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姑娘, 姑娘。”
這日,徐幼寧正在午睡,忽然有人劇烈地搖她的胳膊。
睜開朦胧的睡眼, 她看到搖醒自己的人居然是素心。
平常午睡,素心絕不會打擾, 今日突然把她搖醒,徐幼寧心頭一凜, 立馬緊張起來:“素心, 出什麽事了嗎?”
“姑娘, 殿下傳旨過來, 要姑娘立即動身去禦香山。”素心神色凝重,匆匆說罷, 又補了一句,“現在就走。”
禦香山是離京城最近的一座行宮,距離京城約莫兩日的路程, 是南唐的皇家避暑行宮。
不過因着這幾年皇帝醉心修道, 聖駕連着幾年都沒去禦香山。
前幾天徐幼寧覺得熱的時候, 太子還說, 若這八月再熱下去便帶徐幼寧去禦香山住一個月。
當時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 沒想到真要去。
不過想想不對勁, 再是要去,怎麽不稍稍提前說一聲, 連午睡都不讓她睡要她立即走?
“現在就走?”徐幼寧瞧着素心滿臉焦急,不像她平時進退有度的模樣,忍不住問,“到底怎麽回事?”
素心沒有否認,只扶着徐幼寧坐起來:“事态緊急, 姑娘先上馬車,在馬車上奴婢跟姑娘細說。”
說得這樣緊急,徐幼寧僅存的睡意也沒了。
簡單的理過容裝之後,徐幼寧往承乾宮外走去。走到殿前,才看見雲心和錦心為她收拾了些衣裳物品,裝了三四個箱籠。
“素心,我們要去禦香山待多久?”
“奴婢也不知,往常宮裏貴人過去,怎麽着都會住一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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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想帶上月芽,可以嗎?”
素心點頭:“姑娘先往馬車去,奴婢立即派人去尋月芽。”
徐幼寧乘着步攆到了東宮正門,只見大門前停着四輛明黃色的馬車,王吉正指揮着內侍們往後頭三輛馬車上搬東西。這陣仗,當真像是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王吉。”徐幼寧出聲喊道。
王吉循聲快步走過來,恭敬朝徐幼寧行禮:“姑娘,快請上馬車。”
“殿下呢?”徐幼寧問。
“姑娘先行,殿下有要緊的事要辦。”
王吉居然沒跟着太子。
徐幼寧覺得今日的事情越來越奇怪了,“那這回殿下不去禦香山嗎?”
“姑娘放心,殿下要去的,只是比姑娘晚過去。”
正說着話,月芽匆匆從東宮裏趕了出來。
徐幼寧雖然滿腦子疑惑,可看着周遭的人各個神情凝重,不好再多問,不安地挽着月芽的手上了馬車。
她登上的是第一輛馬車,平常都是太子乘坐的。一進去,便有一股淡淡的龍涎香味道撲面而來。
月芽尚不知出了什麽事,扶着她走進去,驚喜道:“姑娘,這馬車的坐塌很寬,摸着也很軟,你過來躺着吧。”
徐幼寧一點困意也沒有了,勉強搖了搖頭,便坐了下去。
剛坐下,素心便上了馬車,在馬車裏擺上點心瓜果。
“姑娘瞧瞧,還想吃什麽?”
徐幼寧哪有吃糕點的心情:“今日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什麽我們這麽急匆匆地去禦香山?”
素心道:“殿下傳了旨意,只說要姑娘立即動身,方才奴婢向王公公打聽了一下,聽聞是京城裏有百姓染了疫症,聖駕今日已經離京前往禦香山。”
京城裏有百姓染了疫症?
徐幼寧吓了一跳。
“什麽疫症?染了多少人?”
“這個奴婢就不太清楚了,殿下此刻還在宮中坐鎮指揮,定然能控制住的。”
徐幼寧不知道這個疫症有多厲害,只是前幾日幫太子讀奏折的時候,有幾個遭了水災的州府上書說洪水過後又來了疫症,死了好多百姓。
太子說,疫症來勢洶洶,幾天時間,一座城的人就沒了。
京城……京城裏怎麽會有疫症?
那京城全城百姓會遭殃嗎?
徐幼寧心下告訴自己不會的,可她明白,若不是全城都有得疫症的風險,聖駕不會這麽匆忙前往禦香山。
她忽然想起了在蓮花巷的家人:“素心,你能不能派人往我家遞個消息,就說出了疫症,讓他們馬上收拾東西去郊外的祖宅。”
祖母的安危自不必說,便是陳氏和徐幼姝,她也不忍心看着他們去死。
素心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不過徐幼寧心中焦急,一時沒有留意素心的神色。
“姑娘先躺下吧,奴婢……這就出去安排。”
素心出了馬車,再沒有進來,沒多時外頭一聲令起,馬車便前行了。
這馬車套了四匹馬,跑起來平穩得很,可徐幼寧的心境卻格外忐忑。
就這麽一路出了京城。剛出城門不久,馬車便停了下來。
沒多時,有人挑簾而入,卻是太子。
他一襲戎裝,英氣逼人。
“殿下。”一看到他,徐幼寧便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瞬間安定下來。
太子見她撲過來,将她護在懷裏。
“平常吃飯都恨不得躺着吃,今兒怎麽了?”
聽他調侃自己,徐幼寧非但不惱,反倒是覺得很安心。
“殿下,京城裏真的出現疫症了嗎?”
太子的臉色頓時凝重下來,口中輕聲道:“嗯。此事有我,你無需挂心。”
“殿下,我知道你現在要顧着全城的百姓,不過。”徐幼寧說着,心裏越發擔心起來,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兒,“殿下,能不能讓我的家人也離開京城?”
“你上次回去,他們要你去勸說衛承遠娶你的妹妹,你還擔憂他們?”
徐幼寧急忙道:“他們都是我家人,我怎麽可能因為這點事就不顧他們的生死。”
太子眸光閃了一下。
原來衛承遠在她的心裏只是“這點事”,倒是令他滿意。
不過徐家的人……疫症出現的地方,正是蓮花巷。
全京城的人都能離開,蓮花巷的人都不能走。
兩個時辰前,皇帝對他下了命令,要他在聖駕離開京城後,即刻放火燒了蓮花巷。
“幼寧,我現在沒辦法帶他們離開京城,不過,我答應你,我會盡我所能看顧好他們。”
蓮花巷不能一燒了之。
即便不為了徐幼寧的家人,也為了蓮花巷和京城的百姓。
不過,徐幼寧有孕在身,此事還不能告訴她。
聽着他的保證,徐幼寧心頭的巨石總算是落了地。
他是太子,他答應的事,一定能辦到。
徐幼寧低下頭,悄悄揉了揉眼睛,将眼角的淚擦去,重新擡頭道:“殿下,你不去禦香山嗎?”
“要去,等處理完京城的事,我就過去。”
他要留下來?
徐幼寧不禁為他擔心。
皇帝都走了,他留下來不是只身犯險嗎?
“殿下,不能叫朝臣們留……”
“不能,”太子打斷她的話,因知她是為自己擔心,心中十分受用。
他在她的臉頰上啄了一口,終究不得味,還是堵上了她的唇。
“唔”,徐幼寧被他攬在懷中,不得動彈,可她心甘情願沉溺在他的懷裏。
“等到了禦香山,你跟母妃住在一塊兒。”
“啊?”徐幼寧吓了一跳。
“幼寧,母妃不會傷害你的,等我過去了,我再把你接到我的行宮。”太子叮囑道。
“那你到底什麽時候才過來?”一想到要跟慧貴妃獨處,徐幼寧的心尖就直打顫。
太子明知她是因為害怕慧貴妃才這樣,可看着她對自己戀戀不舍的模樣,當真是喜歡得不得了。
捧着她的臉,又忍不住左邊親親,右邊親親。
“我盡量在三五日後趕過來。”
“那到底是三日還是五日?”徐幼寧追問。
差着兩天呢!
太子苦笑了一下。
說個三五日,其實都是為了安慰她。
京城乃是南唐的國都,京城裏除了百姓,還有衆多的文臣武将,如今城中爆發疫症,哪是三五日能處置得了的?
“你要是真不想跟母妃住一塊兒,白天你可以去皇姐那邊玩。”
莊敬公主,的确慧貴妃要好相處得多。
徐幼寧點頭:“我知道了。”
太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算是同肚子裏的孩子道了別,起身下了馬車。
徐幼寧沒有追出去,便聽得外頭起身恭送殿下。
剛才太子在馬車裏的時候,徐幼寧覺得自己踏踏實實的沒有哪兒不對勁,這會兒他一走,頓時哪兒哪兒都不踏實了。
馬車重新上了路。
傅成奚站在城樓上,看着漸漸行遠的馬車,“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你不應該讓幼寧離開。”
“不當講的話,你還是講了。”太子的目光直直望着馬車那邊,冷冷道,“太醫給徐家的人看過了嗎?”
“到目前為止,除了徐家老太太,其他的人身上都沒有感染疫症的樣子。”
徐幼寧最愛的就是祖母,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祖母感染了疫症,不知道會怎麽傷心難過。
“殿下。”傅成奚見他這模樣,忍不住喊了一聲。
“怎麽了?”
“你有沒有想過,疫症為什麽會出現在蓮花巷?”
蓮花巷裏住的大多是京城各部堂的小官,這些平素接觸的就是各衙門的上官,并不會接觸什麽三教九流。
更何況,蓮花巷位于京城當道的地方,即便有疫症,也不會平白無故地從中心地段爆發。
“徐家老太太自從幼寧進東宮就一直卧病在床,怎麽徐家其他人都沒事,只有徐老太太一個人感染了疫症?”
傅成奚的話句句在理。
太子的眸光越發深邃:“你是說,這疫症是沖幼寧來的。”
“我說的不僅僅的沖幼寧而去,”傅成奚的聲音越發沉重,“方才我已經與太醫攀談過了,這次疫症的病症跟上月在撫州城出現的症狀一模一樣,很可能是同一種病。撫州于京城相隔數百裏,當中的城池未曾有疫症出現,卻出現在京城,顯然是有人故意把疫症帶到京城。而且蓮花巷,做這件事的人一定知道幼寧會回家探望祖母,也知道幼寧如今跟殿下同塌而眠。”
頓了頓,傅成奚正色道:“殿下,這疫症是沖你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複更了複更了,缺的全部都會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