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Part 22
薛承睿盯着她的肚子,擡手摸了摸下颚,“聽說你是未婚先孕對吧?”
宋流丹臉色一下子白起來。這讓薛承睿更加篤定了自己的想法,怎麽明明看着還是個花骨朵呢,人連果實都結出來了。薛承睿這人吧,一着急,就容易胡說八道,比如說此刻,“你說你不喜歡花瓶,剛剛好,我也不喜歡。我都沒說你不檢點了,你憑什麽嫌棄我?”
宋流丹被他弄得有點無奈:“我沒有嫌棄你。”
“就這樣?”薛承睿一揚眉,眨眼睛的感覺有幾分像得不到答案的小孩子。
宋流丹想,難不成還要她誇他幾句才夠呢?他一個大老爺們幹嘛非同她過不去?宋流丹覺得郁悶極了,可為了早點脫離太子爺的魔爪,她一咬牙,道:“薛總您高大英俊潇灑氣度不凡風度翩翩,但凡是長了眼睛視力還正常的女人就沒一個會嫌棄您的!”
天知道宋流丹連對着江嶼辰都沒說過這般“仰慕”的話,今個兒對着薛承睿倒是講了一大通,她就覺得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還以為可以過關了,哪料到薛承睿十分邪氣的翹起一邊的嘴角,擡起下巴朝她的腹部點了點,語調有些高又有些急促似的:“你還沒回答我,你孩子的爸爸是哪個?”這女人是不是故意在轉移話題?
宋流丹并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向上司交待私人信息,更何況薛承睿這近似于質問的語氣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她寶寶的爸爸是誰,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她抿了抿唇,唇角微微向下塌去,是種抗拒的姿态:“寶寶是我自己的,沒有爸爸。”
她覺得自己是看錯了,因為薛承睿的雙眼唰的一下子就亮了,那光亮度堪比盛夏正午的日光。接下來,薛承睿就更奇怪了,結結巴巴的問了一句:“你……還是……單身?沒有結婚?沒有男朋友?”
宋流丹壓根沒往亂七八糟的方向想,她就是覺得自己像是在被戶口調查,說着說着有些不耐煩了,這男人八卦起來怎麽比徐馨她們還可怕。于是就冷淡的回了一句:“薛總,我進公司工作的時候,人事部也沒告訴我不接受單親媽媽。但是如果您對我的工作表現實在是不滿意,大可以直接解雇我,或者說我可以直接遞交離職申請。”被他使喚了一個下午,又沒頭沒尾的來一圈盤問,宋流丹就覺得這老板的侄子可真是清閑王爺,可她也不樂意被人當做丫鬟使啊。
“不行——”薛承睿蹭一下就從沙發上站起身了,高大的身影遮擋着落地窗外的日光,宋流丹幾乎被吓了一跳,只聽得他道:“你不能辭職!”
宋流丹一頭霧水的從薛承睿的辦公室走出去,一通對話下來她越發的不明白這是怎麽個情況。或許真的是一孕三年傻?
可是奇怪的是接下來的N多天裏,一向難覓蹤影的薛承睿準時準點的到公司打卡。最開心的便是徐馨她們那些八卦女了,因為薛承睿非但幽默風趣還大方,午餐晚餐全給包攬了,菜品花式多味道又足夠鮮美,徐馨每每吃飯的時候都要誇贊連連:“你說要不是借着薛少的光,就咱那點兒工資夠吃幾頓這飯的?”
這話倒是真的,可宋流丹覺得薛承睿未免有點敗家了。她經常會自己帶盒飯,算不得多好的廚藝,但也算入得了口。薛承睿就冷不丁的拿筷子夾了塊兒茄子填嘴裏:“你這廚藝別折磨自己的胃了行不行?懷孕五個多月了肚子還不見大,絕對是營養不良!”
宋流丹不想搭理他,薛承睿就直接搶她的飯盒,她好歹也是個孕婦吧,這腿腳不方便吶,薛承睿搶過飯盒就給丢出去了。這事情連着發生了好幾次,她就不敢自己帶飯了,是不是在薛承睿眼裏那飯盒也是不用花錢買的?
這麽幾次折騰下來,宋流丹也只得跟着大夥吃“薛家菜”,她這才發現薛承睿原來還挺細心的,大約是考慮到她是孕婦不喜油膩,又有些要忌口的,所以她的飯菜都是獨立裝的。這讓宋流丹覺得薛承睿也不是那麽的……一無可取之處。
她剛剛适應現在的狀态,那天下午徐馨冷不丁的對她說:“我敢打賭,薛少對你有意思。”說得仿佛信誓旦旦。宋流丹正在幫人事部審公司新年度大綱呢,眼睛盯着電腦屏幕幾個小時又酸又疼,聽見徐馨這話噗嗤就樂了,“八卦小公主,你的鼻子失靈了?還是故障了?”
Advertisement
被質疑的徐馨皺了皺鼻子:“你別不信,你看薛承睿每次看你那眼神,就跟看到他最愛的紅燒肉似的!”
宋流丹這才松開鼠标,揉了揉發疼的眼睛,轉過頭無奈又好笑的望着徐馨:“姐姐,你不是想告訴我薛承睿喜歡我是因為……買一送一吧?”
徐馨分明從宋流丹這含笑的語氣中聽出來了悲涼的語氣,宋流丹進入公司這幾個月,從來沒見過她有親近的男人,就連電話都沒見她接過幾通,大家基本就确定了她是準備要做單親媽媽。可究竟她是被寶寶的爸爸給甩了還是甩了那男人,就無從得知了。這會兒聽着宋流丹的語調,徐馨心裏也覺得挺不好受的,于是就不再說什麽了。
下班的時候薛承睿出了辦公室叫大家一起去吃晚餐,秘書已經在餐廳定了位置,宋流丹手頭上的工作還沒做完,就道:“你們先去吧,我待會兒過去。”
薛承睿就走到她格子間的旁邊瞅了一眼她的電腦屏:“加班也沒加班費,你留在這兒幹嘛呢?”
宋流丹擡頭看了他一眼,開玩笑道:“沒有加班費算了,季度獎多發點兒就行。”
結果薛承睿還是沒說動她,她不喜歡把手頭的工作積壓到第二天去,那樣晚上她會睡不着覺。其實來這公司幾個月,她加班的次數一個手數的過來,工作還是挺清算的,今天算是難得遇到的情況。
到八點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她剛保存了文檔,準備收拾東西下班呢,辦公室的燈刷的全滅了,連電腦屏幕也滅了,大約是停電了。這一停電,四處無光,黑漆漆的特別吓人,宋流丹心髒就開始狂跳,桌面也不收拾了,抓着包就想往外走,大約是着急了,走錯了道,人撞到了櫃角,膝蓋疼得厲害,又突然聽見辦公室門被打開的聲音,宋流丹就看見那道身影怎麽鬼鬼祟祟的,像是在找什麽一樣,她秉着呼吸等那身影靠近了,揚起包就往下砸。“壞蛋!”
她下手很重,一連砸了幾下,那人興許是沒反應過來,亦或者是被砸得發懵了,等她撒腿跑的時候,才連即追上幾步,扯着她的手臂給她拉到自己懷裏來。
宋流丹吓得尖叫,這氣息和懷抱她都覺得陌生:“放開我——”
“你別緊張,是我!”
“薛承睿……?”宋流丹猶疑着問了一句,黑暗裏聽見他爽朗的笑聲,“沒瞧出來,你還挺厲害的,這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麽?”
“沒人敢欺負你。”
宋流丹意識到自己還在他懷裏,噌地推開他,薛承睿在黑暗裏讪然的摸了摸鼻尖,頗有些遺憾,宋流丹恨恨的道:“你還說呢,你吓死我了,不是欺負我是什麽?”借着窗外那一點兒微弱的月光,宋流丹看見薛承睿舉起雙手,很是無辜道:“我冤枉啊,我這不是好心好意接你去吃晚餐麽。”
結果薛承睿自作主張把她帶到了別的餐廳,因為中途徐馨打電話給宋流丹詢問為何兩人還沒到地方,那時候宋流丹這邊兒已經開始上菜了,宋流丹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手機就一把被薛承睿奪過去了,他倒是沒一點兒不自在,“我帶她來吃點清淡的。”
徐馨是怎麽回答的,宋流丹不知道,可她卻看見了薛承睿挂斷通話的前一秒擡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該怎麽形容呢,暧昧?宋流丹抓了抓頭發,遏制住這奇怪的念頭,埋下腦袋去喝粥。
這頓飯吃得宋流丹差點沒噎到,因為薛承睿從頭至尾都沒動筷子,就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眼睛毫不避諱的盯着她,起初她還能當做與己無關,可他那眼神實在是太紅果果了,她頭皮都開始發麻。“你能不能別盯着我啊?”
“不能。”薛承睿想都沒想就理直氣壯的回答,唇角還帶着絲欠揍的微笑。
“你這麽看這麽,我渾身上下都覺得別扭。”
“習慣就好了。”
“我怎麽可能習慣呢?”
“沒關系,我可以看到你習慣為止。”
這根本就是對牛彈琴、雞同鴨講!宋流丹是真不習慣這麽詭異的暧昧的氣氛,又吃了兩口就放下了勺子。
兩個人往外走,因為即将入冬,又是夜裏,一出門就迎來一陣涼風,宋流丹雖然穿着風衣呢,可這會兒還是覺得冷,不自主的就縮了縮身子,下一秒,脊背上就多了件外衣。薛承睿這動作做得挺自然,也沒有任何逾距的感覺,可宋流丹見他只貼身穿了件薄薄的開司米,怕他感冒了,還是堅持要将外衣還給他,薛承睿當然不依,好在停車的地方也不遠,走了七八分鐘就到了。
那天之後,薛承睿就仿佛無處不在,宋流丹覺得有時候他莫名其妙的無聲無息的就出現在自己身邊兒了。後來,她肚子漸漸大了,就提前請了産假。薛承睿仍然在各種恰當或者不恰當的場合出現,她去逛公園、逛街、去游樂場、就連去商場都能遇見他。
時間長了,宋流丹就有些害怕了:“薛承睿,你不會在我手機裏裝跟蹤器了吧?”
薛承睿笑得還挺得意:“你猜猜?”
宋流丹只差欲哭無淚:“我猜不着,可你總這樣,我覺得你有跟蹤癖!”
這下輪到薛承睿哭笑不得了:“我這不是不放心你一個人麽,你這都快八個月了,還整天晃晃悠悠的呢,再說了,我陪着自己女人有什麽不妥的?”
重點在最後一句,宋流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變成他的女人了?“薛承睿你正經點行不行?”
薛承睿仿佛有些無奈,讪讪笑着道:“我挺正經的啊,妥妥的新世紀好男人吶,這不是你不樂意相信麽?”
雖然薛承睿從來沒有明着挑破那層紙,可是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來,宋流丹也看出來了,也委婉的表達過拒絕,可薛承睿不理會,他就像是打定了主意抱着沖鋒槍往前沖呢。
後來發生一件事,讓宋流丹開始慶幸薛承睿的無處不在,因為她孕期八個月的時候在逛街時突然暈倒了。等她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滿滿的消毒藥水味道,她就覺得反胃,幹嘔着也沒吐出什麽來。薛承睿給她拿手帕擦拭了嘴角,她想躲呢,可他箍着她下颚不讓她動彈,又給她遞了杯水漱口。
宋流丹就覺得薛承睿有些奇怪,他從來都是笑嘻嘻的,看起來春風滿面的樣子,這會兒怎麽看起來有些苦大仇深似的,宋流丹尋思着估計是自己突然間暈倒吓着他了,就笑着解釋說:“我聽人說孕婦暈倒挺正常的,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不用這麽擔心。”
結果薛承睿的眸光更黯淡了,唇角也緊抿着,下颚曲線繃得緊緊的,宋流丹心裏一個咯噔,怕是他都知道了。她揪着手指讪讪扯了扯唇角:“醫生告訴你了?其實也沒什麽,聽天由命就好。”
薛承睿盯着她時眼睛都有些發紅,他從來沒用過這麽重的語氣跟宋流丹說話:“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呢?”5%的存活率,這跟送死有什麽區別?
宋流丹倒像是很看得開,“我現在都八個月了,打胎也晚了,既然沒有別的選擇了,那我只能坦然等待結果。”
薛承睿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仿佛是全世界的光明一下子消失了,前方就是萬丈深淵,而他随時都可能墜跌。他忽然間說不出話來,因為心髒緊緊揪着,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你……你……”
“不論結果怎樣,我都接受。”
病房裏靜靜地,薛承睿雙手撐在窗臺上,卻是垂着頭努力的平複着自己的呼吸。
好半晌,他才緩緩地轉過身子,重新将視線落在宋流丹身上去:“你……很愛那個男人?”否則怎麽會冒着生命危險都要生下這孩子。
宋流丹微微一怔,而後将手覆在自己的腹部,她認真想了想,道:“從前很愛。可是我想生下這孩子,并不是為了他。我記得很小的時候看電視劇縱橫四海,周海媚說——一個女人可以沒有男人,可以沒有事業,但一定要有孩子,孩子才是她生命的意義。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寶寶,不想再失去它。所以……我想賭一次。”
他伸手去輕輕撫了撫她的發心,很是堅定道:“好,我陪你。”
随着産期越來越臨近,宋流丹一顆心怎麽也平靜不下來,整天的胡思亂想,想的最多的就是如果自己不在了,這孩子會如何?會不會被送到孤兒院去?會遇到好心人收留麽?會不會怨恨她這麽自私的生下它,卻又不能給它一個健全的家庭和美好的童年。
5%的存活率就像是一個魔咒箍着她,她開始失眠,睡不好覺,薛承睿不願意去想最壞的方面,可也不得不試着去安撫她:“如果你……唉,總之,這孩子我管定了!”
“謝謝。”宋流丹知道薛承睿其實很善良又熱心,可她不能成為他的包袱,更不能讓這孩子成為他的包袱,更何況還有爸爸呢……
思來想去,宋流丹最後做了個大膽而又必要的決定。
她偷偷打了電話給季堯旋。
為了确保安全,宋流丹選擇了用公用電話打給季堯旋。第一次是在晚上*點時候打過去的,可是沒有接通,宋流丹只好将時間提前,選擇在七點左右,這時候季堯旋應該剛吃過飯。
江嶼辰被沈霏拉到山裏來看季堯旋,沈霏覺得母子倆的關系搞得這麽劍拔弩張的,實在是太奇怪了,就尋思着看能不能給兩個人創造些機會相處,來緩和下關系。
這天正在吃晚餐,沈霏親自下的廚。季堯旋對沈霏還是不溫不火的,沈霏也沒放在心上,還是說說笑笑的,嘴巴也挺甜。
季堯旋看到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還是有些奇怪的,知道她號碼的人并不多,起初以為是人打錯了,所以沒有接。等到第二次看到這號碼的時候,她才決定接通。對方并沒有立刻答話,季堯旋又“喂”了一聲。
沈霏沒注意到季堯旋在一剎那間輕微的表情變化,而江嶼辰卻捕捉到了這信息,所以在季堯旋起身到偏廳去接電話時,江嶼辰的目光還是一直鎖定在季堯旋的背影上。
沈霏見江嶼辰不動筷子,問他:“我做的飯不好吃?”
江嶼辰搖頭:“不是,只是在想事情。”
沈霏順着江嶼辰的目光望過去,她沒感覺有什麽奇怪的,“你想什麽呢?”
這時候季堯旋已經挂斷電話往餐桌這裏走了,江嶼辰看了沈霏一眼,“沒什麽。”
沈霏知道他這是不想說,所以也沒多問。
兩個人晚上就住在這山裏,沈霏進卧室前朝江嶼辰吐了吐舌頭,調侃道:“還好是訂婚,不是結婚,否則今晚咱們倆豈不是要裝作‘同床共枕?’”
江嶼辰也笑笑,卻仿佛有些心不在焉:“早點休息。”
沈霏嘿嘿笑了兩聲:“等我再看部電影!”她是電影發燒友,喜歡收集各式各樣的碟片,最愛看的是西雅圖夜未眠,一部電影看了幾十遍也不生厭,時不時的都要拿出來重溫一下。
兩人也沒再說什麽,沈霏進了屋就打開電腦開始上網。
江嶼辰知道季堯旋這會兒還沒睡下,就去敲了她的房門。
季堯旋把書放下,問他:“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情?”
江嶼辰很少有猶猶豫豫的時候,季堯旋一看他這沉悶的樣子大約也明白了,她的表情淡然而祥和,“我沒有流丹的消息。她既然下定決心要走,就不會再跟我們江家有任何瓜葛。”季堯旋把話說得很重,無非是想提醒江嶼辰——宋流丹已經永遠消失在這個城市。
江嶼辰皺了皺眉頭:“我沒想來問她的消息,她去哪兒了,我也不在乎。”
季堯旋這下倒是微微笑了笑:“哦?那你有什麽別的事情?”
結果,江嶼辰虛握拳頭抵在唇角,掩飾性的咳嗽了兩聲:“我……媽,您覺得今晚的飯好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