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因徐幼寧有孕在身, 馬車比預計中的情況走得慢,足足行了兩日半才到禦香山。
車駕剛到了行宮側門前,外頭忽然傳來一聲爆喝:“一個個都老實點, 不許動。”
“姓孫的,你一再攔東宮的馬車究竟是何用意?”素心的怒斥, 叫徐幼寧想起了一點舊事,上回在京城的大街上, 就是一個姓孫的錦衣衛攔住了東宮的馬車。
現在又被攔下, 難道禦香山行宮出了什麽事嗎?
徐幼寧再也坐不住了, 扶着月芽地手走出去。
一挑開車簾, 頓時吓了一跳。
馬車外頭圍着十幾個身着飛魚服的錦衣衛,各個持刀拿劍的, 更詭異的是,所有人臉上都用白布蒙面。
為首的那一個,果真是當初在大街上攔住徐幼寧馬車的孫濤。
“姑娘, ”素心見她出來, 急忙扶住了她。
“出什麽事了嗎?”徐幼寧朝孫濤詢問道。
孫濤見狀, 臉上的狠戾稍稍收斂, 朝徐幼寧拱了拱手。
“錦衣衛千戶孫濤, 奉皇上之命, 帶幼寧小主去一個文山別院居住。”
徐幼寧聽得更茫然了。
是皇上不希望她跟慧貴妃一起住,所以指了這個文山別院給她住嗎?
可是, 為什麽要叫錦衣衛的人帶她走呢?
“文山別院在哪裏?”徐幼寧下意識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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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孫濤皮笑肉不笑道:“文山別院距離此處有半天的腳程,小主若是配合,咱們即刻出發,天黑前就能到。”
徐幼寧茫然點頭:“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自然要遵從的。”
“這就對了嘛!”孫濤得意洋洋地朝素心瞪了一眼, “還是幼寧小主明事理、識大體,這裏是禦香山,聖駕就在行宮,若非皇上有旨,給我一千個膽子,我也不敢攔東宮的馬車。”
徐幼寧順着孫濤的目光朝旁邊望去,只見側門旁邊已經停了一輛青色馬車。
她忽然意識到,孫濤他們是一早備了馬車就等在了這裏的。
可是為什麽?
“你們幹什麽攔住我?”素心怒道。
徐幼寧回過頭,見素心、雲心等人都被錦衣衛攔住。
“孫千戶,這是為何?”
孫濤朝徐幼寧拱了拱手,“小主見諒,皇上的旨意是讓小主一個人前往文山別院,其他人另有處置。”
“處置?”徐幼寧更不懂了,他們都是伺候徐幼寧的人,如今聽到孫濤這樣說,她不得不站出來,“他們犯了什麽錯要被處置?”
孫濤笑道:“姑娘這是還不知道呢?”
“知道什麽?”
孫濤橫了素心等人一眼,“原本是沒錯的,如今看來倒是有欺瞞主子這一罪狀。”
“他們欺瞞我什麽了?”
孫濤高聲道:“五日前,京城出現了疫症。”
“我知道這事,可是這跟他們有什麽關系?”
“京城裏最早出現疫症的地方就是蓮花巷,這個地方,小主應當很熟悉吧?”
蓮花巷?京城裏最早出現疫症的地方是蓮花巷?
“而且,小主的祖母徐王氏正是感染疫症的人之一。錦衣衛得知小主與祖母感情很好,時常回蓮花巷探望祖母,九日前也曾回過蓮花巷。”
徐幼寧沒有聽清楚孫濤後面說了什麽,她滿腦子都只有一句話:祖母感染了疫症!
祖母一直卧床在家,怎麽會感染疫症?
太子為什麽不告訴她?
是怕自己擔心嗎?
“小主應當明白了吧,據太醫分析,小主很可能也染上了疫症,只是還沒有發病,而這些伺候小主的奴婢們也很可能感染了疫症。為了聖駕安危,錦衣衛不得不有所安排。”
她極有可能帶着疫症,所以錦衣衛絕不會讓她踏入行宮半步。
不過,徐幼寧忽然想到,如果她可能感染了疫症,那太子呢?太子會不會因為她染上疫症?
雲心道:“既然我們都有可能感染疫症,為何不讓我們随小主前往文山別院,正好我們可以伺候小主。”
“你什麽玩意,能跟小主相比嗎?文山別院有的是人伺候小主,老實點,自有你們的去處”孫濤惡狠狠道,“帶下去!”
雲心和錦心站着沒動。
孫濤眯起眼睛,眸光中滿是狠戾,他擡起手,正要發話,側門裏突然走出來一個人。
“孫千戶,你在這裏呢!”
是王福元!
徐幼寧求助似的看向王福元,王福元卻壓根不看她,只笑呵呵地走到孫千戶,“孫千戶,貴妃娘娘說諸位兄弟們當差辛苦了,特意賞了綠豆湯給各位兄弟們消暑。”
“屬下替兄弟們多謝貴妃娘娘。”
“千戶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說話。”王福元客氣道。
孫濤卻不領情,“王公公,我等還有皇命在身,等辦完差事,一定去找王公公喝酒。弟兄們,走咯!”
因着王福元到來,雲心和錦心等人沒有再反抗,由着錦衣衛将他們帶走。
畢竟,王福元到來,證明慧貴妃已經知曉此事,并在設法轉圜。
即便雲心和錦心武功高強,跟錦衣衛硬拼也是以卵擊石。如果真是皇命在,只能寄希望于太子和慧貴妃。
徐幼寧默默上了孫濤準備的那輛馬車。
跟東宮的馬車比起來,這輛馬車實在是太簡陋了,座椅上連一個軟墊都沒有。
徐幼寧扶着窗戶坐下,只覺得咯得疼。
然而這才是一個開始,外頭的錦衣衛一甩馬鞭,馬車便飛快地行駛起來。
這種速度行駛,裏頭的人根本無法落座。
徐幼寧被颠了兩下,立馬扶着窗戶站了起來,若是這樣坐一路,只怕還沒下馬車,她和孩子都沒了。
一直以來,因着她懷着這個孩子,所有人都對她青眼有加,走到哪裏都是一路的優待。
但是現在……這個孩子似乎保不了她了。
徐幼寧忽然意識到,現在該輪到她來保護這個孩子了。
……
“讓開。”重華宮前,慧貴妃看着攔路的宜妃,柳眉倒豎,杏眼圓睜。
宜妃依舊是一臉溫和的模樣,絲毫不為慧貴妃的暴怒而動容。
“慧姐姐,陛下正在靜修,不見任何人,姐姐還是請回吧。”
重華宮是禦香山行宮的正殿,也是皇帝在行宮中的居所。
慧貴妃聞言,冷笑一聲:“既然陛下要靜修,怎麽還留你這看門狗在這裏亂吠?”
“慧姐姐莫要生氣,您是個聰明人,若不是陛下有旨,妹妹怎麽敢攔姐姐的路呢?”宜妃看着盛怒的慧貴妃,目光中亦有許多無奈,“若是妹妹有的選,也不想站在這裏攔姐姐的路。”
慧貴妃的眸光變得銳利起來,狠狠盯了宜妃一眼過後,冷哼一聲:“賤人,今兒這一出不是你搞的鬼?”
“慧姐姐,妹妹身居宮中,家人都不是京官,京城裏的事,妹妹怎麽會知道呢?”
“算你識相。”慧貴妃望了一眼重華宮緊閉的宮門,低聲問,“皇後是不是在裏頭?”
宜妃面不改色,亦是将聲音放到最低:“皇後娘娘一刻鐘前已經離開了。”
慧貴妃的手不禁捏成拳頭,看向宜妃的眸光漸漸變了。
“好,今日你的人情本宮記住了。”慧貴妃說着,眸光忽然一動,臉上顯出一抹冷笑,繼續壓低了聲音說道,“不過,他們既然把宜妃妹妹推出來擋路,本宮若是什麽都不做,反倒對宜妃妹妹不利。”
“慧……”
宜妃話還沒說完,忽然見慧貴妃擡手,狠狠地便甩了一個巴掌過來,口中叱罵道;“好你個賤人,居然敢拿着雞毛當令箭,阻攔本宮的路!”
這一巴掌來勢洶洶,宜妃毫無防備地被她掌掴,只覺得半張臉都快被打得失去知覺了。
“母妃!”莊和公主正好在不遠處,見到這一幕,急忙跑上前來将宜妃護住,見到宜妃的慘狀頓時哭了起來,“貴妃娘娘為何打我母妃?”
“阻攔本宮的路,該打!”慧貴妃氣勢洶洶,好似随時還能沖過來給宜妃補一巴掌似的。
“父皇,父皇。”莊和公主朝着重華宮大喊起來,“慧貴妃要打死我母妃了,父皇,救命啊。”
饒是莊和這般大喊大叫,重華宮的宮門依舊緊緊關閉着。
慧貴妃知道今日皇帝是不會開門的,只得強行咽下心口的惡氣,惡狠狠地對宜妃道:“若不是因着陛下靜修,本宮定然要把你這賤人拖到陛下跟前,叫陛下治你的不敬之罪不可!哼!”
說罷,慧貴妃這才轉身離開。
莊和恨恨看着慧貴妃離開的背影,卻聽得宜妃有氣無力道:“你在父皇前大聲喧嘩做什麽?”
“母妃,你是不是很疼?”
宜妃聽着女兒的關心,臉上浮出一抹慘淡的笑意。
她膝下只得莊和一個閨女,待皇帝百年之後,必然會有人繼承大統。
如今皇後雖然大權在握,可皇後畢竟跟自己一樣沒有兒子。
她總得為自己、為莊和留一條後路。
吱嘎——
重華宮的宮門終于打開了。
莊和回過頭,見是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福順走了出來。
那福順手裏頭拿着一個白瓷瓶,走到宜妃身邊,恭敬道:“宜妃娘娘,陛下知道您受了委屈,特叫奴婢給娘娘拿了藥膏。”
“臣妾謝陛下隆恩。”
“陛下說了,天兒太熱,娘娘快些回宮涼快涼快,可別中暑了。”
福順說罷,徑自回了重華宮,重華宮的宮門再次關上。
宜妃拿着藥膏,苦笑了一下:“看到了吧,這就是你不能去招惹慧貴妃的原因。”
莊和咬唇,不再說話。
宜妃拍了拍她的手背:“無妨,今日這一巴掌,說明她接納我的提議,往後無論如何,我們母女都會有立足之地。”
“母妃,你是說,你是故意受慧貴妃一巴掌的?”
正值午後,四下沒有人影。
宜妃低聲道:“其實我一直想找個機會向她低頭,只是一直不得時機,今日她遇到急事,正好順勢而為。”
“可是母妃,現在的情形完全在皇後娘娘的掌控之下,我剛才派人去側門打探了,錦衣衛已經直接把太子哥哥的侍妾帶走了,連一個宮女都沒帶走。她一個孕婦,落在錦衣衛那些粗鄙之人的手裏,怕是兇多吉少了。”
宜妃蹙眉:“若真如你所說,陛下看來是不想留活口了。”
“母妃,你說,萬一太子哥哥被她染上了疫症……”
“噓——”宜妃嘆了口氣,“如今這情勢,我也看不清了。不過,不管他們誰贏,咱們都有退路。”
“只是苦了母妃了。”莊和看着宜妃被掌掴後的臉,心裏難受極了。
宜妃反而笑了,“對了,你怎麽突然跑去側門打探了,我還以為你跟燕渟出去玩了呢!”
“別提了,到了禦香山我就沒見到他,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裏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更稍稍晚了一點,請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