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高燒
有一首歌的歌詞裏寫,愛戀不過是一場高燒,思念是緊跟着的好不了的咳。
遲筠身體力行地體驗了一回,并不太認同這句話。
也許是因為發燒又吹了風,他整整燒了三天,比葉望濘上次小打小鬧的中熱來得更為聲勢浩大,幾乎是一直在38℃到39℃之間反複發熱,于是不得不又去醫院輸液,紮得手背一片淤青。
醫院床位緊張,沒辦法協調單人病房,遲筠也不願意多占資源。他躺得昏昏沉沉,短暫清醒的時間裏,聽見頭頂的透明吊瓶滴滴答答,另一只手則被葉望濘用力握住,掌心又濕又黏,遲筠試圖抽出手,卻驚醒了淺眠的葉望濘。
“對不起。”他聽見葉望濘下意識的低聲呢喃,輕得仿佛一片羽毛落在地上,沒有着力點。
遲筠用指尖在葉望濘的手背上輕輕撓了兩下。
葉望濘的臉色蒼白,頭發也是淩亂的,整個人透露出一種脆弱而無力的美,讓人分不清他們兩個,到底誰才是生病了的人。
長得好看真好,遲筠默默地在心裏想,他在睡夢中甚至夢到了該怎麽罵葉望濘的一百條,但醒了,一看到葉望濘的臉,他就又說不出口了。
還能怎麽辦呢,當然是原諒他了。
“你回去睡吧,”遲筠推不動葉望濘,病房裏沒有陪床,只有一張椅子,葉望濘坐了三天實在煎熬,“明天早上再來接我就好了。”
葉望濘搖了搖頭,他沒有再重複那句“對不起”,而是握着遲筠的手貼在額頭上,像是在虔誠地祭拜神明,卻又用垂下的眼簾表達了無聲的拒絕。
遲筠知道說不動葉望濘,他嘆了口氣,也不再堅持了,而是費勁地擡起頭,在葉望濘的指節上留下了一個幹燥的吻。
“原諒你了。”他好像是在回答葉望濘捏痛了他的手這件事,又好像不是。
第四天化驗複查結束,遲筠總算降了溫,稍有精神,纏着葉望濘開了藥回家。
妹妹獨自在家待了三天,盡管葉望濘走前留下了充足的食物和水,但她似乎難得産生了貓生中從未出現過的寂寞情緒。從遲筠一回來就親近地撲上來喵喵叫,還自告奮勇爬上遲筠的肚子,一動不動地充當保暖袋。
裹得嚴嚴實實的棉被,加上一只盡職盡責的保暖袋,遲筠安穩地睡了一個好覺,醒來已經發過了汗,身體輕盈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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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來時房間裏很安靜,葉望濘并不在床邊,只有廚房有叮當餐具碰撞發出的響聲。遲筠在床上發了一會兒懵,就起身去廚房了。
葉望濘正在煮粥,廚房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米湯香味。
遲筠靠在門框邊看了一會兒,直到葉望濘掀開電飯煲的蓋子盛粥,另一手拿了白糖罐,他才恍然驚醒,條件反射般從葉望濘的胳膊下面穿了過去,一把奪過白糖罐:“不用加糖!”
葉望濘的動作停住了:“你醒了?”
他放下白糖罐,又伸手去探遲筠的額頭,對比了一下自己,才問:“還難受嗎?”
“不難受了。”遲筠乖乖地站在原地讓葉望濘探完體溫,很自覺地去端碗。
白粥還是燙的,冒着熱氣。遲筠吃得小心翼翼,一口吹幾下,再玩一會兒手機,才慢吞吞地吃下去一勺。
“你幫我請過假了嗎?”遲筠邊翻手機邊問對桌的葉望濘。
葉望濘點頭:“請過了。”
“怪不得,”遲筠自言自語,繼續往下翻未讀微信,有窦航的,還有周宸樂的,“小秦還問我在哪家醫院,要買個果籃來看我。”
遲筠想繼續往下翻,手指卻在于蔚然的微信對話框上停住了。
那天聚會遲筠的記憶片段只停留在他頭暈去洗手間吐了,回來的時候于蔚然已經走了,他記得自己問了葉望濘怎麽會來,葉望濘當時是怎麽回答的?
不記得了。
遲筠想了好久也沒想起來,他幹脆給于蔚然發了一條微信,問于蔚然什麽時候有時間,改天再見一次。
于蔚然沒有馬上回複,遲筠也沒在意,他息了屏幕,忽然想起來了什麽似的,對葉望濘說:“你微信二維碼給我掃一下。”
葉望濘似乎在想什麽,有些出神,怔了一下,才打開手機調出二維碼給遲筠掃。
遲筠掃了二維碼,點擊發送好友申請,葉望濘立刻通過了。
葉望濘的頭像是一片黑色,昵稱是一個點。遲筠點進葉望濘的朋友圈看,裏面是一條橫線,什麽都沒有,比起之前的那個微信,這個微信更像一個三無小號。
“我不常用微信。”葉望濘說。
遲筠“嗯”了一聲,他沒追根究底,而是突然換了一個話題:“你那天不想讓我去聚會,是因為生氣了嗎?”
葉望濘沉默了一下,否認了:“不是生氣。”
那是因為什麽?遲筠想問,他想不到第二個理由,甚至是葉望濘如果回答了生氣,他也猜不到葉望濘究竟為什麽要生氣。
遲筠記得以前窦航常和他們講女朋友的事,有甜蜜的,當然也有無奈的。
有一次窦航無奈地說起,他總是不明白女朋友為什麽生氣。比如女朋友說要減肥,問他最近自己胖了嗎,窦航如果說沒胖,她就要講:你一點都不關心我,都看不出我的變化。窦航要是說胖了,女朋友又要生氣:你果然嫌棄我!
當時窦航說完,遲筠就和周宸樂在一邊笑得上不來氣,周宸樂邊笑還邊感慨:“談戀愛可真難。”
但現在遲筠不想笑了,他只覺得葉望濘和窦航的女朋友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談戀愛怎麽會難,兩個人有說不開剪不斷,越纏越緊的結,要解開才難。
“那好吧,”遲筠說,“就當你沒生氣好了。”
“那是因為我讓你戴套不高興了?”他開玩笑地問。
葉望濘擡眼看他,抿着嘴沒說話,似乎在确認這句話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逗你呢,”遲筠又說,“那你以後如果生氣了,不想告訴我,就在微信上悄悄發給我。”
“不要讓我猜,”他用那種很溫柔的,哄騙小孩的語氣對葉望濘說,“好不好?”
“我沒有生氣。”葉望濘還是這麽說,遲筠猜這句是真的,他看着葉望濘低下了頭擺弄手機。
随即遲筠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來自葉望濘的微信,上面只有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