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炭治郎, 能聞出裏面有什麽味道嗎?比如鬼或者妖怪這些。”
若菜說着敲了敲門, 萬籁俱靜的夜晚将聲音傳播得極遠, 帶着蒼涼的餘音, 一聲一聲叩擊在腦中。
炭治郎搖搖頭,“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發現若菜有些失望, 炭治郎補充道,“可能之前鬼來過, 但沒有停留太久, 所以氣味無法長時間保存下來。”
“我沒事,也沒有覺得這麽簡單就能找到犯人,只不過……”若菜一瞬不瞬地盯着門板上的暗色花紋,半晌才自言自語般嘆了句,“不過是些六七歲的孩子, 如果還活着,現在一定很害怕吧。”
藏着鼻音的嗓子有些沙啞, 炭治郎垂了垂眸,萦繞在鼻息間的味道又酸又澀, 他知道若菜在難過, 但只能靜靜地陪在旁邊, 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輕微的機栝聲打斷了炭治郎的思緒,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門上, 只見它小小地打開一條縫,僅僅能看到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睛,接着便聽到裏面傳來低沉嘶啞的問話聲, “你們是誰?”
炭治郎立即彎了個深腰,用敬語說道,“您好,我們想問一下——”
話被若菜搶過去,她上前一步,沒有挂上慣常能夠安撫人心的微笑,滿眼堅毅地看着門後面的那只眼睛,“我們是來幫助你找到孩子的。”
她的話一出口,炭治郎就知道自己錯了,剛才他想說的是詢問一下失蹤的細節,想必對方已經在警方調查的時候回憶了無數遍。
對于失去孩子的父母來說,每次想起來都是在傷口上撒鹽,日日夜夜地煎熬讓他無法阖眼休息,傳達過來的感情有太多的懊悔和悲痛,肯定無數次在想為什麽那天晚上沒有陪伴在孩子身邊。
現在他們最需要的是一個肯定的答案:
不論是否還活着,孩子能夠找回來。
聽到若菜的話,那只眼睛劇顫,逐漸濕潤,然後門被慢慢打開,“你們進來吧。”
裏面沒有開燈,窗簾也緊緊拉着,周圍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炭治郎下意識去扶若菜,免得撞到屋裏的家具擺設。
祢豆子是鬼,有很好的夜視能力,有樣學樣地抱住若菜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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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主人按下牆上的開關,頃刻間亮堂起來,炭治郎發現地上一片狼藉,摔碎的碗旁是焦黑得看不清本來面目的食物,逐漸炎熱的天氣下已經開始腐爛,因為室內不通氣的緣故,逐漸發酵成詭異的臭味。
不止是碗筷,歪來倒去的家具也看得出這裏經歷過一場争執,想必是……
炭治郎看向屋主人,明明是男人最好的年紀,頭發卻染上了一層白霜,應該是從前天晚上發現孩子失蹤後就一直滴水未進,整個人特別憔悴。
屋裏沒有第二個人的氣味,加上客廳的模樣,可能是夫妻倆有過争吵。
“你們随便坐吧,如你們所見,家裏這幅樣子,妻子也走了,沒法招待你們。”男人佝偻着背,慢吞吞挪到旁邊的凳子上,氣息虛弱,似乎随時會昏迷過去。
炭治郎把祢豆子拉到身邊,跟着若菜一起在對面坐下,奇怪地發現向來溫柔體貼的若菜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大概是知道此時此刻的安慰對男人沒有任何意義。
“大概情況想必你們已經在報紙上看到了,我叫真崎,女兒馬上滿六歲了,之前一直是跟我們睡的,上個月才開始慢慢培養她一個房間睡覺。但就算分房,每天晚上我和妻子也都會輪流去陪她一會。做父母的心就是如此,想要讓孩子獨自,又怕孩子獨立,說到底,不是孩子少不了父母,而是父母離不開孩子。”
和警察對話時不同,不是問一句答一句,真崎主動說起了那天的事,雖然說得磕磕絆絆,但該說的都說了。
“那天也應該是這樣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和妻子竟然睡了過去,等醒過來的時候,去小葵房間裏……床上什麽都沒有,被子都好好的疊在那,小葵是從一開始就不見了……可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什麽都不知道,還和妻子滔滔不絕地商量明天的菜單……窗戶都關得好好的,人到底是怎麽消失的……我還記得小葵從藤本家回來的模樣,開開心心地說起朋友的家有二十多棟房子,現在……現在卻……”
他以手覆面,終于不成聲調,悲痛滲透到每一個角落,堵住了所有人的聲管。
炭治郎無法保證孩子的情況,只能說會把人帶回來。
離開真崎家的時候三個人都沉默着,這次沒有問到任何線索,炭治郎想着說些加油鼓氣的話,但若菜突然調轉方向,往北邊去了,口中說着,“藤本,二十多棟房子,在臺北符合這兩個條件的我只想到一個人。”
走了一段距離,出現在眼前的是夜色籠罩的正宗歐式宅邸與純日式建築的結合,布局平衡精巧,毫無違和沖突感,月光霧霭般撒下,擋了幽暗的燈光,多了絲神秘莫測。
炭治郎站在大氣豪華的大門前感覺自己十分渺小,同時覺得奇怪,剛才的真崎家不過是平常百姓,怎麽會跟這樣氣派的人家認識。
“藤本和我妻一樣是三大財閥之一,炭治郎也覺得奇怪吧?上流社會有上流社會的圈子,毫無聯系的兩個人為什麽會認識?還邀請對方到家裏玩。”
被若菜一言點出疑惑,炭治郎抿唇不語。
他至今無法理解所謂上流人士的奢侈生活,而且聽若菜的意思,這個藤本家似乎還和我妻家有所淵源。
看出他的猶豫,若菜也只是一笑,大大方方地上前叫門,亮出我妻的名號後很快有傭人過來開門。
傭人的視線從若菜三人身上掃過,雖然覺得他們的穿着打扮很可疑,但主人家的待客之道不能違背,恭恭敬敬地把人請了進去。
“哦呀哦呀,這不是若菜嘛,變得更漂亮了,差點沒有認出來,這個時間怎麽會來這裏?是你父親有什麽交代嗎?而且這身打扮和旁邊的兩個人是?”
藤本家現在當家做主的是藤本清郎,和我妻爸爸追求自然老去的理念不同,頭發全部往後梳起,保養得當,金絲眼鏡遮去了眼角的細紋,穿上正裝讓人判斷不出他的真正年齡。
事實上,按輩分若菜還要叫一聲叔叔。
若菜屈膝行了個貴族禮,炭治郎也趕緊拉着祢豆子鞠躬,“這麽晚真是打擾了。”
藤本清郎不留痕跡地快速掃過兄妹二人,做商人的眼尖,只一眼就把他們的家世猜個八/九不離十。
若菜張口就編了個故事,“本來跟朋友游山,結果忘了時間,這個時候回去太晚了,所以才來找清郎叔叔借宿,您可千萬要收留我們,不然被我父親知道又該擔心了。”
兩家世代交好,加上若菜自然的表現,藤本沒有懷疑,只是調侃了一句,“沒想到若菜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淘氣,我記得你小時候跟你要哥哥比賽爬樹結果爬上去下不來,還哭着說只要不是腦袋着地,這個高度就算摔下去,重力加速度也頂多摔個骨折。”
若菜臉上閃過疑惑,她完全沒有這段記憶,當然每個人都有兒童記憶喪失症,七歲以前的記憶模糊是正常的,她并未放在心上。
提到要,她順口問道,“要哥哥呢?已經睡了嗎?”
說完,若菜心細地發現藤本清郎臉上劃過一絲異樣,想要看清楚,已尋不到蹤跡。
藤本清郎毫無破綻地回答,“要最近公司公務繁忙,我硬逼着他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壓力大了,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就算是機器一直運轉也會壞掉,何況是人。”若菜順着他的話點點頭,攜了些真情實意地懷念,“要哥哥從小就要強,什麽事都要争第一,錢哪裏是賺得完的,身體最重要。”
藤本清郎的面肌略顯僵硬,只從喉間應了聲。
若菜深深地看了他幾秒,喝完女仆端上來的茶水,起身告辭,“爬了一天山有些累了,今晚就麻煩清郎叔叔了。”
藤本清郎動了動嘴唇,總算露出了熟悉的笑容,“客房有很多,我讓女仆帶你們過去吧,時間不早了,有什麽事明天早上再說,不過記得要給你父親打個電話過去,免得他在家等你。”
若菜雖然感到這句話有些奇怪,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只好點頭稱是。
這一帶全是藤本家的土地,足足有一萬五千多坪,有洋館、和館、撞球館等二十多棟建築,客房是真的多,并非客氣。
穿着黑白圍裙制服的女仆在前方引路,每一步都像是拿尺子丈量過一般,這讓炭治郎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只得湊近若菜,幾番猶豫才在她耳邊說,“沒有什麽特別的味道,只是剛才……若菜,你這位藤本叔叔隐瞞了什麽,當然我不是說他是失蹤案的犯人,但——”
“但肯定知道些線索。”
炭治郎看了眼接過話的若菜,沒能從她的眼裏看出心中所想,默默地退了回去,拉住想有樣學樣也要去跟若菜咬耳朵的祢豆子。
同一時刻,伽百子在藤本家宅邸外圍徘徊,心中暗道要糟,她每次控制記憶是有數量限制的,光是淺草那邊就已經竭盡全力了,所以這邊的人的記憶是完整且真實的,萬一哪裏說漏了嘴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