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和小黃又不一樣。”徐幼寧低聲道。
然而臉上仍然浮出了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
雖然這不是她想說的, 羨慕的那樣東西,可她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種可以依靠的感覺。
他的胸膛緊貼着她的臉, 他的心跳有節奏地傳到她的耳朵裏。
他是是實實在在的,不是想象的。
如果, 他是屬于她的,只屬于她一個人的, 該多好。
徐幼寧就這樣依靠着他, 不知不覺睡着了。
午睡起來的時候, 太子已經起了身。
徐幼寧瞧着他一臉凝重若有所思的模樣, 不禁問:“殿下,出什麽事了嗎?”
太子聽到她的聲音, 轉過臉道:“剛才重華宮來人傳了話,說父皇下午會來華陽宮坐一會兒。”
皇帝要來華陽宮?
徐幼寧不禁捂住嘴,吓了一跳。
雖然她如今什麽娘娘、公主的都見過了, 還沒有見過皇帝呢!
往常從太子的只言片語中, 徐幼寧便能感受到, 皇帝的冷酷和無情。
“殿下, 皇上為什麽要過來啊?”
太子看着手足無措的徐幼寧, 無奈道:“應該是來瞧你的。”
“瞧我?”徐幼寧更驚訝了, “我有什麽好瞧的?”
“你忘了,父皇如今醉心修行。你的八字和面向都是玄清子瞧好的, 這回你感染了疫症都能痊愈,父皇定然覺得你是個福星,想來瞧個稀奇。”
當然,太子并沒有對徐幼寧說全部的原因。
皇帝禦駕親臨華陽宮,而不是召太子去重陽宮, 這就很說明皇帝是想向衆人昭示,他對太子的重視。
徐幼寧一下就緊張了。
“那……那我該穿什麽衣裳,”她的肚子越來越大,在東宮的時候隔幾日就有掌針給她做新衣服,可在文山別院已經好久沒有做像樣的衣裳了,徐幼寧擔憂地捂着臉,“我現在一定難看死了。”
她這陣子心情不好,每天吃得不香,睡得也不好,雖然她還沒有照鏡子,可她知道,現在的模樣一定憔悴得不得了。
太子端詳着她不足巴掌大的臉,“就這樣挺好,讓父皇好好看看他造的孽。”
“不行。”徐幼寧爬起來,遠遠地照了一下鏡子,只看了一眼,便急忙去喚素心了。
太子看着她坐在妝臺前忙活,坐在旁邊優哉游哉地喝起了茶。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王吉匆匆進來。
“主子,聖駕快到了。”
太子颔首,轉身望向徐幼寧:“聽到了吧,馬上就到了。”
素心幫徐幼寧打扮完,徐幼寧還是覺得氣色太差,可是皇帝既然要到了,也沒時間彌補了,只好站起身,跟着太子一齊出去。
兩人站在華陽宮前頭,沒多時聖駕便至。
遠遠的,徐幼寧就看到一個穿着白色道袍的人在內侍的簇擁下走過來。
徐幼寧跪在地上,跟着太子一齊朝皇帝行禮。
“平身。”皇帝的聲音聽着比太子還低沉一點,也更加渾厚。
語氣倒是柔和些,聽着不像是冷酷的人。
華陽宮風景最好的地方便是邊上的涼亭,皇帝好不容易上來了,自然要坐到那邊去,俯瞰着整個禦香山行宮。
太子坐在皇帝的旁邊,徐幼寧則是低頭站在他的身後。
“你就是幼寧吧,怎麽一直低着頭?”
聽到皇帝這麽說,徐幼寧只好壯着膽子擡起頭,重新向皇帝行禮。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坐下說話。”
徐幼寧心中一喜。
因着是拜見皇帝,徐幼寧心裏緊張得不得了,方才站在旁邊的時候一直腿打顫。
“多謝陛下。”徐幼寧依言坐下。
皇帝的面容果然跟他的聲音一樣,并不淩厲,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道袍,乍看一下十分樸素,仔細一瞧,方能敲出那上頭用銀線繡了經文。
“這衣裳上頭繡的是葛洪仙人的《抱樸子》仙經。”皇帝看到徐幼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笑眯眯道,“這件道袍是去年萬壽節的時候,宜妃送給朕的壽禮。”
“宜妃娘娘當真是用心了。”徐幼寧真是由衷的佩服宜妃,有這份心思,這份手藝。
難怪,有強勢的皇後,有霸道的慧貴妃,宜妃還能在後宮中有一席之地。
“宜妃手巧,朕的道袍都是她做的。”
太子道:“父皇怎麽突然就來了,上午母妃還說,父皇這幾日正在靜修,讓兒臣過幾日再去請安。”
皇帝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這回因為朕的疏忽,叫你和幼寧受了委屈,朕這心裏不好受啊!一想到你差點折在文山別院,朕哪裏靜得下心悟道啊!”
徐幼寧看着皇帝這痛心疾首的模樣,忽然明白為什麽皇後喪子這麽多年還能穩居中宮之位,壓得慧貴妃和宜妃出不了頭。
皇帝和皇後分明就是絕配,兩個人都是和藹可親的模樣,背後的心思卻是連太子都害怕。
“說到底還是兒臣的不是,父皇把京城的城防交給兒臣,兒臣沒有守好京城,以至于讓人鑽了空子,險些釀成大禍,動搖我朝根基。”
太子一席話說完,皇帝慈祥的面容上頓時布滿了陰霾。
“狗東西,朕饒不了他!”
太子默了一會兒,又道:“父皇,兒臣有一個請求。”
“說吧,只要朕能答應你的,朕都會答應。”
“這次事涉二哥,兒臣身為弟弟,恐怕不便出面處置,還是請父皇……”
太子正說着話,皇帝擡手,示意他停下。
待太子噤了聲,皇帝方緩緩道:“此事還非得你出面不可。你是儲君,他是下臣,這回朕要你從重處置,好叫哪些狗東西知道什麽叫君臣有別。”
太子的眼神有些冷。
若是父皇當真想從重處置,根本不會這麽說便直接處置了。
把這事推到太子手裏,看來對二哥,父皇還是心軟了。
徐幼寧沒有想這麽多,只是有些意外,疫症的事居然是二皇子搞出來的。
之前太子只說事情跟皇後有關,看來皇後原本是打算把二皇子扶上位嗎?
要親自處置自己的哥哥……徐幼寧正在為太子擔憂的時候,他已經應聲道:“兒臣明白了。”
“朕相信你能把這事處理妥當。”皇帝滿意地笑了起來,看着太子緊繃的神情,又語重心長道:“朕這是為你好,打你走入東宮,你就不是你了,而是稱孤。”
徐幼寧知道皇帝都是自稱“孤家寡人”,并無多想什麽,聽到這句話,方才意識到個中含義。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皇帝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轉向徐幼寧:“幼寧,這回你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啊。”
“不敢。”徐幼寧忙道,“文山別院那邊什麽都有,底下人做事也格外用心。”
那夜的刺客解決之後,文山別院的日子的确好過,剛到別院那天發生的事,自不可能在皇帝跟前訴苦。
皇帝颔首:“玄清子跟朕提過你,說你命格奇佳,面相亦是多子多福之相,你放心,有朕在,不會叫人虧待你的。”
太子始終神色淡淡,一直到皇帝說出這句話之後,方才松快了些,轉頭微笑着看向徐幼寧。
徐幼寧明白皇帝不會随口說這句話,但皇帝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徐幼寧心裏還不甚清楚。
“深兒,朕聽說幼寧的家人也接過來了?”
“是,暫且把他們留在了文山別院。”
“那邊太偏僻了,別把他們一家子留在那裏,接過來,行宮裏還有那麽多地方,找處院子給他們住便是。”
徐幼寧聽着,頓時震驚了,皇上要把徐家人都接進行宮來住?
正在詫異中,只聽得皇帝又道:“徐啓平是洪恩四年的進士吧。朕記得他文章寫得不錯,當時國子監有空缺,朕便讓吏部把他放那邊了。”
聽到皇帝這麽說,徐幼寧對他不由得升起一陣佩服。
徐啓平性格古板,不善官場那一套,國子監的環境相對其他衙門來說要單純得多,面對都是苦讀的監生和做學問的老師。
若不是因為在國子監,徐啓平恐怕早就在官場的傾軋中犧牲了。
“如今他是什麽官職?”皇帝和顏悅色地轉向徐幼寧。
“爹爹是國子監司業。”
皇帝哈哈笑了起來:“是個老實人啊,當初給他的官職就是司業,這幹了十幾年,還是司業。”
徐幼寧心道:不,差一點連司業都沒了,要被發配流放呢!
太子淡淡道:“老實人有老實人的長處。”
“不錯,這有的官員像油,有的官員像水,有些衙門需要多一些油,有些衙門需要多一些水。國子監就是需要能沉下心來好好教書做學問的人,”皇帝贊同地颔首,話鋒一轉道,“不過,在一個地方幹了十多年,也該挪挪窩了。”
皇帝眯起眼睛,想了想:“等回了京,擢徐啓平為國子監祭酒吧。”
要給爹爹升官?
徐幼寧眨了眨眼睛。
爹爹現如今是六品司業,若升為祭酒,那就是四品了。
太子看着徐幼寧的模樣,忍俊不禁道:“還不快謝父皇恩典。”
徐幼寧忙站起身,朝皇帝跪下:“幼寧代爹爹謝皇上恩典。”
皇帝笑眯眯的伸手扶徐幼寧起來,一派和藹可親的模樣:“別着急謝恩,朕還有恩典呢。”
還有別的恩典?
待徐幼寧起了身落座之後,皇帝又問:“幼寧如今定的是什麽位份啊?”
太子的眸光迅速跟徐幼寧碰了一下,旋即道:“還沒定。”
“胡鬧!”皇帝佯裝發怒,“又是你母妃的主意吧?”
太子沒有作聲。
皇帝望向徐幼寧,嘆道:“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今日朕在這裏,必然不會讓你這麽委屈下去。”
徐幼寧小心翼翼地看向太子,太子只是笑。
“這樣吧,先定為良娣,等孩子生下來再行別的封賞。”
良娣?
徐幼寧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跟不上 。
皇上是要封她為太子良娣?
似乎是見她沒有反應過來,皇帝身後那位胖乎乎的公公笑着朝徐幼寧道賀:“恭喜良娣,賀喜良娣。”
原來真是要封她為太子良娣。
徐幼寧的心情有些複雜,不過當下還是站起身,跪下朝皇帝謝恩。
太子瞧出了徐幼寧臉上的神色,微微蹙眉。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的更新補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