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理智的弦
回家之後,遲筠先去洗漱。今晚的思緒泛濫過多,他一邊刷牙一邊若有所思地回想細枝末節,一個沒注意,牙膏泡沫積了滿口,忍不住對着洗漱臺幹嘔好久。
遲筠出來的時候,葉望濘正在喂妹妹貓糧,見他出來了,葉望濘放下手上的貓糧袋,轉而走過來抱住了遲筠。
也許是神經太過于緊繃的緣故,明明再順利不過,但遲筠只覺得今晚過得異常疲憊。
可葉望濘好像比他更疲憊,眉宇間都是揮之不去的倦色。
遲筠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葉望濘翹起的發梢:“今天早點睡嗎?”
“不要,”葉望濘稍稍松開了他,用撒嬌的口吻說,“我想做,哥哥。”
遲筠猶豫了一下,沒有拒絕,也不算答應:“我明天和朋友約了要出門……”
言外之意不盡然。
葉望濘卻已經捧住遲筠的臉,在他的鎖骨落下一串細密的啄吻:“和誰?”
“你不認識的,”遲筠不是刻意敷衍葉望濘,但顯然葉望濘并不是這麽想,他的吻一路向下蔓延,仿佛不經意的逼問,“……一個朋友。”
“那就只做一次吧,”葉望濘分明是在商量,可他仿佛已經确定了答案只有一個,語氣裏都帶了幾分不容置喙,“好不好?”
遲筠已然情動,當然無法拒絕葉望濘,但他沒有馬上回答。好像只要一遇到葉望濘,他的思考能力就全被剝奪,只剩下細的喘,軟的吟。
“好不好?”葉望濘讓他抵在牆上,又重複了一次。
遲筠口中含着細碎的嗚咽,他努力保存着最後的理智,斷斷續續地說:“就一次,你回房間拿……”
葉望濘卻不等他說完,毫無防備地垂下了頭。
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又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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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上荒唐到淩晨三點多,到最後遲筠已經哭不出聲了,求饒的話都變得支離破碎。直到昏睡過去,他的睫毛上都挂着眼淚,濕漉漉的。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等遲筠睜開眼,葉望濘已經醒了,正就着側躺的姿勢撐起手臂歪頭看他。
頭疼得要命,遲筠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問:“幾點了?”
“兩點多。”葉望濘說。
遲筠恍惚想起聚會好像約在下午五點,他掙紮着要起床,一個支力不穩,又跌了回去。
葉望濘突然伸手覆住他的額頭,半晌才說:“你好像發燒了。”
“頭好疼,”遲筠聲音悶悶的,“我昨天叫你回房間拿套了……”
葉望濘捧住遲筠的臉,吻了吻他的嘴唇,安撫似的:“對不起,我忘記給你清理了。”
遲筠反應沒葉望濘快,結結實實地被親了一下,才想起來推開葉望濘:“你別親我……萬一傳染給你怎麽辦。”
“那就傳染好了,”葉望濘又在他的鼻尖上親了一下,“陪你一起難受。”
遲筠恹恹地拒絕了:“那倒不用。”
他慢吞吞地往床邊挪,兩條腿又酸又無力,站立都勉強,葉望濘旁觀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抱着他去浴室清理了。
一個熱水澡非但沒使遲筠的發燒降下去,反而攪得他更昏昏沉沉,連換衣服的動作都越發遲緩。
葉望濘清理完浴室,回來見他一副整裝待發準備出門的樣子,表情不太好看:“你都發燒了,還想去哪裏?”
“我和他說了,”遲筠頭有點暈,不記得昨天有沒有和葉望濘說了今天聚會的事,便又重複了一遍,“不能不去的。”
“為什麽不能?”葉望濘斜倚在牆壁邊,遲筠幾乎是以為自己燒壞了腦袋,竟然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冷淡和諷刺,可這種錯覺一瞬即逝,“因為生病發燒這種不可控因素不能赴約,你朋友應該能理解吧。”
他咬重了“朋友”這兩個字。
遲筠沒注意到葉望濘的異常,他滿心只有已經放過于蔚然一次鴿子了,不能再放第二次的念頭,忽略了葉望濘的話,強撐着說:“也不是很頭暈。”
“是嗎?”葉望濘彎起眼,眼裏卻沒有絲毫笑意,他說,“那你自己去吧,早點回來。”
酒店預訂的時間是五點,遲筠路上打車耽擱了一會兒,正好卡着點到了。
于蔚然比遲筠來得更早,也許是擔心他又臨時找借口不來,還特意在門口等了些時間,撞上了剛下車的遲筠。
“我還以為你又不來了呢,”于蔚然一邊在前面領路,一邊催促遲筠快點走,說話又急又快,“對了,昨天晚上大家在微信群裏@你,你怎麽沒回啊?”
遲筠跟在後面,模糊地回想昨晚有沒有收到微信,可惜腦海裏一片混亂,他也記不清了,便只好打哈哈過去:“我睡太早了,忘記了。”
好在于蔚然一掀就過了,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等電梯的空檔,又和遲筠講一些老同學的趣聞轶事當作八卦,比如“當時畫室裏最好看的那個男孩子長殘啦,你可不要吓到”,再比如“聽說某某現在在巴黎進修,我看她INS曬的作品也就那樣嘛”。
遲筠聽得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他對于蔚然提起的那些人名都記不太清了,更別提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八卦。
聚會的地方在十一樓的大廳,電梯來得很快。于蔚然在電梯裏還不斷向遲筠吐槽,一出電梯,卻仿佛換了個人,滿臉笑容地引着遲筠和這個打招呼和那個打招呼。
打招呼的一員裏有于蔚然提起過的聞逍,對方和他高中集訓時分明不怎麽熟,可一在這樣的場合下見了,卻像是多年不見的至親好友一樣,舉杯絮絮不停。
遲筠打起精神應付了聞逍幾句,這期間于蔚然不改交際花本質,滿場熟悉的不熟悉的,全去打遍了招呼,才折返回來。
“要喝香槟嗎?”于蔚然嘴上問着要不要,手上卻已經快一步塞給了遲筠一杯香槟。
于蔚然剛才沒注意到,這會兒一碰到遲筠的手,才發覺遲筠體溫高得不像話:“親愛的,你發燒了?”
遲筠傻乎乎地笑了笑:“是啊。”
“你怎麽這麽高興?”于蔚然有點不可思議,他探探遲筠的額頭,撇了撇嘴,“算了,你別喝了。我等下讓我男朋友開過來接我們,送你回家吧。”
他說完又瞥了遲筠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但凡交個男朋友,至于都燒糊塗了還得自己出門嗎?”
本來高興得莫名其妙的遲筠,忽然又覺得有些低落,他心想我有男朋友啊,又高又美又白的男朋友,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想完又高高興興地和于蔚然單方面和解了:“不用,我有男朋友!”
“哦?”于蔚然挑了挑眉,似乎有點驚訝,“那你給他打電話吧,叫他來接你。”
遲筠天不怕地不怕,一掏手機就要打,卻突然想起來他不光沒有葉望濘微信,連電話都沒有。
平日裏總是黏在一起,下班就回家,遲筠從來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于蔚然見遲筠的動作停住了,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按下號碼給男朋友打電話:“喂,你是不是還在附近?對,現在過來,我朋友都燒糊塗了,趕緊送他回家……”
遲筠沒有聽見于蔚然的話。他呆呆地注視着暗了的手機屏幕,像只耳朵耷拉下來,被抛棄了的小狗。
于蔚然的男朋友似乎一直在附近,沒走太遠,幾乎是接到于蔚然電話的二十分鐘內就繞回來了。
盡管聚會才剛開始,但眼看遲筠越燒越暈,于蔚然也顧不上別的了,一接到電話就架着他下了電梯。
停車場在地下,範圍太大,于蔚然怕自己找不到車,特意打電話囑咐了男朋友讓他停了車到一樓大堂來接,他一邊打電話,一邊費勁地單手摟住遲筠,讓遲筠不至于因為脫力摔下去。
通話的人似乎已經開到地下了,信號斷斷續續,于蔚然對着電話“喂”了幾聲,見沒有回應,便撂了電話騰出一只手要抱遲筠。
于蔚然剛低頭伸出手,卻突然被電梯外的站着的人推了一把,他一時毫無防備,重力不穩,被推了個踉跄。
而遲筠則被對方扶住了,半抱在懷裏。
“你沒看見有人嗎?”于蔚然心生不快,他剛想不客氣地罵回去,一擡頭,卻看見一個身材颀長的漂亮青年站在門外,冷冷地看着他。
“我是他男朋友,”對方的語氣說不上溫和,一雙眼一斂,更像是鋒銳的針對,“來接他回家。”
于蔚然愣了一下,語氣剛要緩和下來,腦子裏卻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前不久看的撿屍微博。他稍作猶豫,還是選擇問遲筠:“親愛的,你認識他嗎?”
對面漂亮青年的臉色更不好看了,他垂下眼臉去看遲筠,遲筠卻晃晃悠悠地推開了他。
“……我想吐。”遲筠撂下這一句話,還不等電梯裏的兩個人反應過來,就先跌跌撞撞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