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篇在審
明明沒有啥黃暴內容。。。
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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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竹山垂釣
現在是武慶十年春,江南金陵小竹山,風景如畫。
江南的春天本就是美麗的,草木初青,花草遍地,溪流初融,一派生機。這本是最好的時節,也是最佳的踏青出游時間,出行的人們本應該被這美景取悅,言笑晏晏才對。只不過,這游人的心情,可不是全全由這景色決定的。
譬如說,這一位。
方景桓年前被賜往江南封地,連年都沒過,匆匆忙忙的就下了江南。老皇帝這次做的着實過分了。這方景桓是皇後之子,居嫡居長,可不是一般的身份。方景桓也沒犯什麽錯,就這麽沒有緣由的給封到江南,還不許人家在京城過年不許回京,足以見得這位皇長子是多麽的不受待見。不過,如果這位皇長子是個平庸泛泛之輩也就罷了,大臣們最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草草上書駁斥幾句也就了了,可這位天資聰穎是個治國治世的好材料。這宮中皇子雖多,但有能力的拔尖的也就這一個。皇帝這一道令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朝堂上争吵不斷,朝中大臣為這事沒少跟皇帝吹胡子瞪眼。可這又有什麽用呢。皇上畢竟是皇上,仍舊我行我素毫不退讓。而方景桓呢,也悶不吭聲的收拾好行囊,帶着自己的妻子和兒子,決然離開了京城。
這可不是妥協了,方景桓面上雖不顯分毫,可這心裏,是早就準備好的對策了。
你不仁我便不義,這向來是方景桓的處世原則。既然老皇帝這麽不給面子不知好歹,那他也就不準備跟他客氣了。
他這些年也攢了一些兵将勢力,再在江南準備兩年,他便要一舉殺回京城,奪回那個屬于他的位子!
雖然方景桓心中是這麽打算的,也沒停着寬慰自己,但大過年的遇上這種糟心事,就算對策再好,他也很生氣啊。這不,平常毫無喜怒面無表情的人此番皺眉瞪眼的氣了三個月,從年尾氣到年頭,這都開春了,方景桓胸中的這口惡氣,還沒散完呢。
連帶着,這生機勃勃的美景也變成了令人眼暈的雜物了。
不過,他的心情雖然不太好,他身邊這一位心情可是不錯。
陸恒舟叼着從路旁随手摘下的小花,嘴裏還哼哼着小曲,慢悠悠的領着方景桓上山。那樣子,在旁人眼中是真悠閑,可又真刺他身邊這位的眼。
你很煩。方景桓皺着眉頭看向陸恒舟,眼中的嫌棄都快要溢出來了。
有嘛?我沒覺得。陸恒舟壞笑着,說道。
兩人此時都是剛剛及冠的年紀,算是青春正當年。陸恒舟的性子跳脫,還帶着些蔫壞。他最愛幹的事就是逗弄方景桓,從小到大都是,樂此不疲。
你此番前來,可會有什麽問題?方景桓知曉老友是個什麽德行,幹脆不理會他的耍寶,直接轉移了話題。他本人如今身在江南,陸恒舟跟他是好友又是丞相之子,剛過了正月十五便匆匆趕過他這兒來,必定會引起京中那幫吃飽了沒事幹的政客的議論。他這樣問,也未嘗沒有關心的意思。
能有什麽問題。陸恒舟大手一甩,一副無賴樣。小爺我如今尚未入仕,朝中變化與我有何關系。我不過是個布衣書生,此番下江南來也只是想看看好友,順便拜訪一下師父。如此簡單明了的理由,難道,還能讓人挑出錯來!
倒也是。方景桓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說法。陸恒舟是丞相獨子,天資聰穎才思敏捷,本應該早早入那官場,只不過因着多方原因,仍舊閑賦在家,如今他這個白衣身份,到是給他們的計劃添了不少便利。陸丞相那邊可有什麽說辭?
我爹什麽都沒說。陸恒舟答道。他肯讓我過完正月十五便動身前來江南,就已經是一種表态了。他那人,你也知道,只支持正統皇室血脈傳承,你不用擔心我們這邊。
好。方景桓點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悶頭跟在陸恒舟後面,在上山的路上慢慢磨。
其實小竹山并不高,畢竟江南地界無峻嶺,說白了也就是個土包。山上綠竹盈盈,草木繁盛,才剛初春便是滿眼翠意,看着格外清爽。這山的半山腰有一山居,裏面住着名滿江湖的智者逍廣先生和他的小徒弟。陸恒舟曾經師從這位智者。兩人這一趟,正是為了請這位大能出山的。
你确定逍廣先生會願意随我下山?走到一半時,方景桓問道。要知道,這逍廣先生可是個逍遙性子,萬事不拘,很難有人能請他做事。但這人确實有大智慧,凡事有他出手相助,便沒有不成的。方景桓想要起兵,自然要想的周全一些,請逍廣先生出山只是第一步,但也是最為重要的一步。
老師會不會随你下山,我不清楚。陸恒舟嘴上嘟囔着,手裏也沒停,拿着一根木棍在草地上亂打。老師的性子很少有人能摸清楚,也許你一句話還沒說完,對了他的胃口,他就會成為你的助力,又或者你說盡了好話,他卻毫不心動,端茶送客。我只能說我提前給他老人家去了信,保證他這幾天會在山上老老實實的呆着,卻不敢保證他會接受你的邀請,跟你下山起兵。
方景桓聽他這麽說,也就沒再發問。他說的也是事實。逍廣先生确實名滿江湖,但讓他出名的,除了他那個參透世事的大腦和那顆七竅玲珑的心,還有就是他油鹽不進的臭脾氣。陸恒舟說的還算是委婉的,事實上,要真是惹了逍廣先生不快,從小竹山頂上把你扔下去可都算是輕的了。
兩人磨磨蹭蹭了半個時辰,路才走了一半。帶路的陸恒舟一副不急不緩的樣子,一步分成三步走,且溜達着,可是悠閑。方景桓雖然着急煩躁但也沒辦法,誰讓這山居隐蔽,初來乍到若沒有人領路,很容易就迷路了呢。
他們走了這半天,走到了山澗一條小溪旁。這溪水是山頂一汪泉眼彙聚流下的,水清澈甘甜,與龍井最是相配。溪水上游清澈見底,下游魚蝦活躍,如今正是冰雪初融之際,溪水還泛着點點冷意,正适合奔波了許久的旅人解渴解乏。
這個水可是個好東西。陸恒舟興沖沖的說。這是山頂泉水彙聚成的,水質極佳,益處多多。我且不跟你說這水泡出的茶是多麽的美妙,就單是這裏的魚蝦,那滋味,可是普天之下,絕無僅有啊!
你說的也太過誇張了。方景桓冷眼看着這條被好友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小溪,很是不以為意。不過就是一條溪,清澈而已,能有什麽特別的。天下這樣的水道多的是,怎就見得這一條這樣特別。
這位哥哥,你這話說的未免太過偏頗。你又沒試過這水的味道,沒嘗過這水孕育的魚的滋味,怎就能斷定這是條普通的溪水呢。
出乎意料的,反駁他的話的并不是他身旁的好友,或者說,陸恒舟還沒來得及出聲,就有人搶了他的話,說了他的詞。
聲音來自兩人身後,他們轉身看去,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小少年,正站在小溪邊,笑眯眯的看着他們,眼中帶着審視與好奇。少年長得很漂亮,五官精致面容白皙,靈動可愛,仿佛是個玉娃娃,看着就惹人憐愛。他穿着一身短打的粗布衣衫,背後背着一個竹簍,肩上扛着一根翠竹做的魚竿,像是要去捕魚的樣子。
方景桓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有些疑惑這人的身份。小竹山到底不是常人會來的地方,山腳下的村民除非有病災在身,不然絕不會上這裏來,而這個少年是這樣一幅長相,又能出現在這裏,那他必定不是什麽普通人。可話又說回來,若真是什麽江湖門派世家公子上山來,可能穿的像這位這麽寒碜嗎。
清霭,多年不見,你可是長得越來越可愛了!陸恒舟到沒想方景桓似的想那麽多,又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去辨別眼前人的身份。只見他盯着少年看了會兒,而後大笑着撲了過去,把少年摟進懷裏又搓又揉好一番親昵。而少年人呢,只是呆愣了一下,便任由眼前人擺弄,不帶一點反抗,還笑得開心。
待到陸恒舟鬧夠了,他這才向方景桓介紹了眼前人的身份。原來這個精致的少年便是逍廣先生的小徒弟,也就是陸恒舟隔三差五便要挂在嘴上的小師弟,沈清霭。
你這是要去釣魚。陸恒舟看着少年這一身打扮,問道。
不是去釣魚。少年說。是已經釣完準備回去了。師兄,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這都大中午的快要吃飯了,我幹嘛溜溜往外跑啊!真是笨。
嘿你這小兔崽子!陸恒舟一聽這話可是來勁了,揪住少年又是一頓搓揉。翅膀硬了敢這麽說你師兄了,嗯!
恒舟!方景桓在一旁看的煩躁不已,大喝一聲止住了陸恒舟接下來的動作。別忘了正事!
好吧好吧。陸恒舟不情不願的放開少年,整了整在打鬧中弄亂的衣襟,随後問向少年。師父他老人家可在山上?
昨天下午還在的。少年答道。結果晚上接了谷中傳來的書信,似乎有什麽急事,連夜進了城,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這……陸恒舟和方景桓兩人面面相觑,一時無言。他們本就是為了逍廣先生而來,如今先生不在,這趟行程瞬間沒了意義。陸恒舟更是有些下不來面子,畢竟是他信誓旦旦的打下包票,能帶着方景桓見到他師父,可如今還沒上山就已失信,這臉被打的,真是疼啊!
不過,師父跟我交代過了,說師兄這幾日要帶着朋友過來,讓我幫忙招待着。師父這一去也不知幾日才能回,他讓你們現在山上住上幾日,他會盡快趕回來的。師父還給師兄留了一封信,就放在書房的書桌上,師兄你待會可別忘了去看。
兩人聞言,這才算松了一口氣。也沒再多說什麽,乖乖的跟在少年身後,向山居前進。
有了少年人帶路,陸恒舟不好再偷懶,幾人的腳程也就快了許多,沒多久就到了竹山居。陸恒舟進了山居便貓進書房,半天也不見他出來,沈清霭則是背着竹簍進了廚房,山居的管事麗姑還等魚下鍋呢,而方景桓孤零零的,沒人搭理,也不好亂走,只能站在院子裏觀察山居的情況。
竹山居修的雅致,院子、房屋雖沒有巧奪天工的裝飾,但勝在十分的天然。山居的房屋全是用翠竹建造,冬暖夏涼,前院沒有假山水榭,而是修了雞窩開了田地,一派農家景象。卧房和書房隐秘在層層竹林中,整片寂靜的竹林都是山居的後院。站在方景桓的位置上,可以隐約看見遠處竹林中有三五個石桌石凳,旁邊還又一個琴臺。琴臺左前方十丈的地方被開辟出來,形成一小塊空地,地上插着木樁,是供人習武練習用的。整個山居天然純粹,沒有京城的奢靡,缺少江南的精致,但是天然去雕飾,更有一番簡單純粹的美。
方……方公子。沈清霭從廚房出來,就見着方景桓孤孤單單的站在院子中,一時頗有些過意不去。山居裏人手少,招呼不周,還請見諒。
無妨。方景桓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在意。他看得出,這個少年在他面前多半還是拘謹的,可沒有方才在山下反駁他話的神采了。帶我去客房吧。
好嘞。
方景桓暫時在山居中住下了,這一住就是十天。逍廣先生一直沒有回來,他不願放棄,只能在山居中等待。所幸逍廣先生藏書豐富,他在這裏每日看看書喝喝茶,還有沈清霭和陸恒舟這一對師兄弟在一旁插科打诨,日子也不算無聊。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存稿箱裏的都在審了。。
估計晉江又抽風了。。。
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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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竹山垂釣
沈清霭是個閑不住的人,成日裏上蹿下跳的沒有一刻能停下來。他雖然活潑,但絕不吵鬧。他每天在山上,在山居裏忙上忙下的,包攬了絕大部分的雜事,懂事的很。自古以來,懂事的孩子都招人疼,沈清霭也不例外,就連從來沒什麽感情的方景桓對上這個少年都格外的寬容。
山上的日子清淨而枯燥,每日能幹的也就那麽幾件事,因此坐不住的沈清霭總會努力給自己找點事兒幹。春天,萬物生發,魚蝦活躍,正是捕魚的好時候。小家夥最近迷上了釣魚,經常天剛亮便扛着魚竿下山,到晌午才回來,每次去都能釣到不少的魚。拖他的福,方陸兩人在山上的夥食可不是一般的好,這溪水養人,自然裏面的魚蝦也是好東西,兩人就天天這麽吃着,覺得身體都輕了不少,也更加有精神了。
方景桓這才相信了陸恒舟的話,這山上的東西,确實不簡單。
今日是第十一天,逍廣先生還是沒有消息。陸恒舟這兩天總把自己鎖在書房裏,也不知道在鼓搗什麽東西,還不讓人去打擾。方景桓沒了去處,閑的無聊。沈清霭見他無所事事,幹脆塞給他一根釣竿,拖着他一起去釣魚了。
釣魚這事,需要良好的耐性、敏銳的觀察力和判斷力。方景桓确實是個能坐得住忍得了的主,只不過,現在,他可是沒那個閑心。他現在是求賢若渴,可沒想到第一站便碰上了一個硬釘子。逍廣先生信上說着讓兩人靜候他歸來,但十天過去,逍廣先生了無音信,他也不禁開始懷疑這位智者是不是在變相的回絕他的請求。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他心中的失望也一天天的加重。陸恒舟那個沒良心的好友也不知他心中所想,整日插科打诨的,不見正行。他找不到人傾訴,也不願找人傾訴,他只能任由心中的失落日漸加深,最後轉化為消除不去的煩躁。
他其實也不願意走到今天這一步。
起兵謀反,對于一個皇子來說,絕對是奪得皇位的下下策。且不說招兵買馬就是一道難題,日後真正開戰,即便勝利了,也會在史書中留下不光彩的一筆,甚至操縱不好,還會落得一個嗜殺冷血的名聲。沒有哪個帝王不希望自己有一個好名聲,方景桓這位日後的王者也一樣。但他的處境注定他只能走這一條道路。皇帝将他逼的太緊了,他如今退走江南還是他在朝中與皇帝與貴妃母家多方博弈的結果,也幸虧他善于權謀,不然,他恐怕早早的就成了皇陵中的一捧骨灰了。
方景桓并不是天生的冷漠無情,只是在天家呆久了,見過了太多的爾虞我詐經歷了太多的陰謀詭計,一顆心早就磨成了鐵石做的。他的處境造就了他的無情,他的資質成就了他的未來。他的成功路注定坎坷非凡,現在在這裏受的苦,不過是他成功道路上的第一步。
現在說這些好像有點遠。陰謀詭異和小竹山的生活相差實在是大,現在,方景桓需要考慮的不是如何在朝堂上周旋,也不是如何請逍廣先生出山,而是怎樣才能擺脫手中的魚竿。
他不喜歡釣魚,這種既耗費時間又浪費精力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會做。他手上的魚竿是沈清霭塞過來的,少年用誠摯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拒絕,糊裏糊塗的就答應了。待到他回過神來,他已然坐在溪邊,而他身旁的沈清霭呢,已經興沖沖的将魚線甩入水中,開始了他今日的垂釣。
果然這種純潔誠摯如小鹿般的眼神,哪怕是他也拒絕不了啊。
實在不想釣魚,方景桓将魚竿扔在一旁不管,扭頭盯着少年看起來。沈清霭很享受釣魚的過程,這是方景桓所沒想到的。平日裏活潑的如同一只猴子的少年竟然真的能夠沉下心來釣魚。少年釣魚的時候眉眼帶笑,靜靜地坐着,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水面看,不急不躁,很是沉得住氣。
你很喜歡釣魚?不願意枯坐浪費時間的方景桓很不厚道的開口跟少年搭話。要知道釣魚的時候需要相對安靜的環境,不然魚受了驚吓是不會上鈎的。而這位爺顯然是那種自己不好過就別想別人好過的主,既然他不想釣魚,那別人也就別想安安心心的進行這項活動了。
也沒有很喜歡。沈清霭倒是渾不在意。他其實還挺喜歡方景桓的,只是方景桓平時冷冰冰的不愛說話,他也不好跟他聊天,今日這人主動搭話,他自然是高高興興的答着。至于釣魚,那可不算什麽大事,哪天不能做呢。師父總說吃魚對身體好,釣魚可以修身養性,總喜歡拎着我來釣魚。一來二去的也就習慣了,沒事過來釣幾條魚,回去改善一下夥食,也挺好。而且,這裏的魚是真的很好吃!
方景桓聽他這樣說着,總覺得沈清霭話裏的重點是這魚很好吃呢?
你一直住在這裏?你父母呢?他們放心在這裏嗎?方景桓也是無聊了。他身邊就這麽一個小家夥,聊天也只有這麽一個對象,還是個小孩子,說不得什麽高深的東西,只能硬着頭皮找話題。而和孩子溝通,最直接的話題便是他們的家庭和日常生活了。
我沒有父母。少年如是說道,語氣平靜,毫無波瀾。我父母是師父的好友,他們很早就去世了,把我托給師父撫養。
是嗎,抱歉。方景桓頓了一下,說道。少年的身世在他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其實我還挺想直到有父母家人是什麽樣的感覺呢。沈清霭一手托腮,慢悠悠的說。師父說,我出生時,恰逢家族大難,全族都沒能逃脫,我是祖父舉盡族中最後餘力才保下來的。我的家人都很愛我,我能活下來就是他們愛我的證明。但是,我還是很想知道有親人是個什麽滋味。景桓哥,你能跟我說說嗎?
有親人的感覺?我也不知道。方景桓自嘲道。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只有敵人和盟友,沒有親人。
诶,那你好可憐啊!少年聽他這麽說,同情心一下子被激起來了。我還有師父麗姑疼愛,你不會連我都不如吧!
算是吧。方景桓見少年滿眼憐惜的看着他,心中覺得好笑,便故意将自己說的很可憐。我母親從不管我,父親視我為眼中釘,我沒有親兄弟,異母兄弟恨不得我立刻消失。宮中的生活一直都是艱難的,要小心翼翼的為自己謀劃,一步踏錯,便會喪命的。
我只聽說皇宮內院皇妃之間勾心鬥角之事多如牛毛。卻沒想到你作為皇子的生活也這般艱難,真是不容易,也難怪師兄要帶你來請師父幫忙。沈清霭感嘆道。
你知道我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知道啊。少年看着他,眼中帶着驚訝,仿佛方景桓提出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師兄的來信師父給我看了,我當然知道你是為何事求上山的啊。
逍廣先生倒是看重你,這種事情都和你講。方景桓覺得他有必要重新估量這個少年在逍廣先生心中的地位了。先生願意講這種事告知于少年,足以見得少年在先生心中的重要。
師父從不避諱我任何事!少年驕傲的說。
既然你知道,那我問你,你覺得我将要做的事情,是對,是錯?
方景桓覺得自己恐怕有些昏了頭了,竟然突然向少年問這樣的問題。不羁如他從不覺得他的打算是需要人認同的,但是此刻,他竟然開始問詢起沈清霭的看法,當真是不像他自己了。
與你來講,自然是對的。沈清霭到是沒想那麽多,他只是把這個問題當成平日裏師父對他的考教那樣去回答。逍廣先生往日裏也會這樣問他問題,因此他答得很順利,駕輕就熟的。你在宮中生活艱辛,明明是嫡長子卻不受重視,甚至被貶谪江南,你為自己謀劃,自然是正确的。與皇上來講,你的決定威脅到他的地位甚至他的生命,如果被他知曉,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在他看來,這事肯定是錯的。然而,這只是基于你們天家父子的立場上說的,如果站在百姓的立場上,你即将發起的這場博弈,與百姓而言有利有弊,但總的來講利大于弊。當今聖上識人不清寵信佞臣,弄得朝堂混亂苛政不斷,地方賦稅沉重,民不聊生。又恰逢近年天災人禍不斷,朝中派發的救濟糧被官員層層貪污,發到百姓手中的十不足一。百姓早就怨聲載道,抱怨老天不給活路,謾罵官員狼心狗肺自私自利。你若在此時起兵上京奪位,對百姓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話是這樣說的,但距離你成功的那一天還有很長時間,而且起兵征戰之時,必定會給百姓的生活造成一定的影響。到那時,如何平衡百姓與軍隊之間的關系便是你需要考慮的事情了。總的來說,你所謀之事對國家對天下對百姓還是益處多多的。有益處的事情,我自然認為它是對的。
你就這般确定我不會如同當今一樣昏聩無能?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少年看向他,純粹的黑眸中帶着濃濃的信任。師兄不會與品行不佳的人成為朋友,師父也不會認同德行敗壞之人。而且我看你,也不像是個奸猾之人。
你才見過多少人。方景桓對少年看人的方法很是不以為意,但方才他所說的那一串分析卻讓他感觸良多。莫要看這小子年紀輕輕的,分析起朝堂政事卻又有自己的一番見解,不落俗套也不帶阿谀,實事求是的說明卻又針針見血,每一句都說在了點子上。看來,他作為逍廣先生最喜歡的小徒弟,果真是有兩把刷子的。
我是沒見過太多的人,但是這不代表我不會看人啊。少年嘟囔着,伸手撥弄這面前的魚竿,看樣子有點不服氣。忠奸善惡,這些好歹我還是分得清的。
我可不是什麽好人。方景桓覺得好笑,心下想着這孩子辨認人性的方法還是簡單而草率。我不敬君主,不尊父母,罔視君臣,心狠手毒,如此種種細數下來,你還覺得我值得你信任嗎。
景桓哥。少年斜瞥了他一眼,面露無奈,還帶了點嫌棄。想太多老得快!你看看我師兄,一天到晚樂颠颠的像個傻子似的,那張臉看起來多年輕。
你!方景桓被噎得一句話說不出來。只能瞪着少年表示他的不滿。
我說的是實話啊。景桓哥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沈清霭一邊擺弄着魚竿,一邊解釋道。我覺得你是個不錯的人,是因為我與你相處過,你給我的感覺很好,我很喜歡你,因此認為你是個好人。你曾經的經歷過往的行為從不在我判斷你這個人的标準中啊!我就是個長在山上的土包子,不懂你們京城人的勾心鬥角之事,也對你所謀之事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我只相信我自己感受到的。因為只有這個是我真切了解的,不會被旁人蒙蔽影響的。懂?再者說,你的過往,我草草知道一部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之處。雖說書上教導我們要尊愛父母要忠君愛國,但是如果父母不慈君主不仁我們為何還要盡忠盡心。也許是因為我沒有父母不知道父母與孩子之間的感情到底有多感人,但我覺得如果父母可以為了自身的利益殘傷子女,那麽也不怪子女想要反抗。這世上除了有父母大過天的說法,可還有一報還一報的緣由呢。沒的說父不慈子卻必須順從的啊!至于忠君愛國,我只想說,我只忠于那個讓人值得尊敬的君主,現在這位,可沒這個待遇。我說這些也不是為了寬慰你什麽,只是覺得你剛才說的話特別沒有意義,特別蠢,想給你解釋清楚才講的。你的那些事跟我有什麽關系呢,我只是跟你成為朋友而已,只是覺得你這個不錯而已,你何苦的如此挖苦自己呢,真是想不開。
有沒有人說過你有點招人恨呢?方景桓磨着後槽牙說道,心裏很想扒了這臭小子的褲子好好地揍一頓。
沒有啊。少年答道。見過我的師叔師伯都說我可愛聰明招人疼呢!
那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我脾氣不好,惹我生氣後果會很嚴重?
好像有。少年歪頭想了想,說。師兄來信時有寫,說你脾氣臭,難伺候,成天板着一張臉,活像誰欠了你錢似的。
你們師兄弟倆還真是一樣的招人恨啊。方景桓沒忍住伸手揪住少年的臉蛋使勁捏,洩憤似的,一點不留情。知不知道你剛才說的話很大逆不道,知不知道你這話要是傳到京城去會給你引來殺身之禍,懂不懂什麽叫口無遮攔惹大禍,嗯?你還敢說我蠢,你這臭小子膽子還真不小啊,跟你那沒臉沒皮的師兄一個德行!
五喲木縮粗嘛!(我又沒說錯嗎!)
服了你們了。方景桓松開手,看着少年像受驚的松鼠一樣蹭的一下子從他身邊跑開,蹲到距離他三尺的地方可憐兮兮的揉着被捏紅的臉頰,心中不禁覺得好笑。沈清霭話說的直白,但話糙理不糙,這幾句話當真是說道他心坎裏去了。他本以為這孩子成天待在山上沒見過什麽世面,是個小書呆子,迂腐的很,卻沒想到少年也是個不拘于禮法的。瞧他方才那幾句話說的,要是讓那幫老學究聽見了,光口水就能淹死他。
這孩子,還真是有一顆七竅玲珑心,即聰慧又通透,就是有點小孩子氣,有時候還氣人的很。
真不知道逍廣先生是怎麽教出這樣的小子的。
你平常都學些什麽?方景桓伸手招呼少年坐過來,別跟防狼似的跑那麽遠。
師父教的多,我學的雜,什麽都會一些。不過學的最多的還是醫術吧,我母親就是個大夫,師父想讓我繼承母親的衣缽。沈清霭不情不願的一步步蹭了回來,手還放在臉上沒放下來,生怕方景桓故技重施又捏他臉。這人手勁大得很,捏的他可疼了。
方景桓點點頭,沒再追問什麽。兩人這一言一語一問一答的,時間也過去了不少,眼看快要到晌午了,他們應該回去了。
今天光顧着說話,倒是擾了你釣魚的了。今天中午只能吃的清淡些了,等明天的,我下山來釣魚,算是給你的補償。臨走時,方景桓瞅了瞅兩人空空的背簍,覺得稍稍過意不去。
不用,今天中午咱們還吃魚!少年樂呵呵的搖搖頭,一股腦的把背簍魚竿全部塞到方景桓懷裏。靈巧的少年如同一只飛燕,輕輕一躍便落到了小溪對面。他蹲下身來,雙手在溪水中摸索,不一會兒,便從水底摸出一個魚簍,裏面滿滿當當的,盛着活蹦亂跳的魚和蝦。
少年又跳回方景桓身邊,獻寶似的将魚簍展示給他看,臉上的笑容明媚的可以融化冰雪。
你看,今天不僅有魚,還有蝦可以吃呢!我可不會把希望全都放在這根魚竿上呢,我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哦!怎麽樣,我聰明吧!
嗯,真聰明。方景桓看着面前聰慧的少年,伸手揉亂了少年的頭發,眼底泛起一絲笑意。
或許是因為這日的同游,讓方景桓對這個少年有了新的看法,才有了三日後他默許了陸恒舟讓他帶少年去江南的請求。
又過了三日,逍廣先生從川地送了一封信回山。在信中,他向方景桓解釋了他沒能歸山的原因,也委婉的拒絕了方景桓的請求。他在信中說他到底是一位江湖人,閑雲野鶴慣了,實在不願意摻和到皇權鬥争中去。方景桓也早就意識到逍廣先生的态度,接到信後也沒說什麽,只是默默的收拾好行李,準備回府休息幾日,再做打算。
臨行前,陸恒舟把方景桓叫住,支吾着前後饒了三個圈子,這才提出自己的請求。他想讓方景桓帶着沈清霭一同回府,讓這個從沒離開過這一畝三分地的少年見見世面。他本來都做好了被果斷拒絕然後死纏爛打的準備,卻沒想到方景桓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後默許了他的請求。
師父他老人家還真是神啊。竹山居的書房裏,陸恒舟看着面前的兩封信,腹诽到。書房外,沈清霭正拉着方景桓一起收拾東西,兩人一個說一個聽,看上去格外和諧。他怎麽就那麽确定方景桓會願意帶上清霭一起呢?真是奇了怪了……
原來,逍廣先生本就沒打算出山幫助方景桓,他真正的打算是讓小徒弟成為方景桓的助力。而他留給陸恒舟的信,說的也是這個事。逍廣先生在信中說的肯定,但執行此時的陸恒舟卻心中沒底,可誰曾想,事情進行的這般順利,他根本沒費什麽口舌,方景桓就應下了他的要求。
雖說我本來就準備把清霭那孩子交給方景桓照顧,好讓他倆培養培養感情,可師父竟然也有這樣的打算,真是不得了。陸恒舟喃喃自語道。看來我已經影響到了這個世界的世界線了,不過這個影響也太快了吧,師父這個還算正常,方景桓那邊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真是想不明白。難道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嗎?
陸恒舟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