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朝朝複暮暮 情長意更長
話說張太後冷着張臉,正對着楚清溪等人擺着太後的架子,警告其必須遵守宮中的規矩,卻聽一個公鴨嗓尖聲通傳道:“皇上駕到——”。
只見李婉華身着團龍常服,大踏步走上前來,她的眼角一掃楚清溪三人,忙對着張太後躬身施禮道:“見過母後。”
張太後看見她來,一時間亦不能再給楚清溪等人臉色,當着外人的面,又不能不給皇帝面子,只好稍霁了顏色,放輕松的口氣:“皇帝下朝了。”
李婉華冷眼一看場中情景,心中便已知曉三分,連忙湊上前去笑道:“正是。兒一下朝,就趕來給母後請安。母後今日神采奕奕,精神頭竟比年輕人還好呢。”
張太後聞言,心中不免歡喜,愈發柔和的顏色,微笑道:“這當了皇帝的人還這般胡說八道,專門哄我這個老太婆開心。”
李婉華笑道:“誰說您老啦,您看您這份精氣神兒,這打扮這氣派,不曉得的,哪裏會想着您竟是朕的親娘,都以為您是朕的親姐姐,這大夏朝的長公主呢!”
那張太後忍不住“呵呵”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罵道:“愈發胡說了!”,她笑着扭頭對身邊侍婢道:“你們看看,這哪裏像個皇帝,簡直就是個捧哏逗趣的。”
她身邊的侍婢們紛紛抿嘴微笑,卻無一人敢上前拿皇帝打趣。那張太後又沖着李婉華身邊的鹿兒、鶴兒道:“今兒皇帝好生吃飯了沒?你們可要仔細伺候着,知道麽?”
鹿兒上前行禮道:“回太後,今兒早膳,皇上用了蜜汁火腿,蜜汁金瓜,笑靥兒,外加一碗香噴噴地甜豆漿!”
那張太後奇道:“這每一樣兒都是甜的,也不怕齁得慌?”
鹿兒笑道:“回太後,就因為今兒早上皇上吃多了甜食,所以這嘴兒才象似抹了蜜兒呀。”
張太後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伶伶俐俐的丫頭竟幫着自己的主子一起逗自己開心,忍不住笑得是前仰後合,連聲道:“好猴兒崽子,竟敢夥同你們的皇帝一同打趣哀家。”
李婉華笑道:“能引得母後一笑,也算是她的孝心了。”,那張太後含笑瞅了鹿兒一眼,笑道:“好丫頭,好生伺候着,有你的好處。”
鹿兒笑着磕頭退過一邊,李婉華見張太後高興,又笑着道:“母後,就讓朕陪着你在這園中散散可好?”
那張太後搖了搖頭,擺手道:“罷罷罷,哀家也有些乏了,這就回宮歪一歪。”,她的目光在李婉華和楚清溪身上轉了一圈,又謂李婉華道:“盛夏雖過,但這地上的暑氣尤未全散,皇帝在這園中松散一下筋骨倒是好事,但莫逗留太久,無端中了暑氣。”。
李婉華笑着應了,張太後又掃了一眼她身後的鹿兒鶴兒,皺眉道:“雖說如今你主張去奢從儉,但你來來去去身邊就只帶着這兩個丫頭片子,也忒少了一些。萬一要個端茶遞水的,這兩個丫頭又怎麽顧得過來?且不說你的祖父、父皇,就連那些王公大臣們,哪一個不是纡金拖紫,前呼後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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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随手指了指她身邊的兩個宮婢,道:“好生伺候着皇帝,莫任由她随着性子胡鬧。”,李婉華無奈地笑着,亦只好恭恭敬敬送這張太後的銮駕離去,方才笑着走到楚清溪跟前道:“朕來晚了,這老太太就是這脾氣,若是委屈了你,莫要往心裏去。”
楚清溪微微搖了搖頭,道:“我們一時忘形,打擾了太後看戲,着實有些過意不去。太後寬仁,沒有責罰我們,已經是開恩了,哪裏敢提委屈二字。”
李婉華見她如此明理,心中愈發對她起了好感,于是笑道:“怎麽樣,朕這禦花園,還不賴吧?雖說比不得你宋國江南景致,然在這西北荒漠之地,想要建成這個園子,卻也着實費了不少功夫呢!”
楚清溪含笑道:“皇家園林,自然氣象萬千。我多日未出來走動,今日一見,着實是開了眼界。”
李婉華笑着走到了她身後,伸手接過了朱紋手中的扶手,笑道:“朕很久沒有逛了,清溪,你陪着朕逛逛可好?”
她很聰明,她若是說“清溪,朕陪你逛逛可好”,也許楚清溪會婉言拒絕,可如今她說的是“清溪,你陪朕逛逛可好?”,這楚清溪一時半會也不好意思說不願意呀。
果不其然,楚清溪并沒有反對她的提議,只是有些遲疑道:“影月,就讓朱紋推我吧,您是萬乘之尊,豈能如此為我,豈不是要折煞我了。”,她遲疑了下,又道:“況且,若是被宮中人看到,亦有些不妥。”
李婉華知道她說的确有道理,只是她很想能與楚清溪有一些單獨相處的時光,若是一切都按照宮中規矩做的話,她這一輩子恐怕就不可能享受到獨處的時光。
是以李婉華微微笑着,她并沒有反駁楚清溪的擔憂,然而她接下來的舉動卻表明了她一意孤行的決定。她慢慢地推着楚清溪身下的輪椅朝前走去,鹿兒和鶴兒知趣的拉着朱紋和碧痕遠遠地跟在後面,那兩個張太後留下的宮婢,即便是知曉自己是太後留在皇帝身邊的眼線,見此情景,亦不敢違背女帝的心思,只好亦步亦趨跟在鹿兒鶴兒身邊,遠遠地望着皇帝推着楚清溪,朝那落英缤紛的□□走去。
楚清溪坐在輪椅上,任憑這女帝推着她,漫無目的地在禦花園中閑逛。一會兒看那池中游魚,一會兒賞這鳳仙茑蘿,一時間僅剩她與李婉華兩人,倒也清淨了許多,更何況滿目美景,游戲于綠樹碧水之間,亦平添了幾分逍遙。
李婉華見楚清溪并不排斥與己獨處,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歡喜。她見楚清溪目不轉睛盯着水中游魚,不禁笑道:“你看它們游來游去,是多麽的自在。有時候我也想變成一條魚,再也不用想朝堂上的那些煩心事,整天介只需游來游去,餓了自然有人投食,多好。”
楚清溪搖頭道:“整天被困在這一小池子裏,有甚麽好的。你看它們貌似自由自在,可它們能活動的一方天地,也無非只是尺寸之地,哪裏比得上天高海闊,江河千裏。”
李婉華聽她這般說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她四顧這皇宮內苑,暗道:“想必在她心裏,這大夏皇宮,亦猶如這一池方圓吧。聽她這口氣,我即便是有心留她在這宮中,恐怕也是為難的。”
一念及此,李婉華心有戚戚,然她轉念又想:“今後的事誰又能想得到,與其為了未知的事情煩惱,還不如好好享受眼前的日子。不管如何,這些時日清溪總歸是在我身邊的。”
想通了這一環節,李婉華猶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若是在這段時日我能得到清溪的心,又何必擔心她将來的離去呢?我若一直杞人憂天,日日為未知的明天而畏首畏尾,又怎能捅破這層窗戶紙,讓清溪明白我對她的心意呢?我若是連眼前的日子都把握不住,又何談他日與她朝朝暮暮,天長地久呢?”
她微笑着看着楚清溪,心中的念頭越來越清晰,她渴望能與眼前的人兒雙宿雙飛,亦相信以自己女帝之尊,再奉上一顆真心,定能攫取佳人芳心,即便是他日張太後以及那些朝臣們逼着自己擇皇夫,延子嗣,只要自己對她恩寵不衰,不離不棄,想必她亦是會應承的吧。自古帝王三宮六院七十二嫔妃,自己卻能三千寵愛竟賦她一人,想必此等尊榮,她亦不會反對自己因為延綿子嗣而擇一皇夫罷。
李婉華越想越妙,禁不住整張臉都煥發出神采,她喜孜孜地動手編了個花環,遞給楚清溪道:“好看麽?送給你。”
楚清溪笑着點了點頭道:“好看是好看,只是這花環還是比較适合像你這樣的小姑娘,我這一把年紀了,戴個花環,豈不是成了老妖怪了。”
李婉華“撲哧”笑道:“瞧你說的,你在水裏好好看看自己的模樣,這細皮嫩肉的,竟是比我看着還年輕不少,哪裏就成了老妖怪了。”
她笑吟吟将手中花環戴到了楚清溪頭上,只見她弱質纖纖,猶如姣花照水,不由得有些看癡了:“清溪,你真美,簡直就像那水中仙子一般。”
楚清溪見她全然不掩飾對自己的欣賞之意,心中亦不免暗嘆。只是女帝這一份深情,她注定是要辜負的,只盼着屆時的傷害能夠降到最低,畢竟自己承了李婉華這麽大一份情,是以眼前李婉華這些有些親昵的做法,楚清溪亦不忍将她拒之千裏,只好任由她将花冠戴在了自己頭上。
這一份平靜中帶着些許甜蜜的時光,對于李婉華而言,簡直猶如在她心中點燃了一把火焰。随後的日子裏,她去鳳鳴宮偏殿的頻率越來越高,與楚清溪呆在一起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甚至于宮中越來越多的宮人看到過他們的女帝笑吟吟推着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四處走動的樣子,而最讓人奇怪的是,他們那個素日裏頗具威儀的女帝,每當與那輪椅中的女子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顯得那麽溫柔活潑。
對着李婉華這等熱情,楚清溪亦是頗為頭痛。原本她任憑李婉華親近,只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滿足李婉華,以便她不至于因為将來的離別而過于遺憾,可處于她意料的是,随着李婉華漸漸與她接近,她苦惱的發現,李婉華對自己的感情,竟然猶如決提之水,一發而不可收拾,她對自己的依賴越深,楚清溪就越覺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漸漸地尋找各種借口避免與李婉華的單獨相處,可是這樣的借口也很難找,若是太明顯了,她又怕惹的李婉華難過。天底下欠的錢能還,欠的情可着實難辦,即便是冷酷如楚清溪,面對救命恩人李婉華之深情,亦有些把握不好輕重。
而日子就在楚清溪的為難和李婉華的深情中一天天的過去,宇文恭德的“金針十八法”亦是見效顯著,随着任督二脈的貫通,以及周身氣血的通暢,楚清溪的身子日複一日的好起來,漸漸地,她甚至可以擺脫輪椅站立起來,而就在這時,她驚喜的發現,自己當年墜崖摔瘸的腿腳,竟然也在宇文恭德的金針術下恢複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