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Part 31
善善被江嶼辰帶回來時那模樣幾乎把宋流丹給吓了一跳,白色T恤上到處是星星點點的泥巴,連肉呼呼的臉頰都灰溜溜的。小家夥倒也激靈,不等宋流丹盤問呢,自己就特別乖巧的交代了:“丹姐,是我不小心摔倒了,不關江叔叔的事。”
瞧,他倒是挺維護江嶼辰的,宋流丹想,這約莫就是父子天性了。他還被江嶼辰抱在懷裏,衣衫上的泥難免就染在江嶼辰的衣物上去,宋流丹知道江嶼辰有輕微的潔癖,于是向他伸手手臂來:“善善,媽媽帶你去洗澡。”
江嶼辰卻仿佛不以為意:“沒事,我帶他去吧。”
宋流丹見善善露出十分樂意的表情,抿了抿唇,也就沒說什麽。
等到江嶼辰和善善整裝完畢,廚房已經備好了晚餐。
善善見江嶼辰也不吃胡蘿蔔,小臉露出驚奇的神色:“叔叔,媽媽說胡蘿蔔很有營養哦。”
江嶼辰一早就瞥見善善把磁碟中的胡蘿蔔悉數撇幹淨了,于是彎唇笑笑,故意逗弄他,夾着自己餐碟中的胡蘿蔔給他:“既然這麽有營養,你就多吃點。”
善善低頭一看眼前的餐碟了突然間多出這麽大塊兒的胡蘿蔔,小臉立刻皺成一團:“啊……”
季堯旋是真的沒想到有一天還能看到江嶼辰和善善和諧共處的畫面,不由得覺得欣慰。宋流丹邊喝着銀耳雪蛤湯邊暗暗地觀察着面前的父子倆,她的心情可比季堯旋複雜多了,善善這麽喜歡江嶼辰,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他會長大,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真相,那麽最終他又能否理解自己的苦心?
在外游玩許久的善善因為太累所以睡得很早,到第二天清晨醒來,是季堯旋帶他去吃早餐。善善咬着三明治還不忘左右看看,可哪裏也不見媽媽和江嶼辰的影子,“奶奶,我媽媽和江叔叔呢?”
宋流丹去晨練季堯旋是知道的,可江嶼辰是何時出的門季堯旋卻是沒個印象,她想了想,如果江嶼辰沒回公司,那說不定就是到山中去尋宋流丹了。
昨晚上下了雨,大雨沖刷後,清晨山中的空氣極為清晰,宋流丹走走停停将近半小時,肌膚上覆了層薄薄的汗。在半山腰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對着空曠的山谷大聲的喊那麽幾聲後,宋流丹覺得神清氣爽的,過了會兒才踩着青石階一級一級的往下走。
走到半道上宋流丹隐約看見有人朝山上走,因為山中霧氣大,那人離得又遠,隔着很長的青石階梯,根本看不出來人是什麽模樣。宋流丹在原地呆呆的站了會兒,因為她認出那人是江嶼辰。她潛意識裏認為江嶼辰絕非來晨練,而是專程上山來尋她的。
現如今宋流丹的的确确不大喜歡跟江嶼辰交流,因為每一次與他對話,最後都必定是不歡而散。
等她回過神來,江嶼辰就站在不遠處的青石階上擡眸與她對視,宋流丹竟然從他那雙漆黑的眸子裏看出來了些許柔情,宋流丹搖搖頭,一定是山裏霧氣太重了,隔着層層霧氣,所以她看錯了。
她不想搭理他,所以兀自往下走,越過他身旁的時候腳步都未停,可是卻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正當她覺得慶幸時,江嶼辰也折回來,跟着她往下走。宋流丹挺生氣的,因為江嶼辰像是橡皮糖,怎麽都甩不掉。大約是因為心急,她步子邁得又快又大,因為昨晚上下雨所以石階上蓄着薄薄一層水,難免有些滑,她穿一雙白色帆布鞋,鞋面都被污水給染髒了,又聽見江嶼辰在她身後說:“地面滑,你走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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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流丹覺得他若是沒多話還好,他這一開口,她腳下果然打了滑,更可惡的是她摔倒的姿勢特別奇葩,上下半張身子成直角狀,屁-股磕在臺階沿上,然後保持這姿勢蹬蹬蹬向下平移了好幾張臺階。等到江嶼辰跑下來拉住她,宋流丹又氣又羞的臉色紅成一只番茄。
不過她沒拒絕江嶼辰的幫助,因為宋流丹悲催的發現因為臀-部太疼,她自己站起來太困難了。所以由着江嶼辰将她扶起來,然後又拉着她前前後後的仔細檢查她有沒有受傷後,才皺起眉頭來,還不忘教訓她:“你什麽時候能學着不那麽毛毛躁躁的?怎麽教好兒子?”
賊喊捉賊也不外如此了!若不是她自己站不穩,宋流丹肯定一把推開他,“若是你不跟着我,我怎麽也不可能摔倒的!”再品了品江嶼辰後面那句話,宋流丹咬了咬唇,反駁道:“我覺得自己帶着兒子過的挺好的,你要是看不上我們母子倆,就走得遠遠的,幹嘛還來諷刺我?”
江嶼辰沒想到她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反正現如今他說什麽話,恐怕宋流丹聽在耳裏都覺得是負面的。江嶼辰沒忍住輕嘆了口氣:“宋流丹,你不要像只刺猬,我在關心你。”
宋流丹怔了一怔,旋即輕笑着回絕:“你離我遠點兒我就謝天謝地了。”
他不過是怕昨夜經雨水沖刷後山上路太滑,她獨自上山不安全,所以才會暗自跟上來。可這會兒江嶼辰看着她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太過多此一舉。
兩個人都沉默着,耳邊是卷席而過的風聲而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氣氛一時凝滞下來,宋流丹摔了那麽一下,這會兒半張身子都是酸麻的,可她又開不了口叫江嶼辰背他下山,尤其是這男人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宋流丹暗自咬了咬舌尖兒,思考對策的時候江嶼辰已經轉過身子,背對着她彎身蹲下去,聲音冰冰冷冷的聽不出什麽起伏:“上來。”
宋流丹覺得江嶼辰比三年前更難讓她理解了,可既然他主動給了臺階下,宋流丹沒理由拒絕呀。
江嶼辰背着她在山間小道上一級一級階梯往下走,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穿着白襯衫的少年背着束着高高馬尾辮的小女孩兒說說笑笑走下山。
明明還是同樣的人,相同的景,可是再也回不到從前。
宋流丹身子再單薄也有九十斤了,江嶼辰背着她走了半小時的路程,難免有些喘氣。忽略是誰害她跌倒這個開端,宋流丹還覺得挺過意不去的,所以就拿手帕給他擦拭了額頭的汗,江嶼辰當時就頓住腳步了,宋流丹呵呵笑了兩聲:“你可別誤會,我就是順手而已。”
江嶼辰側着臉頰,宋流丹看見他向上翹起的唇角,弧度很美好,而他也只是順着她的話說:“放心,我沒誤會。”頓了一頓,又轉回頭直視正前方,饒有興致的看着眼前風姿綽約的男人,道:“恐怕要誤會的另有其人。”
順着江嶼辰的視線望過去,宋流丹看見了薛承睿。薛承睿扶着她站穩後,對江嶼辰說話看似禮貌可實則就有些挑釁了:“謝謝江總替我照顧女朋友。”
宋流丹其實還沒設想過薛承睿與江嶼辰正面對峙的場面,這幾天她與薛承睿交流全靠手機,也沒想到薛承睿會按耐不住就跑到山裏來尋她了。
江嶼辰表現得也挺紳士的,可宋流丹分明從他的眼神裏瞧出了不屑的味道,仿佛是在譏嘲她——也不過如此。江嶼辰說:“發展的還挺快,恭喜了。”
宋流丹感覺到薛承睿摟在他肩上的手勁兒又大了幾分,她摸了摸鼻尖兒,聽見薛承睿含笑答謝:“多謝祝福。”
江嶼辰瞅了她一眼,只一眼,又迅速移開,宋流丹甚至來不及看清楚他眸子裏含着的複雜情緒。江嶼辰輕輕一笑,道:“我現在說恭喜似乎還早了點,這八字才有一撇沒一捺的。”
就知道他沒那麽好心,宋流丹忿忿的瞥了他一眼,未免燥脾氣的薛承睿沉不住氣再同他起了沖突,宋流丹連即轉移話題又拉着薛承睿進屋去找善善了。
離開的時候善善特別舍不得江嶼辰和季堯旋,小鼻子一吸一抽的看着要哭似的,宋流丹只好揉揉他的小臉安慰他:“沒關系,等過幾天媽媽再帶你來看奶奶,好不好?”
善善借機會撒嬌:“還要去找江叔叔。”
宋流丹一怔,随後淺淺彎起唇角:“好,你說什麽都好。現在可以走了吧?”
善善有些遺憾的點點頭。
回到市裏,薛承睿壓抑的情緒才來個小爆發,不過不是當着宋流丹和善善的面兒,他去跑去練拳,整個人幾乎累到脫力。
方潇潇遞了瓶水給他,他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出現的女人,擰開水瓶灌了幾大口,才開口問她:“你怎麽來了?”
方潇潇又扔給他一條毛巾,才笑盈盈開玩笑般道:“聽人說你在這打拳,特別血脈噴張,所以來瞧瞧。”薛承睿幽幽的瞥了她一眼,忽而彎唇嘲弄的笑笑,方潇潇看着就覺得心裏挺不是滋味的,只是忍耐着沒表現出來。她不忘提醒他:“你可得小心點,別讓到嘴的紅燒肉再飛了。”
手肘撐在地面,薛承睿騰地跳起來站直身子,涼涼的勾了勾唇,“潇潇,沒看出來你這麽清閑呢,連我的終身大事都挂在心上了。”
方潇潇上前一步站到他身旁,其實兩個人郎才女貌的看起來十分相配,她還是盈盈然的模樣:“好歹也是朋友一場,關心關心不是應該的?”
薛承睿輕哼一聲,隐隐有那麽點兒揶揄的味道。他說:“多謝,不過用不着,小爺的事情自己會處理。”
“我知道但凡是你看中的,誰都攔不住。可承睿,我是好心提醒你。你的終身大事我姑姑做不了主,可是你還得顧及着你爸呢。你也不想宋流丹陪着你白手起家吃盡口頭吧?”方潇潇循循誘導,“更何況還有她那個前男友呢,人家再怎麽着也是血濃于水。”
話音一落,薛承睿一個冷凝的眼神抛過來,方潇潇臉色一變,她幾乎沒見過薛承睿這般模樣,不禁覺得陌生。下一秒,薛承睿卻已是滿不在乎的笑笑:“是我的,怎麽也跑不掉。”
宋流丹被薛承睿軟磨硬泡的帶去看薛峰,當時薛承睿後媽方琳也在,宋流丹難免有些緊張,薛承睿則始終握着她的手。
整個交談的過程比宋流丹想象的順利許多,薛峰這人并不武斷專橫,倒是方琳,宋流丹瞧得出這女人的确是不喜歡自己,誰讓她壞了方家的好事呢,宋流丹想得清楚,所以對方琳也沒什麽責怪,而且方琳雖然情緒上表現出來對她的厭惡,卻也沒什麽過激的語言和行為。
所以,離開後宋流丹笑着對薛承睿說:“我覺得你後媽也沒那麽讨厭呀,還有你爸,還挺和善的。”
薛承睿笑她太單純,這麽輕易就被假象給欺瞞了。“這是因為現在咱們倆還沒有到談婚論嫁那步,也沒威脅到他們的切實利益。”
聽他這麽一說,宋流丹做出挺害怕的模樣:“隊長,我怎麽覺得跟你談戀愛像是走在刀尖兒上呢?要不然咱倆還是散了得了!”
薛承睿哪裏會依:“怕什麽,天塌下來也有我頂着呢!”
宋流丹笑着那手掌在他頭上比劃,薛承睿皺了皺眉頭不大明白:“做什麽?”
她笑着說:“看你的高度夠不夠頂起天呀。”
其實宋流丹更擔心的是善善,也不知道薛家人能不能接受,薛承睿及時表了态:“你放心,多出這麽大個白白胖胖的孫子,他們開心還來不及呢,還敢嫌棄咱?”
她也知道薛承睿将話說得這般誇張,無非是希望她安心。
既然決定在B城安頓下來,那就不能長期住酒店,所以宋流丹就租了間公寓。等安頓好了,又去見了逃逃。
逃逃那性子,又咋呼又容易激動,抱着宋流丹又哭又笑又罵的,兩個人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站着,宋流丹覺得兩個人都要被路人當做精神病了,只得安撫她:“乖逃逃,我這不是好好地呢?”
逃逃抹了眼淚,惡狠狠地對她說:“你忒不夠義氣了!”
雖然說逃逃對宋流丹消失三年毫無音訊表示強烈的不滿,但也為她如今平靜的生活感到開心。“什麽時候帶你兒子給我瞧瞧?”
宋流丹說:“看你什麽有時間都行。”
逃逃心急,第二天就沖到宋流丹家中去了,還不忘前一晚給善善準備了大包小包的禮物,善善看着堆積成山的玩具,嘴巴都驚得合不攏。
見逃逃這麽喜歡小孩子,宋流丹笑她:“趕緊跟你家容骁生一個呀。”
如果宋流丹沒看錯,那一瞬間逃逃似乎流露出失落的情緒,可她掩飾的很好,下一秒又是副瘋瘋癫癫的歡樂樣子:“這主意不錯,可以納入規劃!”
接下來的幾天宋流丹就這麽被逃逃給霸占着,不免惹來薛承睿的不滿,因為他一出現,逃逃就張牙舞爪的趕他:“隊長,閨蜜時間切勿打擾懂不懂?”
薛承睿覺得逃逃這丫頭跟小時候在孤兒院時完全沒變,一樣的喜歡粘着宋流丹。可他是敢怒不敢言,因為逃逃一旦橫起來是天不怕地不怕,而且整人的法子是花樣百出。
相比于江嶼辰來說,逃逃覺得沒那麽深城府的薛承睿要好上許多,“丹妹兒,現在回想起來隊長好早熟呀,那時候才多大點兒年紀就對你圖謀不軌了!”
宋流丹啃着蘋果,笑笑。
江嶼辰帶善善去玩的時候,逃逃一個沒忍住就想攔着,她跟江嶼辰其實接觸很少,只是因為宋流丹,所以對江嶼辰有很深的成見和抵觸情緒。見到善善這麽喜歡江嶼辰,逃逃是又搖頭又嘆氣的。江嶼辰就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似的随口問逃逃:“容骁這次去馬六甲,竟然沒帶上你?太稀奇了!”
聽起來江嶼辰的語氣挺正常的,可逃逃心裏挺不是滋味,因為逃逃明白,江嶼辰不可能不知道容骁是帶着別的女人走的。她笑得不大自然,終究是沒辦法騙自己:“我樂得自由。”
江嶼辰眉毛一挑,淡淡一笑:“或許以後你會更自由。”
不久以後,逃逃才知道什麽叫做“一語成谶”。
薛峰叫人來接宋流丹到茶座去見面時,宋流丹才知道薛家的廠子出了問題,怪不得一連幾日都不見薛承睿,連通話都是簡短到只有寥寥幾句。
薛家是做涼茶生意的,薛峰的秘書告訴宋流丹薛家的生意在短短一個月內連連出狀況,是有人故意使壞下套。先是生産線出了問題,最新一批的涼茶送去質檢也是問題種種。合作方要求巨額賠償,而後是廠房到期,那塊兒地皮的主人無論如何不肯續約。
可宋流丹不大明白薛峰為這事來見她作何解釋,那秘書提醒她,“宋小姐,您是不是得罪了江氏的江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