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醫生人雖然跑了, 不過職業素質很高, 留下了他身上最好的藥。炭治郎從小身體好,沒怎麽生過病, 就算有個頭疼腦熱,去山裏采些草藥吃下去第二天就活蹦亂跳了。
他翻來覆去地研究手中的一板藥, 洋人的玩意他第一次見,也不知道這要怎麽打開。
摸索的時候指甲無意中刮開了背面的銀色薄紙, 頓時柳暗花明又一村,炭治郎趕緊用指甲撥開那層脆弱的錫膜,取出其中一片和水喂若菜吃下。
西藥見效快,躺了一會若菜臉色就好了很多,精神也恢複過來, 手中被病葉粗暴地塞了一杯水, 杯沿口不見白霧和水汽, 是杯冷水。
“不能喝冷水!”炭治郎趕緊跑過去奪過那杯水,在病葉的瞪視中重新換了杯溫水, 順便幫若菜背後的枕頭也調整好位置,讓她靠着不至于那麽別扭。
被嫌棄了的病葉窩了一肚子氣沒地發,恨不能把人鑽出孔的視線直直落在炭治郎的後腦勺,但眼神殺不了人,炭治郎照樣該幹什麽幹什麽。
“若菜……”炭治郎喉嚨一陣陣發緊, 黏膩得難受,嗓音谙啞地問,“多大了?我是說……那個, 懷孕幾個月了?”
母性本能讓若菜臉上迸出慈愛的柔光,聖潔得能原地飛升,“兩個半月了,年底咔醬就該多一個妹妹了,我想好了一大堆名字。”
炭治郎臉色愈發難看,只能違心地回了句“恭喜”。
“我以為快三個月了注意些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沒想到這個孩子比我想象的要脆弱,才跑那麽幾步路就跟媽媽抗議了,說不定是個愛撒嬌的女孩子呢。”若菜說着說着笑了,想象了一下孩子出生以後的情景,胸腔被棉軟甜蜜的東西塞滿。
炭治郎動了動唇,嗓子幹渴得厲害,只發出一個破碎的音節便沒了下文,索性沉浸在幸福感中的若菜神經遲鈍,沒有發現他的異樣,慢慢喝完熱水,胃部暖洋洋的。
鬼的氣息越來越近,很快障子門上倒映出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
門被向右拉開,戴着黑色禮帽的男人走進來,和炭治郎狹路相逢,只蹙眉看他,視線有意無意地劃過他耳上的日輪花劄耳飾。
沒有多餘的動作,空氣中有暗流湧動。
炭治郎忍不住呼吸加快,死死盯着他,拇指頂開日輪刀的護手,露出一截锃亮刀刃,微乎其微的金屬摩擦聲随着空氣震動傳到無慘耳中。
“月彥?”
Advertisement
虛弱卻盛滿驚喜的聲音讓炭治郎回神,松開拇指,刀身在重力作用下落回鞘中。
“月彥你怎麽會在這裏?”若菜撐着手臂坐正,背後相疊的靠枕往旁邊滑落。
喜悅過後,若菜又覺凄然,許久未見的人突然出現在吉原,讓人想不去懷疑都困難,或許公司忙只是他為了能在這裏陪情人的借口。
“我剛好和二宮桑在這邊談生意,從二樓看到你被人抱着跑過去,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
無慘轉頭用眼神指了指門外,若菜歪頭看去,和一個中年男人對視幾秒。她以前在酒會上見過他,二宮和人,是生物制藥的社長。
不管怎麽樣他是外人還是男性,不方便進入屋裏,只在門外沖她點頭致意。
有人證在,若菜相信了無慘的說辭,但這并不能證明他們是單獨二人會面,來到這種地方,自然少不了跳舞倒酒的,以他們的財力,叫上花魁作陪也綽綽有餘。
無慘把手放到她的腹部,輕柔撫摸,狀似關切地詢問,“身體不方便怎麽到處亂跑,而且還是這樣人多手雜的地方,吉原多是鬧事的醉漢,萬一你受傷了我會擔心的。還難受嗎?再休息一會我送你回家,如果在家實在待得無聊,我去父親那把小黑接過來陪你。”
找不出任何錯處的說辭,鬼舞辻無慘除了面色過分蒼白,溫柔地看着一個人,嗓音磁性,絲毫不像被欲/望支配的醜陋的鬼,炭治郎眼睜睜看着若菜臉上綻開笑容,拳頭捏得作響。
“也不是無聊,不過真的能把小黑接來嗎?”若菜沒想到月彥會在小黑的問題上選擇讓步,摸着肚子半開玩笑道,“孩子啊孩子,這全是你的功勞,以後你可得給媽媽多向你爸多争取些權益才好。”
病葉早就在無慘進來的時候就跪到了角落,要不是若菜全副心思都在月彥身上,肯定能發覺端倪,可惜戀愛中的人眼中只容下得下一人。
冷靜下來之後炭治郎感到了違和感,鬼能生小孩嗎?他加入鬼殺隊有一段時間了,也殺了不少鬼,還是第一次聽說鬼也能生孩子的。
而且鬼和人類的小孩出生後會是鬼嗎?鬼也是由人類變的,所以大概率是人類?如果是女孩子的話,長得會像若菜嗎?
不知不覺的,炭治郎的思維擴散開去。
“我最近很忙,沒辦法每天都陪你,只要沒有危險,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開心是最重要的。”
無慘在若菜耳邊低低說着,垂眸凝視的模樣像極了愛情,看在炭治郎眼中只有纏繞在他身上張牙舞爪随時擇人而噬的黑暗,若菜如今已經深陷其中,逐漸沉溺。
被困在美好幻境中的只有若菜一人。
若菜很矛盾,大抵是孕婦的多愁善感作祟,既想相信月彥,又忍不住去懷疑,加上本身比較內向,只能憋在心裏自尋煩惱。
撇開剛才看見的那個女人是不是真的和月彥有關系,若菜也要找到她查清楚她跟要變成鬼之間的聯系,不管她是直接還是間接的罪魁禍首,都說明她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樣,毫無疑問是個危險人物。
怕下一個被變成鬼的會是月彥,若菜突然緊緊抓住他的手,想說什麽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月彥和她一樣都是接受高等教育相信科學的人,一上來就說些神神道道的話肯定不相信。
不,說到底月彥和那個女人有私/情不過是她毫無根據的猜測,不能妄下決斷。
原本搭在小臂上的手忽然用力,無慘眼中一閃,餘光瞥向站在旁邊表面上一直很安靜的炭治郎。
“怎麽了?”無慘擡起另一只手放到她手背上,動作很輕,但不容逃跑,五指漸漸收攏,防止她會做出猝不及防之舉。
若菜微微吃痛,只當他擔心自己沒有掌握好力道,問題是這事不好開口啊!
直接問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他回答是的沒錯,然後離婚各回各家皆大歡喜。
迂回地試探你愛不愛我?他回答最愛的人當然是你,然後什麽都問不出來。
炭治郎的嗅覺很好,如果是他的話應該能聞出月彥身上有沒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只是當着月彥的面她沒法和炭治郎交流。
腦中百轉千回,現實不過須臾。
若菜咬咬唇,眼一閉,準确無誤地倒在無慘身上,她第一次裝柔弱,演技不知道怎麽樣,這份虛僞着實把自己惡心到了。
炭治郎在旁看得直瞪眼,若菜這是在幹什麽?
事到如今,若菜也只有硬着頭皮把臉埋在無慘胸前,仔細去聞衣服上的味道,果然有殘留的女人香,是之前進入京極屋時聞到的據說屬于蕨姬的濃香。
那個女人是京極屋的蕨姬花魁?
都傳蕨姬花魁妖豔張揚,若菜怎麽都沒法把這個形象套用在那個高貴冷豔的女人身上。
所以……果然是多心了嗎?
不,有其他女人身上的香味已經足夠,不知是逢場作戲還是一時犯錯?
早就聽說過戀愛中的患得患失,夫妻感情和睦的若菜第一次品嘗到個中滋味,很苦,很澀。
只留下對自己的嘲笑。
真是變得不像自己了……
“又不舒服了?我馬上叫車送你回去。”皆因若菜剛才的演技太假,無慘起了疑心,好歹沒有當場撕破臉,但也失去了為數不多的耐心。
敏銳地感受到他聲音中的不耐,若菜太陽穴兀得一痛,眼淚當即掉下來,脫口而出,“我有哪裏做得不好的月彥大可跟我直說,為什麽要背叛我們二十多年的感情呢?”
說完她就後悔了,她不是沉不住氣的人,可以為了一個不知道可不可行的理論晝夜不停地實踐研究,偏偏遇到月彥的事就無法維持平常心。
無慘被這條罪名砸懵了,完全搞不懂她在說什麽,還是通過讀取病葉在心底的吐槽才明白原來這是在懷疑丈夫有其他女人。
不管怎麽樣,他是鬼的事情沒有暴露。
只要她踏踏實實地做“月彥的妻子”,為了我妻財閥最新研制出來的實驗器械和若菜肚子裏的孩子,他還是願意花上一點心思去哄她的。
“你怎麽會這麽想?你是我的妻子,我們從小相識,并做了六年的夫妻,你應該對我多些信任。”無慘沒有把她推開,順着這個姿勢環住她,下巴輕輕抵在她頭上,無奈而寵溺地嘆道,“我最愛的人是你啊。”
咔嚓。
炭治郎一拳砸碎了旁邊的案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