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流雲館內所住何人時,微微有些詫異:“隔開做什麽?步姬相處着也是不錯。”
梓暮意味深長地答道,“這是主公的意思。”
喬陌沒聽出她話外的意思,略點點頭。
“吳縣的衆人,何時搬過來?”
梓暮搖搖頭,“這我倒不知了,左右戰事結束吧,現下這節骨眼,阖府搬遷倒是不太好。”
喬陌點點頭,“這也是。”
“對了,我姐姐她如何了?”
喬陌看她一眼,打趣道:“現在才想起來梓晞?”也不過多玩笑,“好着呢,在跟着大都督在前線。”
梓暮點點頭,說起正事:“暗衛的産業,你得下令讓他們搬過來。”
喬陌沉吟道:“鐵甕城內的布置,還是要和吳縣一樣麽?”
梓暮沉思一會,才緩緩開口:“鐵甕城內建了望樓,最中心處的叫五雲樓,我是覺得,可以将暗衛布置在那裏。”
“至于采薇樓,金鳴坊,甘露寺和醉春風,”梓暮有些為難,“若是驟然搬過來,頗有些奇怪了。”
喬陌道:“将吳縣的産業都盡數賣出,只留甘露寺就好。那裏香火絡繹不絕,驟然關閉,恐惹人非議。”
梓暮點點頭,“也好,就勞煩暗衛長了。”她語氣輕松俏皮,喬陌臉上笑意更濃。
孫權在前線勞軍,喬陌就在後方處理暗衛事務。鐵甕城內設置的站點分布在以五雲樓為中心的邊緣:無論如何喬陌都不會放棄的妓坊,改名叫花開夜,就在五雲樓的西面;城外的四處驿站也設置成了暗衛的領地,方便打聽來來往往的消息;侯府周圍設下的是不點眼的糖水、茶水鋪子,若是有人想在侯府周圍行刺的,倒好一舉拿下;五雲樓東面本來想再設一個酒樓的,但喬陌想想,從前并未有過多少消息是從酒樓裏傳出來的,倒是有人借着絲竹亂耳的優勢,在金鳴坊商談過一些事情。想了想,還是将酒樓改成了戲坊,取名長相思。
忙碌的間隙,喬陌托腮沉思,想着念着勞軍的那人。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這幾日收拾得疲憊,在外的暗衛收到了消息,陸陸續續地朝鐵甕城趕來,喬陌一個個安排處所和任務,今晚終于得空可以歇會了。
鐵甕城似乎要比吳縣和皖城冷一點,入了夜,絲絲寒風就像冰做成的釘子一樣嵌入身體。喬陌慶幸自己是将酒溫過的,不然可得凍死。
百無聊賴地看着底下空蕩蕩的院落,連着內心也有些失落。
看來旁邊還是要有人陪着,才不會無聊,連喝酒都提不上興致。明明好久都沒有這樣上過屋頂了,理應覺得解脫和熟悉才對。
就這麽想着,底下一個人影撞進了她的視線。
喬陌以為是自己喝多了酒,整個人醉呼呼的,連幻覺都出來了。
那人穿着一身和皎皎月光一般白淨的衣衫,袖口和衣擺有藍青色的花紋做裝飾,顯得高貴典雅。外面一件墨黑色的大氅,領口有着一圈貂毛,看起來光滑無比。喬陌看着那圈毛,又看看自己的手,想着如果摸起來也應該就像山間汩汩流動的溪水吧?
那人越走越近,喬陌确定自己沒有看錯,确有此人後便飛身下去。
孫權沖她張開雙臂,柔聲喚道:“阿陌。”
喬陌站定後,聽得這句“阿陌”略微有些詫異。但定睛一看後,确實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沒有錯,就是他。
她當即就丢了劍,直沖沖地跑向他。臉上的笑容可以将這冬日所有的冰雪都消融,将所有的寒風都暖化。
懷抱的撞擊感,比任何言語都要真實可觀。
孫權抱着她,覺得懷中之人身量纖細了不少。他用自己的大氅包住她,圍得嚴嚴實實,出聲責備道:“這麽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點。”
喬陌聞言擡起頭,看着他,從上到下地打量他。然後目光轉換為狡黠,下一刻,便就聽得孫權倒吸氣的聲音。喬陌只是将自己的手慢慢塞進他暖和的大氅頂毛之中,在貼上他暖和的後頸。
孫權依舊抱着她,目光越過頭頂,看着廊下擺放的幾個酒壇,“你背着我釀酒又喝酒?”喬陌回過頭看看,又點點頭轉回來,“正準備釀的,明年才有酒喝。長夜無事,偶爾喝兩口也沒關系吧。”她說到最後,還不忘撒個嬌。
孫權看着她越來越豐富的表情,不禁笑道:“那我呢?也有酒喝?”
喬陌怯怯道:“今夜沒有了,明晚給主公買……”
孫權湊近些,嘴角笑意更甚:“現在就想喝怎麽辦?”
喬陌嘟囔着,孫權沒聽清,又稍稍用力把她朝自己的方向帶了帶,而後便低下頭,親吻她。
突如其來的親吻讓喬陌有些猝不及防,只怔了一瞬,便也就朝他的方向貼近些,雙臂環住腰間,用力抱着,不撒手。
有萬千的情愫湧上心間,像潮起潮落般跌宕;像夏日暴雨傾盆而下,打落在心頭;像飒飒的風吹得一樹葉落,亦吹得人心搖曳起伏。
“我好想你。”親吻的間隙,喬陌不受控制地吐出這句話,孫權更是直接将她橫抱而起,堅定地朝房內走去。
這樣同吃,同宿,總是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就是《詩》中所說的“靜好”了吧?
時間安靜流淌,他們也可時時作伴,不曾分離片刻。
喬陌恍惚間,覺得時光過得很快,好像已經到了他與她的遲暮之年,好像他們已經相守一生,那麽長。
而不過只是一個時辰而已。
孫權敲了敲她的小腦瓜:“在想什麽?”
喬陌這才回過神,看向自己許久不曾翻動的書卷,停留在《女曰雞鳴》這一章。她放下書卷回答說:“在想以後,會不會也是這樣?屬下永遠都會陪在主公的身邊。”
孫權聲音懶懶的:“當然會,不然怎麽會讓你早早地就住進鐵甕城的新府邸來?”
喬陌不解:“嗯?”
“自然是為了讓你适應了府邸的日子,在這新府可以立足之後,再讓吳縣的諸人住過來。”孫權的目光,意味深長。屆時新府上下都知道她的身份,徐氏也不好為難她的。
喬陌臉上沒有來地一紅,略慌張地去拿竹簡。
“身邊還是要有個丫鬟才好,玉浮給你了,你能力再強,也是需要得力的人幫襯一二的。”孫權這話說得絕,并沒給她任何轉圜的餘地。
喬陌并不是不想收下,“只是暗衛身份,若叫玉浮得知,怕有不妥。”
孫權看着她笑道:“那就看暗衛長本事了。”
玉浮在不疑居等候多時,看見喬陌了也只是草草行禮。喬陌并不在意,本來算一類人,都是在主公身邊伺候着的,如今到要一個去伺候另一個了。
喬陌看着她像是有些情緒,覺得長久地憋着也不行,索性開口道:“你要是有什麽不滿,直接說出來,不然我可猜不出來。”
玉浮不料她如此開口,愣了一會才回道:“奴婢不敢有任何不滿。”
喬陌不願多費口舌,“哦,是麽。”她指着兩旁的廂房:“收拾出來了麽?是有人要住的。”
玉浮點頭,“都收拾好了,只是——”她斟酌了一下語氣,不想和面前這位新寵甫一見面就争執起來,“奴婢不知該住何處?”
喬陌看了看,“你來得早,自己選一間喜歡的吧。”
玉浮“諾”了一聲,心下腹诽,哪有自己選的。見喬陌神态正常,語氣正常,也不像戲耍她,就指着朝西的屋子說:“那間可以嗎?”
喬陌随意看了看:“倒是不錯,就是日落得早黑的快,你喜歡就好。”
玉浮進了自己房間收拾後,喬陌覺得無聊,算着日子梓晞等人也該來了,不知不覺,還挺想念阿九的。
準确點,是阿九的一手糕點絕活。
喬陌正無聊地在庭院之中轉圈,正想着,雲素帶着阿九和梓晞就來了。她欣喜地奔上去,“雲素!梓晞!”
抱過之後,又拉着阿九的手:“多日不見,挺想你的。”
阿九看透她,“姑娘在想糕點吧。奴婢等會就去做。”
喬陌點頭以示同意。
“進屋去,慢慢說。”喬陌一手拉着雲素一手拉着梓晞,阿九識趣地退往自己的“領地”。
梓晞認真且嚴肅地彙報着:“戲坊還是由我來吧,暖玉接手花開夜,聽說城中設置了望樓,又該怎麽安排?”
喬陌也認真道:“采薇樓的生意,我不打算在鐵甕城繼續,所以雲素,你可以嗎?”
雲素沉吟一會,面色上頗有些為難,“在酒樓裏待慣了,一時之間去望樓這種地方……”
“城中設下了五雲樓,在中心處,應該适合你的,你愛熱鬧。”喬陌輕輕地握住她的手。
雲素覺得一切皆可,也就不再托詞了。
“中衛長一職空缺已久,還不填補嗎?”梓晞問道。
喬陌也答不上來:“主公無意于此,幾次閉口不言,要不等雲岚和沁依再大些,讓她們接任?”
二人都表示同意,梓晞想起一事:“白露和白晞,你可還記得?”
喬陌點頭,“我送進去的人,怎會不記得?”梓晞贊口不絕,“如今學得很好,我想讓她們去在水一方值守,你覺得呢?”
“你說好自然就是好的,都行。”
“洛姑姑呢?怎麽沒說到她?”雲素才發現過來,不止洛千帆,“趙天肅呢?怎麽也沒提到?”
喬陌做思考狀:“洛姑姑依舊住在婉居,與郡主同處吧。至于趙天肅——”喬陌有些為難:“他已經脫離了四靈身份了吧?整日混跡在軍中,與呂蒙将軍關系匪淺。”
梓晞開口,引得一陣沉默。
“那,雲纨呢?”雲素聽後,也一臉期盼地看着喬陌,希望能将自己姐姐調回。
喬陌謹慎答道:“雲纨之前,是心甘情願去皖城值守的,如今,戰事紛擾,等平靜些再議吧。”
也是沒法了,扔出個“再議”。
梓晞咳了一聲,“我還是住在長相思吧,我的房間不用留了。”
“随你。”
止戈身着一身孝服,跪在喬陌和雲素面前。
整個院子安靜得只能聽見人的心跳聲和偶爾頭頂略過的風聲,只因為剛剛從止戈口中說出的消息,太過震驚。
“雲纨姐姐,自盡了。”
長子孫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