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Part 33
宋流丹抿了抿唇角,分明是極力克制的模樣,江嶼辰突然覺得酒勁兒一股股往上湧,燈光影射下他的眼睛顯得越發的紅了,沒等宋流丹看清楚那是什麽情緒,他已經閉上眼,轉過身子将背影留給她。
看這架勢他是打定主意不肯離開,更何況他方才還撂下了狠話,宋流丹心裏雖然不樂意,可是也不好再開口趕他走,就任由他睡在哪兒了。
因為是盛夏,冷氣調到極低的溫度,涼風絲絲地吹着,宋流丹睡了一會兒,又爬起來,從衣櫃裏拿出一張薄毯子,蹑手蹑腳走到客廳裏去。
江嶼辰仰面躺着,一只手臂橫覆在額上,因為沙發比較短,所以他兩只腿微微屈着,宋流丹輕輕地把毯子蓋在他身上,心裏忍不住腹诽,明明睡得這麽憋屈,還要自讨苦吃,這人醉态伶仃的果然連智商都下降了,正想着呢,他突然間動了一動,似乎有睜開眼睛的跡象,宋流丹心咯噔一跳,迅速的把手收回來,連忙跳着腳跑回屋裏去,又順手帶上了卧室門。
可宋流丹沒想到收留江嶼辰會讓她有這麽驚心動魄的一晚。大半夜的,睡得正香沉,只聽得外面傳來噼裏啪啦一陣瓷片碎裂的聲響,自打生了善善後宋流丹就眠淺,這麽大的動靜,她幾乎是瞬時就驚醒了,再看看善善,幸好沒被吵醒。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江嶼辰這家夥搞出來的動靜,她到了廚房發現櫥櫃裏的玻璃杯全都被他給打翻在地面了,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沒忍住斥責他:“你怎麽總給我惹麻煩呢?”
她覺得像是在教訓你小孩子,因為那一剎那江嶼辰突然露出蔫蔫的表情,特別的……楚楚可憐?宋流丹想到這個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嫌棄的看了眼江嶼辰,他動了動唇,說:“我渴了,想喝水。”
宋流丹嘴角抽了抽,把他趕出去,給他沖了杯蜂蜜水,然後又回到廚房裏去收拾滿地狼藉,一邊收拾還不忘罵他,等她整理完,抹着額角的汗回到客廳,江嶼辰卻已經不見了。宋流丹怔了一怔,拿驚愕的眼神望向未合的卧室門,倏地渾身一個激靈,他該不會……
她跑回卧室去,他果然睡在她的大床上,還摟着肥嘟嘟的善善,跟摟個布娃娃似的,宋流丹只覺得無奈,沒忍住擡腳重重的揣在他背上,聽見他重重的悶哼一聲,可是他一動不動呈現挺屍狀,宋流丹也不知道他是裝睡還真的酒勁兒上來了暈睡過去。
他一身的酒氣,她都嫌棄死了,善善怎麽就沒一點兒反應?給他這麽一折騰,宋流丹咬了咬牙,索性自己睡到沙發上去。
第二天早上,保姆從小卧室裏出來,一看見宋流丹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上,還有點兒奇怪呢,但見她睡的正香,也沒忍心打擾她,輕手輕腳出了門到趕早超市買些菜。
宋流丹是被門鈴聲給吵醒的,醒來之後聽見盥洗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她摸着有些酸疼的後腦勺,竟然把昨晚上家中闖來的某個不速之客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只當是保姆在洗漱。
打開門,是薛承睿,隔幾天沒見他,他竟然都有些憔悴了,可是笑容一如從前的陽光燦爛,左右手還拎着特地買來的營養早餐。薛承睿把早餐在餐桌上放下,一邊說:“我待會兒還要去公司,公司最近比較忙,所以趁着早上這會兒來看看你。”
宋流丹知道他最近為了薛家的生意忙得焦頭爛額,微微笑了笑,說:“沒事,公司的事比較重要。不過你也要注意身體。”
薛承睿聽她柔柔的語氣就覺得渾身上下都舒坦,笑得特別開懷,等兩個人坐下,他又問:“善善呢?”
宋流丹拿起勺子打開蝦粥的盒蓋:“逃逃總帶他去玩,這幾天玩得太瘋了,這會兒還沒起呢。
蝦粥的味道極好,是她最愛的那家粥鋪,她拿着勺子美滋滋的喝着,薛承睿玩着手中的鑰匙串,聽見盥洗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不免有些奇怪:“誰在裏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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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流丹說:“周姐吧。”
話音一落,盥洗室的門被打開了,宋流丹擡眼望過去,尚未咽下去的一口粥卡在喉嚨眼裏,差點沒把她給嗆死——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江嶼辰赤着上身圍着浴-巾,大搖大擺的從盥洗室走出來,她怎麽就把江嶼辰這茬給忘記了?而江嶼辰淡淡的瞥她和薛承睿一眼,竟然還微微勾起了唇角,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早。”
宋流丹注意到薛承睿幾乎鐵青的臉色,在江嶼辰熟門熟路的走到她卧室裏去後,薛承睿的表情就跟京城那霧霾天氣似的。薛承睿可不像江嶼辰,他性子急又有些躁,看到這情景,必定是誤會了,所以這會兒怒氣已經股股的往上湧。
等到江嶼辰衣冠楚楚的從卧室裏走出來,薛承睿沒忍住一個拳頭就揮上去了。起先江嶼辰沒個防備,被薛承睿給揍了一拳,可江嶼辰那麽多年的自由搏擊也不是百練的,轉眼間就給雙倍讨回來了。
宋流丹被這兩人的架勢給震住了,雖說男人打架挺帥的,可宋流丹不想當觀衆呀,尤其是不希望自己成為暴力的導火索。“你們倆先別動手成不成?薛承睿這事不是你想得那樣!”她認為向薛承睿解釋是必要的,她不想他誤會自己跟江嶼辰之間有什麽不清不楚的關系。
薛承睿正在氣頭上:“你別攔着我!他都有未婚妻了,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你算怎麽回事?還有,要不是他使壞,我們家生意能出那麽多纰漏麽?”
宋流丹這才知道,原來薛承睿也是知道薛家生意出問題是跟江嶼辰有關的,那麽薛承睿一直沒告訴她,大約是怕她為難吧?
這會兒善善也醒了,一見到客廳裏亂七八糟躺着的椅子,搞不清楚狀況的善善覺得挺奇怪的,跑到江嶼辰的身邊兒拽了拽他的衣角:“叔叔,你們是在吵架麽?”
宋流丹最擔心的就是善善會受到影響,而江嶼辰的臉色已有冷峻轉為柔和,俯身溫和對善善道:“男人之間的矛盾是不需要用吵架來解決的。”
聞言,宋流丹滿臉黑線,不用吵架,是要用打架來解決麽?而江嶼辰已勾着唇角譏嘲似的看着她:“先動手的可不是我。”
見善善醒了,薛承睿強力克制着怒意,在小孩子面前動手終歸是不好。
恰巧保姆回來了,宋流丹她帶着善善在家裏,又同江嶼辰和薛承睿一同出了門。江嶼辰還是那副模樣,一點愧疚的意思都沒有,說話也跟刀子似的:“沒搞清楚事情之前就動手,薛公子,我該誇贊你是熱血青年還是沖動好勝?”
語氣裏滿滿的都是不屑于譏诮,別說是薛承睿了,宋流丹聽着都覺得不舒服,于是說:“明明是你先對付薛家的,憑什麽還惡人先告狀?”
她沒看見江嶼辰抄在褲袋裏的拳頭握得有多緊,卻很清晰的看到他眸子裏驟然閃過的戾然之色,宋流丹知道,他大約是動怒了,卻還在克制着。不出三秒,他忽然輕輕彎了唇,笑聲又低又沉的,沉的讓宋流丹覺得心驚:“就算是我對付薛家的,你們又能如何?”
薛承睿說:“你別以為我們輕易會被你打倒!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再接近流丹的!”
江嶼辰嘴角的笑意就越發的濃了:“是麽?你信不信要不了幾天,她就會乖乖的來找我?”
接下來的幾天,宋流丹每每想起江嶼辰那句話就會覺得透骨寒徹的冷。
薛承睿似乎更忙了,每次通話的時候連聲音都是疲憊的,宋流丹也不敢去打擾他,怕自己再給他添了麻煩。而後她開始在報紙上看到薛家的消息,媒體總喜歡添油加醋的報道,可字裏行間也看得出薛家這次真是遇到大麻煩了。
直至方琳來找她談話,宋流丹才知道事情已經脫離了掌控。方琳說話要比薛峰犀利的多,也幾乎沒有拐彎抹角,直言便是讓她同薛承睿分手。宋流丹這才明白,原來第一次見她,方琳的和氣都是裝出來的,無非是給薛承睿幾分面子,又礙于薛峰的顏面。如今薛家出了這麽大的變故,又與她多少脫不了關系,方琳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方琳說:“我們薛家廟小,供不起你這尊大佛,所以煩請你高擡貴手,放我們一馬!”
宋流丹雙手捧着咖啡杯,不知該怎麽回答,她現在心裏特別亂,一團亂麻似的,而方琳見她猶猶豫豫的模樣,就更加氣憤:“你到底想怎麽樣呢?是不是讓薛家跟你一塊兒陪葬才好呢?”
她畢竟是長輩,宋流丹只得說:“伯母,我沒有這個意思……”
方琳打斷她:“你要是真心念着承睿對你的好,就別斷他以後的路!我也就不明白了,承睿看上你那點兒了?潇潇哪裏不如你了?家世、性格、相貌,潇潇不都是數一數二的?宋小姐,請你行行好,放過我們家承睿吧!我娘家已經發了話,只要潇潇跟承睿結了婚,這坎方家不會坐視不理的!”
方琳根本是咄咄逼人,宋流丹這會兒被她連連逼問,腦袋都有幾分暈暈乎乎的,等後來她獨自一人思考來去,又覺得事情的來龍去脈似乎有些微妙之處。
為什麽方琳不向方家求助,卻又牽扯到方潇潇的婚姻大事?
江嶼辰似乎并沒有正面承認薛家的事跟他有關,那麽……是不是她誤會他了?
宋流丹越琢磨越覺得疑惑,她等不及了,迫切的希望得到答案,所以立刻打車到江氏去。
起初接待處的人不讓她進去,她只好打電話給江嶼辰,可偏偏江嶼辰又在開會,她覺得也許是江嶼辰故意在為難她,她沒辦法,只得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等待,她看着太陽一點點落下去,陷在遠處兩棟矗立的高樓之間,晚霞十分的漂亮,幾乎讓人移不開眼。
她從下午三點等到了晚上八點,天漸漸暗下來,玻璃幕牆內的燈光亮起來,她覺得焦躁,起身在大廳裏踱來踱去,過了會兒,只聽得電梯“叮”的一聲響,江嶼辰被人群簇擁着衆星捧月似的走出來。
阿啓看到她,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到停車場處等待。她抿了抿唇,心裏再明白不過,這不是要顧及到江嶼辰已訂婚的身份麽。
江嶼辰帶她去吃晚餐,優雅的高級餐廳,音樂聲緩和而動聽,他慢條斯理的切着牛排,對她有些迫切的提問卻是置之不理。
等到江嶼辰喝完第二杯紅酒,宋流丹完全沉不住氣了:“辰哥,你跟我說實話,薛家的事跟你有關系沒?”
江嶼辰似乎是怔了一怔,擡起眸子來看她,微微有些錯愕,宋流丹這才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稱呼,她抿了抿唇角,肩膀微微塌陷下去。
江嶼辰卻是輕笑一聲,說:“既然你們認定我是幕後黑手,我承認便是了。”
他回答得這般模棱兩可,連眼神都是戲谑的,宋流丹越發的不敢确定,心裏的疑問就更加強烈了,她深吸了兩口氣,說:“如果是我誤會你了,我向你道歉……”
江嶼辰屈指在桌面上輕叩着,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說:“用不着。事情鬧到這一步,你只需要明白一點……”
他突然頓住,戲谑的目光盯着她,宋流丹心裏敲着邊鼓,不無疑問的問:“什麽?”
江嶼辰笑得特別淡定從容:“如果沒有人出手相救,薛家這次……死定了。”
幾乎是一瞬間,宋流丹臉色蒼白到極點,江嶼辰嘴角的笑漸漸隐去,沉沉的目光鎖着她,須臾,問道:“這麽關心他?愛上他了?”
這時候宋流丹哪有心情想什麽情情愛愛的呀,她滿腦子都是薛家的變故。她很清楚,有一點江嶼辰沒騙她,不管誰是幕後黑手,若是沒人施以援手,那麽……薛家可能真的抗不過去了。
在江嶼辰這裏問不到答案,宋流丹只好将目标投向阿啓,她想從阿啓那裏打聽點兒什麽,并不算難事。阿啓忍不住嘆氣:“丹妹兒,這次我也得替辰哥喊冤了,薛家給他扣個帽子,你就相信了?”
這麽說……的确是她誤會了?宋流丹覺得歉疚:“這還不如他給我留的陰影太重了!”
阿啓又嘆一口氣,宋流丹無語凝噎,想了想,試探的問:“那我要是誠心誠意給江嶼辰道個歉,你說他能幫薛家麽?”
阿啓搖着頭瞄了她一眼:“我看你還是省點力氣吧!”
宋流丹腸子都悔青了:“我覺得……江嶼辰也不至于那麽小氣吧……”
阿啓無奈的聳了聳肩:“這不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而是辰哥說了,既然已經被扣了黑帽子,他又何必枉擔虛名呢?”
宋流丹心裏一個咯噔,有種不祥的預感:“你這麽說的意思是……”
阿啓拍了拍她的肩頭聊表安慰,送了她四個字。“推波助瀾。”
宋流丹後悔為什麽當初沒有向江嶼辰問清楚就判了他死刑,走到這步,江嶼辰恐怕已經另有打算。她沒有猜錯,因為江嶼辰告訴她:“我是生意人,虧本生意我可不做。想讓我幫他也不是沒可能,就一個條件。”
宋流丹抿了抿唇,心裏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你說。”
江嶼辰彈了下煙灰,說:“你跟他分手,從此後橋歸橋,路歸路,再不能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