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嵌有彩色玻璃的門輕輕打開, 若菜一擡頭剛好看到對面的炭治郎和祢豆子也從房間出來。
看到她時炭治郎明顯一怔, 随即兩人交換一個眼神, 默契地走到外面走廊上。
庭院的草木在月光下失去了白日裏的真實感, 像被罩上了一層柔軟薄透的紗,偶爾混着蟋蟀凄切的叫聲。
“我剛才從窗戶偷看到有女仆匆匆忙忙地往那邊去了。”炭治郎說話前猶豫了很久, 他看出若菜和這家人是熟識,甚至想過瞞着若菜自己去調查, 沒想到正好被若菜撞個正着。
若菜順着炭治郎說的方向看過去, 是藤本家的主宅,除了已過世的藤本姑姑,清郎叔叔和要哥哥都住在那裏,“我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炭治郎, 你能陪我過去看一看嗎?別被人發現。”
炭治郎哪有不答應的,讓祢豆子好好跟在後面別亂跑。
“和以前相比, 女仆真是少了不少。”若菜還記得上次來這裏時,幾乎十步遇一個女仆, 修建草木、清掃灰塵、采摘食材, 各自做着工作, 到處是熱熱鬧鬧的煙火味,就連晚上也有不少安保人員四處巡邏, 如今還沒到後半夜,整座庭院已經陷入沉睡。
從炭治郎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她的小半張側臉, 在夜色中冰冷地凝結。
祢豆子突然出聲,“唔唔唔。”
炭治郎立即拉着若菜拐入前方的樓道口,站在陰影中,後背緊貼着牆壁。
若菜十分順從,也沒有提出任何質疑,只是側目看了眼從頸後繞過來握住自己右肩的手。兩人靠得極近,半個身體相連在一起,以至于她只要想聽就能随時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下一秒有個眼熟的女仆向這邊跑來,死死護着懷裏的東西,炭治郎呼吸一滞,“血的味道……”
而且不是動物血,是人血,很新鮮,絕對是剛割下來的,難道那些失蹤的孩子……
炭治郎不敢想下去,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麽若菜該怎麽辦?她好像和那個藤本要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糟了!剛才他的話肯定被若菜聽到了!
炭治郎慢了一步,若菜已經沖出去把女仆攔了下來。
女仆伺候了藤本家兩代人,自然認識她,這會面上還能勉強維持笑容,借着彎腰的動作不着痕跡地把手臂收攏些,“若菜小姐,您這麽晚還沒有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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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安,我們認識也好多年了,你的表情管理真是退步了許多,還是說府上發生的事實在是超出了常理?”
額頭沁出一絲冷汗,瑪麗安甚至不敢擡頭去看她,即使這樣也能感受到那股咄咄逼人的視線,手不自禁地顫抖,腰彎得更低了,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您在說什麽啊若菜小姐,已經很晚了,快回房歇息吧。”
“你手中拿着的是什麽?”
若菜低低垂着眸,細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緒。
炭治郎有些擔心她,從陰影處走出來,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也經歷過家人變成鬼的絕望。但他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祢豆子這樣恢複過來,一旦吃了人/肉,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
瑪麗安心跳猛停,張開嘴大口大口呼吸,劉海都被汗水打濕了。
若菜也不想為難她,這種時候能選擇留下來是瑪麗安對藤本父子倆最大的盡忠,似悲似哀地嘆息一聲,片刻後說,“瑪麗安,帶我去見見要哥哥吧。”
最初的不安過後,瑪麗安對若菜的态度産生了懷疑,她似乎知道要少爺身上發生了什麽,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若不是親眼見到怎麽可能會相信,難道說……她見到過?
那麽她這個時候造訪藤本家也很蹊跷,是不是一開始就是沖着這件事來的?會不會有辦法能夠救要少爺?
哪怕只是一絲渺小的希望,瑪麗安也滿含淚水地向她一再鞠躬,然後幫他們帶路。
炭治郎輕輕把祢豆子往若菜的方向推了推,祢豆子不知道他哥為什麽這樣做,依然高高興興地抱住若菜的胳膊,拿臉往上蹭的時候覺得她身上的這件衣服實在是難聞,眉頭皺得緊緊的。
若菜閉了閉眼,調整好情緒,沖炭治郎感激一笑,“謝謝,你是在擔心我吧?沒關系的,我沒有那樣脆弱。”
炭治郎注視她許久,沒有再說什麽。
很快到了主宅,瑪麗安徑直把他們帶到地下室,穿過長長的通道,來到最裏面一間房間,“老爺現在沒在這邊,對于帶若菜小姐來這裏一事,待會我會親自向老爺請罪,現在就請若菜小姐救救少爺吧,他還年輕……”
她從小看着要長大,說句僭越的話,是把要當做自己孩子一樣疼愛照顧的。
炭治郎隐晦地看了眼安安靜靜待在若菜身旁的祢豆子,千百年來,一旦變成鬼,就沒有再變回人類的前例,但不能放棄,一旦放棄了,等待在前方的,就真的只是深淵了。
若菜把手放到門把上,突然有些擔心地看向站在後面的炭治郎,炭治郎是獵鬼人,專門獵殺食/人/鬼。
“剛才距離太遠,現在已經可以确定他沒有吃過人,氣味很幹淨。”
炭治郎的話給若菜吃了顆定心丸,只要沒有犯原則性的錯誤,一切還能有挽回的機會。
這是若菜真正意義上第一次面對鬼,炭治郎想了想,上前一步,把手放到她的手背上,一起向下用力,打開緊閉的門。
門是金屬制的,十分厚重,每打開一點都會發出尖銳的聲音,裏面很暗,只開了一盞昏黃的小夜燈,入目便是一張大床,被子隆起。
“若菜小姐,請小心一點。”
瑪麗安見識過要發狂的畫面,不放心地提醒。
“謝謝,我會小心的。”若菜在炭治郎的鼓勵下走過去,盯着被子一會才伸出手,輕聲對躲在裏面的人說,“要哥哥?還記得我嗎?”
被子被掀開,即使做足了心理準備,若菜依然無法直視那雙赤紅的眼睛,紅得仿佛随時會流下血來。
驟然見光,血色眸子一顫,急忙扯過被子重新把自己悶住。
若菜感受到手底下的顫抖,眼角染上了一點紅,繼續閑話家常般說着,“要哥哥,我是若菜,小時候總愛跟在你後面的小不點,以前上學的時候因為個子小總被班裏的男生欺負,是要哥哥一個一個找他們打架,雖然你被打得遍體鱗傷還塞進垃圾桶,最後讓清郎叔叔費了不少神來處理後續。還有,那次合宿,我……”
“別說了,我只是身體變得奇怪了又不是失憶,不要随便把別人的糗事抖出來啊笨蛋。”要一下扔掉被子從床上坐起來,兩手撐在膝蓋上,盡管聲音聽起來與平時無異,但說話的時候一直埋着頭。
手背上一涼,晶瑩的淚珠向兩邊滑開,沒入褲腿,深了一塊。
這是若菜的眼淚。
要身體一僵,手指不斷捏緊,最後松開,痛苦地捂住臉,肩部不斷抖動,“已經回不去了……求你了,快離開這裏,別再來了……”
瑪麗安見狀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把一直護在懷裏的東西掏出來,因為手顫抖地太厲害,好幾次差點掉到地上,終于掀開一層又一層的棉布,露出一塊鮮血淋漓的東西。
若菜一聞到那味道就止不住地幹嘔,喉嚨一緊一縮,混着酸水的食物殘渣被嘔出來,直到把胃裏的東西吐光也停不下來。
炭治郎被她的模樣吓到,害怕她下一秒會把內髒都給吐出來,手忙腳亂地去拍她的背,“怎怎怎怎怎怎怎麽辦!怎麽會突然這樣!祢豆子,快拿紙巾來,不對,要喝熱水!”
炭治郎猛然發現祢豆子的狀态也有些不對勁,是受到了那塊生/肉的影響,焦額爛額之際,幸好祢豆子及時清醒過來。
炭治郎松了口氣,但随即朝床邊看去。
瑪麗安把那一小塊肉捧到要的眼前,要呼吸急促,眼睛較之剛才更紅了,顫巍巍地朝肉伸出手。
“不能吃!”
炭治郎急聲大吼,“絕對不能吃下第一口!會回不了頭的!”
要只猶豫了很短暫的一瞬,很快眼前被血色占滿,最後一絲理智沉眠。
炭治郎只能暫時放開若菜,伸手在腰間抓了個空,恍然記起日輪刀斷了。好在要剛變成鬼不久,又沒有吃過人,力量很弱,一下子就從他手中搶過了肉。
到嘴的肉飛了,要長嘯一聲撲向炭治郎,但很快發現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便把目标鎖定旁邊的人。
若菜身上有鬼舞辻無慘的氣味,體內屬于鬼的血本能地想要汲取更多鮮血,要扼住若菜的脖子,臉上的表情猙獰如惡鬼。
“喀喀。”祢豆子一腳踹了個空。
要抓着若菜閃到一旁,張口就要咬下,但忽然失去了氣力,腦袋歪歪扭扭的,頹然靠在若菜肩上。
要的眼中恢複一絲清明,啞着嗓音虛弱道,“在我不知道的這幾年裏,若菜真的長大了啊……那個莫名其妙的組織,是叫什麽來着,鬼殺隊……?還一度擔心是個可疑組織,現在看來,至少教會了你一些保命手段……太好了,這樣我就能放心閉眼了……”
要口中含血,若菜并未聽清全部,拔/出插在他背上的日輪刀碎片,半哭半笑地說,“什麽閉眼,只是比指甲片大一點的武器,你現在才沒那麽容易死呢。”
“是這樣嗎?原來是這樣啊,怎麽會……死不了啊……”
要從若菜身上滑下,無力地倒在地上。
炭治郎放下剛才情急之下從牆上掰下來的鐵片,不過要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他會知道鬼殺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