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Part 21
發現宋流丹腦袋裏有腫瘤,是在車禍之後,醫生對她的身體進行了全面檢查。江嶼辰不大記得當時自己是什麽感覺了,只是聽着醫生上下唇不斷龛動,吐出些專業字眼。那些話聽在他耳朵裏與廢話無異,他原本想點根煙,卻被醫生制止了:“這裏禁煙。”
不耐的把煙枝推進盒子裏去,江嶼辰就問了一句話:“能手術麽?”
醫生是怎麽回答的?“宋小姐腦中是良性腫瘤,惡化的可能性不大,目前來看沒有手術的必要。但是,有一點必須注意——”
“什麽?”
“孩子。如果她生孩子,從手術臺下來的機會不會超過5%。”
車禍後那幾天她昏迷不醒,江嶼辰待在她病床前整整想了幾日,等她醒了,他還是決定隐瞞她生病的事。他太了解宋流丹了,她就愛胡思亂想,腦袋裏裝着些有的沒的。如果叫她知道自己腦袋裏有顆不大不小的引爆器,那接下來的日子都不用過了,因為她會永遠活在死亡的憂慮中。
醫生不也說了麽,只要不生孩子就行。
還有件事,江嶼辰也沒告訴她。他一直在暗中幫她尋找母親,其實他找到了,卻是一塊兒墓碑。偵探社傳來的消息,是腫瘤惡化,死在手術臺上。時間是在宋流丹六歲那年。所以,宋流丹并不是被抛棄的,大約是她媽媽發現了自己腦袋裏的東西惡化了,所以只得出此下策。得知宋媽媽病逝的消息,江嶼辰才知道,原來這病會遺傳。
這事連阿啓都不知道,而在宋流丹逃跑後的此刻,聽酒醉的江嶼辰講起這些,阿啓終是震驚不已,震驚之餘,更多的是擔心。因為宋流丹那性格,肚子裏有了寶寶,她不可能會打掉。阿啓狠狠地扇了自己兩巴掌:“辰哥,我對不住你。”
聞言,江嶼辰嗤的笑了:“你沒有對不住我。她宋流丹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系!那孩子她想生便去生,下不來手術臺也只能怪她命不好!”
這下阿啓的心髒更是突突突跳得厲害,一想到那5%的存活率阿啓就懊惱的不行。
原本是雙手展開仰面靠在沙發上的江嶼辰這時候坐直了身子,攤開手掌在阿啓的肩膀上拍了拍,用一種仿佛很是漫不經心的笑意道:“其實……這次如果她選擇留下那孩子,我就真算替我爸報仇了,你說呢?”
阿啓不知道江嶼辰這時候是怎樣的心情,他說出這番話又究竟是為了掩飾內心的焦躁與擔憂,還是真的希望宋流丹下不來手術臺。阿啓自己覺得是前者,因為若是江嶼辰恨宋流丹恨到想讓她去死,就不會在第一個孩子來臨時,堅持讓她去打胎。
江嶼辰和宋流丹糾纏了這麽多年,阿啓都看累了,所以即便是知道了真相,他也沒告訴江嶼辰,自己把宋流丹送到了A城。好不容易才跑掉了,怎麽能讓江嶼辰再給捉回來關到籠子裏去,阿啓知道,丹妹兒一定不願意。他沒說,江嶼辰還真的就沒問,阿啓尋思着,辰哥大約是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也就不白費功夫了。
阿啓到底是放心不下,沒兩天就向江嶼辰請假,還尋了個看似像模像樣的理由,說是他從前待過的孤兒院說有了他父母的消息,他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江嶼辰準了假,不動聲色的等待着,等阿啓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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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A城離B城并不算遠,也就三個小時的車程,而阿啓并不确定宋流丹有沒有聽自己的話“走遠點”。她已經換了手機號,電話是打不通的。阿啓找到了自己所安排的那個小區,他去敲門,卻不見人來回應,于是只好在這裏等,結果等了一天一夜都每見個人影。到了第二天晚上,他幾乎都要放棄的時候,這屋子對面住戶回來了,阿啓抓住那人詢問知不知道宋流丹的去處。
那女人用暧昧的目光打量了阿啓幾眼,笑着打趣道:“小兩口吵架了吧?其實夫妻就是床頭吵架床尾和,沒什麽坎是過不去的!”
阿啓尴尬的不行,算了,誤會就誤會了,這又不是重點。“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那女人頗為遺憾的搖搖頭:“我跟那位小姐并不是太熟,也不好多問什麽不是?只知道她說是懷孕了,要找個地方養胎,生個白白胖胖的孩子!”
完了,一聽這話,阿啓就知道,宋流丹是打定了主意要生下這孩子。阿啓魂不守舍的出了單元樓口,正是夜裏,夜空漆黑的,連星星都不見一點。他就蹲在花壇旁邊抽煙,冷不丁從陰影中走出個高大的身影來,阿啓心頭一驚扔了煙頭就想出拳,一定神才發現來人是江嶼辰。“辰哥……”這時候阿啓都不知道沒尋到宋流丹,自己是不是該覺得慶幸了。他怎麽就這麽不長腦子,跟江嶼辰玩花樣呢?
“宋流丹人呢?”其實看阿啓這樣子,江嶼辰已經猜到了結果,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阿啓臉色是黯淡的:“走了。”因為天色晦暗,阿啓看不出江嶼辰的神色有什麽異樣的地方,只是聽見他拳頭捏得咯吱作響,阿啓覺得這又是免不了一頓揍了,可是江嶼辰沒有出拳,只是淡淡的丢下一句話就轉了身。“她不要命,誰也管不住。”
阿啓就看着江嶼辰一步步的離開,他就覺得這辰哥的腳步有些虛浮,跟喝醉了酒似的。
兩個月後。
宋流丹現在是不到五個月的孕期,大概是因為太瘦了,所以肚子比起同時間孕期的孕婦小上許多,天氣又漸漸轉涼,她穿着寬松的罩衫或者是外套,其實根本不大看得出是個有身子的人。
她手頭是有些積蓄沒錯,可宋翼需要人照顧,再加上生了孩子奶粉錢又貴得離譜,總不能等着坐吃山空,所以就先尋了個輕松點的工作,在一家外貿公司做文員,一方面也是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裏,太安靜了,她總是胡思亂想。想來想去,就開始擔驚受怕,怕自己下不來手術臺。
她的工作環境還算不錯,只除了有個看她不順眼的二世祖薛承睿。薛承睿聽說是公司老板的侄子,空降到這外貿公司任了個副總經理,都一年的時間了,別說做成什麽大業務了,整日裏連他的人影都難見到。
所以宋流丹就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惹到這太子爺了,統共見不到五面吧,怎麽薛承睿那個招蜂引蝶的性子對公司所有女員工都是和顏悅色的,偏偏對她冷眼相對呢?真不是宋流丹多想,而是薛承睿表現得十分明顯,看着她時那眼神嗖嗖嗖射冷箭。不單單是她,辦公室的其他女人也注意到了。
跟宋流丹比較熟的徐馨說:“我估摸着就是因為那次你說了咱風流倜傥的薛少壞話!還被他聽到了!”
宋流丹覺得自己冤枉死了,那次是她剛進入公司不倒半個月時間。公司裏上上下下除了女人還是女人,男員工少得五個指頭能數的完,一群女人整天唧唧喳喳的八卦個沒完,說得最多的就是薛副總如何的英俊潇灑又是怎麽的風流倜傥,聽得宋流丹耳朵都要出繭子了。
這話題基本上她是不參合的,可那天也不知道誰把話引子扯到她身上了。那女同事笑着打趣道:“我敢打賭,薛少要是追宋流丹,她肯定不出三天就答應了!”
正在喝水的宋流丹被嗆得咳個不停,她就在公司例會上見過這群花癡女口中的薛少一次,帥倒是真帥,潇灑也是真的潇灑,到底是自家的公司,人說不來就不來了。在宋流丹看來,這年紀的男人就應該以事業為重,而是整日裏游手好閑正事不做。當然,宋流丹也沒說的這麽直白,只是微微一笑道:“我不喜歡花瓶,喜歡事業心強的男人。”
其實這麽一說大家就都明白了,沒想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薛少恰巧走進了辦公室。
被徐馨這麽一提醒,宋流丹有點詫異:“會有這麽小氣的男人?”
話音一落,宋流丹幾乎是立刻覺察到脊背上一道寒光射來,還沒等她轉頭呢,薛承睿已經悠哉悠哉的趨步走到了她的小格子間旁。
徐馨吐了吐舌頭,壓低了聲音道:“親,保重!”
見薛承睿盯着自己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宋流丹只得硬着頭皮把水杯放下然後站起身,端起職業的微笑:“薛總,您有什麽指示?”
薛承睿一揚眉,表情閑閑的,“我渴了。”
“什麽?”宋流丹沒轉過彎來,這絕對不是一孕三年傻的緣故,而是薛承睿這厮思維太跳躍了。
“我渴了。”薛承睿不厭煩的又重複了一遍。
宋流丹總算緩過神來:“我給您倒茶!”
“我不喝茶。”
“那您想喝什麽?我去買。”
薛承睿勾起唇角一笑,“隔壁數三條街71號咖啡館裏的拿鐵。”
出門的時候,宋流丹注意到辦公室裏的女同事投來的同情目光,起初她還沒明白過來,等她将拿鐵買回來,薛承睿只嘗了一口,就道:“加糖的不要。”
宋流丹只得又拐回去,重新買了杯外帶,這次薛承睿又換了借口:“不加奶的不要。”
這下宋流丹明白了,薛承睿就是赤-裸-裸的公報私仇,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宋流丹咬了咬牙根,又重新走出去。
整整一個下午,宋流丹來來回回不下二十趟,買的東西更是雜七雜八,應有盡有。
徐馨看不下去了,就趁着工作的空蕩到薛承睿辦公室裏去:“薛少,宋流丹她好歹還是個孕婦呢,你何必跟她過不去?”
正悠哉閑适表情惬意啜飲着咖啡的薛承睿手指一頓,眼睛裏噌噌冒着不可置信的光:“她……她結婚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沒聽她提過有老公,手上沒戒指,上下班也是一個人。”徐馨和辦公室裏的人都猜測宋流丹應該是孤家寡人一個沒錯。
薛承睿的劍眉又揚起來,一雙桃花眼裏跳動着奇怪的光芒,等到宋流丹再一次回到辦公室,已經有些氣喘了,雖然孕婦需要運動,可她今天的運動未免過量了。她把東西送到薛承睿的辦公室去,“薛總,您要的東西買到了。”
“嗯。”薛承睿正翻着雜志呢,連眼睛都未擡。
“如果您沒有別的安排了,我可以出去了麽?”這公子哥她實在是伺候不起了,雙腳累得不行,就想坐下歇會兒。可薛承睿不給個明确回複,宋流丹也不敢直接離開,畢竟報複這種事情——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說不定還會愈演愈烈。
等過了過兩分鐘,她就又問了一遍,這次薛承睿倒是有反應了,慢悠悠的擡起頭,一雙眼睛裏滿是戲谑和不屑。
宋流丹心一驚,不知道自己哪又惹到他了,而薛承睿雙腿大喇喇的往茶幾上一放,十分惬意的抱着雙臂上上下下打量她:“真沒看出來你懷孕快五個月了。”薛承睿看着宋流丹慢慢将手放在腹部,然後嘴角勾起淺淺的卻是十足幸福的笑意。
“嗯,五個月了。”她輕輕回答。
薛承睿盯着她的肚子,擡手摸了摸下颚,“聽說你是未婚先孕對吧?”
宋流丹臉色一下子白起來。這讓薛承睿更加篤定了自己的想法,怎麽明明看着還是個花骨朵呢,人連果實都結出來了。薛承睿這人吧,一着急,就容易胡說八道,比如說此刻,“你說你不喜歡花瓶,剛剛好,我也不喜歡。我都沒說你不檢點了,你憑什麽嫌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