得了,我先送你回去吧!”說話間,
已經為她打開了副駕駛座。
“他是打算一輩子泡在酒缸裏麽?”既然阿啓都請不出來他,那她只好親自去,她轉身想走呢,哪知道阿啓一只手臂撐在車頂上,橫在她的身前,語氣有些急切:“丹妹,我先送你回去!”
明明是阿啓好言好語相勸她才肯來,怎麽這會兒又開始趕她走了。宋流丹難免覺得這裏面有貓膩,剛一擡手準備推開阿啓,一擡眸,正巧看到對面走來一對衣着光鮮的“璧人”。
原來如此,宋流丹臉色一沉,譏诮的瞥了阿啓一眼,阿啓神色更是尴尬,宋流丹冷笑一聲:“我早就說過了,他哪裏會心神不寧,這會兒醉倒在溫柔鄉裏恐怕早已經樂不思蜀了吧?”
阿啓無奈的扶額,連解釋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辰哥他是喝醉了……分不清誰是誰……”
宋流丹環着臂譏笑一聲:“是麽?”
再看一眼江嶼辰,他的确是喝得醉意熏熏,可也是笑容滿面,懷裏還攬這個國色天香,就這麽停在不遠處的對面跟宋流丹對視着。她攥緊了拳頭,冷不丁的推開阿啓,阿啓沒個防備,竟然被她推得倒退幾步。
阿啓也是心煩,咒罵一聲,轉身朝江嶼辰走去,三兩句把江嶼辰懷裏的女人給趕走了,那女人雖然是極不情願,可礙着阿啓那想要揍人的勁兒,再加上江嶼辰也沒什麽表示,只好蔫蔫的走了。
“辰哥,你幹嘛非得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呢?”阿啓就整不明白了,這幾天辰哥爛醉如泥,口裏心裏念着想着的都是宋流丹,阿啓想恰好可以借着機會讓宋流丹心軟,所以方才他一進卡座就告訴江嶼辰,丹妹在外面等着呢,原想着江嶼辰一定會迫不及待的奔出去,誰料到他竟然伸手攬了個女人,興致勃勃的又喝起酒來。早知道如此,他就不應該多管閑事把宋流丹給帶過來。
一扭頭,宋流丹竟然已經獨自駕車飛奔離去。
江嶼辰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擰着眉頭,夜色很濃,映着他一張俊顏黑沉沉的,煩躁的扯了扯領帶,這會兒功夫酒勁兒似乎下去一大半。
看着跑車似離弦之箭一般疾馳而去,江嶼辰覺得心似乎被剜去了一個窟窿,整顆心都空蕩蕩的。
方才與宋流丹對視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原希望可以從她的眼神裏瞧出些醋意來,但是……沒有,一點都沒有,他看到的只是她的嫌棄和失望。
這小小的試驗——輸的那方還是他。而他清楚,到如今他已經沒有籌碼可以輸了,他早就賭上了一切,決定權始終掌握在她手上,如果她最後仍然決定不愛他,那麽他又能夠怎麽辦呢?
終究是沒忍住到醫院去,走廊裏靜悄悄的,江嶼辰推開她的病房門,卻沒有見到人影,去問過護士了,護士說,她晚上出去後就沒有回來過。江嶼辰試着聯系她,可是她手機也關掉了。
眼皮咻咻跳得厲害,心更是覺得慌亂,還是阿啓提醒他,“會不會是回家了?”
于是又打電話給李媽,善善已經睡下了,但是宋流丹并沒有回去,李媽也有些擔心:“小姐不見了?她會到哪裏去?”
阿啓瞅了瞅江嶼辰驟然沉下來的臉色,捏了捏眉心,安慰李媽兩句便挂下電話,說:“辰哥,先別着急,丹妹現在身體已經恢複的七七八八了,不至于會出事。”
而江嶼辰擔心的卻遠不只這些,他一宿沒睡,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才用特別沙啞的聲音問阿啓,“你說,她會不會不回來了?”
聞言阿啓的心也是一緊,“應該……不會吧……這不是還有善善呢……她總不會丢下兒子不管吧!”他看着江嶼辰将臉埋在掌心裏,仿佛是很痛苦難受的樣子,到了這步,阿啓已然不知該怎麽安慰了,只好沉默的陪江嶼辰待着,過了好久,才聽見江嶼辰悶悶的聲音從微阖着的雙掌縫隙中傳出來:“阿啓,我是不是做錯了?”
“辰哥,如果你所說的是昨晚發生在酒吧的事情,你的确是做錯了。”阿啓輕聲嘆息。
江嶼辰保持着那個姿勢許久,心一點點的往下沉,他覺得也許他從一開始就錯了,而現在——只是一錯再錯。
派人四處尋找,可沒有找到宋流丹,只找到了跑車。
阿啓一急,大罵:“飯桶,繼續找!”
事已至此,只好如實報告給江嶼辰,“辰哥,派出去的人今下午在錦屏路的萬達廣場停車處找了跑車……”
這的确是宋流丹的作風,江嶼辰想起那時候她在趙赫的幫助下逃跑,也是這樣的小心翼翼。煙灰燙了手,他适才回過神來,将煙蒂撚息,蹙着眉頭淡淡的說:“繼續找。”
阿啓說:“是。”
孤兒院變化很大,游樂實施一應俱全,建築都一一重新粉刷過了。而最讓宋流丹意外的是院長媽媽竟還是從前那個,沈媽媽竟還認得她,欣慰的說:“沒想到你們都還記得這裏,我真是太開心了!”
宋流丹抱着沈媽媽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知道原來孤兒院最新的幾棟建築都是容骁以逃逃的名義捐助的,沈媽媽說:“你們那一撥孩子,最愛笑的那個是逃逃,但最可憐的那個也是她,一個親人都沒有來找過她,所以,她才一直在這裏住到十八歲才離開。現在可好啦,聽說容先生對她好得不得了,這下我也就放心了!”說完,又拉着宋流丹的手,輕輕拍了拍,笑問道:“你呢?有男朋友了嗎?還是說已經結婚了?”
宋流丹有些尴尬的笑笑,她總不能說——她既沒有男朋友也沒有結婚,但有個近四歲的兒子吧?她可不确定一旦沈媽媽聽到這話,會不會吓得暈倒!
第二天就是小年夜,孤兒院裏的孩子們會一起慶祝,年齡稍大的孩子會組織起來包餃子來做晚餐,宋流丹也一起幫忙。
看着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的,連心情都好上許多,她又想起善善,有些不忍心,掏出手機猶豫了半晌,又重新塞回口袋裏去,因為她實在是不想這麽快就被江嶼辰打擾。
正包着餃子呢,突然有小女生特別興奮的喊道:“快來呀,承睿哥哥來看我們了!還帶了好多禮物呢!”
簡直是一呼百應,圍在圓桌前的小孩子嘩啦啦一陣風似的全都跑掉了。宋流丹揚了揚眉,薛承睿……是哪個?沈媽媽笑着提醒她:“你不記得啦?就是小時候那個整天揪你辮子的那個搗蛋鬼呀!”
她自然是記得,那時候她整日被欺負的慘兮兮。
可見到薛承睿,她才覺得詫異,原來他就是那天出現在她病房裏的“陌生人”。
“原來是你呀?”
薛承睿竟然跟她道歉:“對不起,之後沒能去醫院看你。”
宋流丹淺笑着搖了搖頭,說:“沒事,我現在不也好好的麽!”
薛承睿也笑,可笑容卻有幾分苦澀,他不是不想去看她,而是沒有立場沒有資格,他在她生活裏留下的痕跡已經被抹去,單憑幼時一年短暫的相處,又怎會敵得過她與江嶼辰近二十年的感情?
晚餐時分熱鬧極了,薛承睿竟然吃到唯一個一個辣椒餡的餃子,他大約是不太能吃辣椒,所以雙目都泛着淚光,還被一群小孩子起哄轟到臺上表演節目。
他在這裏似乎很受歡迎,尤其是受女孩兒的歡迎,就如同小時候一般。他表演的是卓別林的啞劇,那樣風度翩翩的一個人演起來竟惟妙惟肖的,宋流丹雙手托着下巴看得樂不可支,而一群小孩子早已笑得前仰後合,等薛承睿從臺上下來,重新坐回宋流丹身邊,宋流丹笑着同他打趣說:“隊長,真沒看出來,你還真是多才多藝呢!”
她沒注意到薛承睿神色一滞,因為她又一次叫他隊長,好熟悉的稱呼,卻又好遙遠……
她夾了個餃子塞進嘴裏,過了會兒,才發現薛承睿表情有些怔楞,于是揚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