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為謀國祚事 朝堂起風波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楚清溪的身子一日日的好轉,李婉華對她的情意也日漸深厚。除了不得不出席的朝會,李婉華一天中大半的時間,都陪在楚清溪身邊。
漸漸地,女帝對楚清溪的眷戀,在整個朝野和後宮中傳揚開來。越來越多的宮人親眼目睹過女帝對楚清溪百依百順的那份溫柔,越來越多的傳言也逐漸流傳,言中之意,皆意指女帝對着外邦女子的眷顧似乎已經超出了正常的範疇,再結合女帝大齡未婚,又絲毫無擇皇夫的意願,愈發教朝中上下愈發對西夏皇嗣的延綿充滿了擔憂。
朝堂後宮漸起波瀾,李婉華卻對此事置若罔聞。每次朝會之上,以中書令王延松為首的那群文官們都會抓住一切機會重提女帝擇皇夫,延皇嗣的話題,都被李婉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和方式轉移了話題。
只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李婉華越不願意朝中大臣們議論此事,那些崇尚皇族血脈傳承的大臣們,便愈發起了精神頭。李婉華越是回避這個話題,便越是激發了這些朝臣們的幹涉心。要知道一國之嗣,不僅僅關乎她李家江山的更替,更關系到将來朝中權力的分布,關系到文武百官人人之身家性命!
說的更明白些,無論是哪家親貴大臣家的子弟被擇為皇夫,他家的血脈便能就此進入皇室!待女帝有朝一日駕鶴西去,那麽這個帶着他家血脈的皇嗣便是大夏王朝的新主,難道他還會委屈自己的祖家不成。
是以這些朝堂上口口聲聲為了李氏血脈的傳承,為了大夏皇嗣的延續的大臣們,心中究竟有幾分是一心為公的,恐怕也只有他們自己心裏知道了。
這一日,同樣的争執又在朝堂中發生了。中書令王延松舊事重提,又一次将請求女帝擇皇夫的議題擺到了桌面上。
李婉華看着跪在玉階下的王延松,恨不得一個窩心腳踢死這個老頑固。什麽叫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就是!明知道她有意回避這個話題,這個老東西卻不厭其煩,專門朝自己的痛腳處踩,哼,別以為自己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麽算盤,還不是想讓他自己的孫子王文炳拔得頭籌,他王家也好攀龍附鳳,位列公侯。
這王文炳李婉華倒是見過,長的文文弱弱,白白淨淨的,今年大概十八九歲。這王延松為使王家能與皇室聯姻,也算是下了狠心。李婉華比這王文炳可是要大個十歲,堂堂中書令的孫兒,要哪個千金小姐不可,卻偏偏竟被自己的爺爺作為了政治上的一枚棋子。
只聽王延松跪在階下,猶自大聲道:“陛下,國不可一日無後。如今陛下春秋鼎盛,自當納後宮,擇皇夫,為我大夏王朝開枝散葉!”
李婉華敷衍道:“王丞相此言,朕知道了。”
王延松不依不饒道:“老臣懇請陛下即刻便将此事提上議程,依先朝成例,着有司擇男供選。”
李婉華皺眉道:“此事事關朕之終身,豈可兒戲。朕還需再想想,順便還得請示太後定奪。”
王延松大聲道:“陛下,太後若是知道您有這孝心,定當老懷欣慰。此事并非僅僅是您個人私事,還關系到我大夏國的國運和将來啊!”
此時,衛國公張由檢、谏議大夫司徒昭、散騎常侍馮俊平等人也紛紛出列,表示支持中書令王延松的主張,要求女帝盡早下定決心,以為大夏皇室延綿血脈。
李婉華見他們沒完沒了,竟抱團對她進行施壓,頓時有些不耐煩起來,若不是這王延松昔日在先帝爺手中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如今身居中書令之位,除了在這件事上讓李婉華頗為頭痛外,對于西夏國的政務,倒确是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單憑這結黨營社之嫌,李婉華早就對他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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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華皺起了眉頭,勉強壓制着自己心中的怒氣,盡量放緩了口氣道:“朕說了,朕知道了。待朕與太後商議之後,再做定奪。”,說罷豁然站起身來,也不管其他大臣是否還有話說,便徑自下朝離去。
王延松等人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松了口氣,雖說離他們的希望還有相當大的距離,然而女帝的口吻畢竟已經松動,至少,她願意“與太後商議”了不是。
眼下當務之急,便是要将這一消息盡早告之與張太後。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了衛國公張由檢身上。這張太後,可是他一母同胞,嫡嫡親的姐姐呀。
王延松沖着張由檢施了一禮道:“此事還得有勞衛國公啊。”
張由檢笑着還禮道:“王丞相說得哪裏話,你我皆為大夏臣子,理應為國分憂,為陛下分憂。”
散騎常侍馮俊平接着道:“衛國公與王丞相皆是國之棟梁,陛下有您二位相助,定當繼往開來,立不世之基業,我大夏朝亦當千秋萬代,延綿萬世。”
張由檢和王延松紛紛笑着抱拳道:“豈敢!豈敢!”
話說這李婉華憋着一肚子火回到了寝宮,鹿兒和鶴兒見她面色不虞,自然亦陪了十二分小心。李婉華不耐煩地接過了鹿兒奉上的茶湯,咕嘟咕嘟飲了個底朝天,卻依然覺得心頭那股邪火一個勁兒地朝上蹿,她“啪”的一聲将茶碗頓在了桌子上,恨聲道:“這幫老東西!朕恨不得把他們統統殺掉!”
鹿兒和鶴兒見她氣得面目改色,一時之間噤若寒蟬,竟不知該如何解勸,只聽李婉華恨恨道:“朕的婚事朕自己都做不得主,還當這勞什子皇帝幹什麽!”,她一眼看到桌上高壘的奏折,一時間頓時心中無名火起,大喊一聲,頓時将滿桌的奏折統統掃落在地上。
滿宮的宮婢們頓時全部跪伏地上,就連大氣都不敢喘,又聽李婉華猶自憤聲道:“這天下是朕之江山,朕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
就在李婉華大發脾氣的時候,早有守在殿外的宮婢飛奔泰安殿禀告張太後。而就在同一時刻,張太後殿中恰有一人,正在向其報告當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此人不是別個,正是太後胞弟,衛國公張由檢。
聽完鳳鳴宮宮婢的禀報,張太後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太陽穴,苦笑道:“哀家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怎麽生了這麽個孽障!”,張由檢在旁笑着勸道:“太後說的哪裏話。這大夏朝裏,還有哪個女人比得上太後您的福氣呀。陛下乃是天上紫薇星轉世,要不是您有這個大福分托着,這天上的星君,又怎會投胎到您的肚子裏呢?”
張太後聞言,禁不住握着嘴笑将起來,笑道:“依你這麽說,你竟也是個有大福氣的了。若非沒有福氣,又豈能當得上皇帝的舅舅。”
張由檢笑道:“托太後的福,托太後的福。”
張太後笑了一回,便伸腰站了起來,嘆道:“走吧,哀家得去一趟鳳鳴宮了,這皇帝再胡鬧,也總歸是哀家的孩子。”
待張太後的銮駕到達鳳鳴宮的時候,李婉華的怒氣也已經發洩的差不多了。鳳鳴宮的正殿中,遍地都是砸爛的瓷器,淩亂的書畫,淋漓的茶湯,和四下破碎的白玉鎮紙,琉璃把件。
張太後一步邁進鳳鳴宮,看到的正是這樣一番景象。鳳鳴宮的宮婢們七手八腳正在打掃,一眼瞥見張太後大步走了進來,紛紛忙不疊地就要下跪請安。
張太後一眼看到遍地淩亂,又見一些瓷器、琉璃的碎片散發出微微寒光,忙擺手制止道:“免禮。地上這些物事可都要仔細收拾了,萬一紮到了皇帝,可不是小事。”。
衆宮婢齊聲答應着,手腳麻利地收拾着滿地狼藉,李婉華看到張太後進來,心知定是因為自己的這場大鬧趕來,亦只好裝作驚訝地迎上前來,笑道:“母後今兒個怎麽親自到朕宮裏來了。有什麽吩咐,遣人來傳一聲便是。”,她嗔了一眼張太後身邊貼身宮婢,笑道:“太後要來,你們也不攔着。”。
太後貼身侍婢貞玉兒抿嘴笑道:“太後惦念着皇上,堅持要過來看看,咱們當奴婢的,又豈攔得住老太後呢。”
張太後一手扶着貞玉兒,一手扶着李婉華,笑道:“你也別一味責怪她們,哀家就想到你宮裏盤桓盤桓,怎麽着,你還敢不歡迎不是?”
李婉華賠笑道:“母後說的哪裏話,您老人家要來,随時随地都歡迎,皇兒哪裏敢說一個不字。”,她攙扶着張太後來到了內殿,侍奉着張太後在一張紫檀貴妃榻上歪着,又從小宮婢手中接過了剛點的新茶,親手端給張太後道:“母後請用茶。”
張太後伸手接過,在唇邊沾了沾,便自放過了一邊。她的目光掃了一圈身邊侍奉的宮婢內侍們,沉聲道:“你們都出去候着。哀家有話要跟皇帝說。”
衆人奉命回避,李婉華絞着手皺着眉站在地下,她隐隐可以猜到張太後想跟她說些什麽,這個話題今日已讓她有些心力交瘁,可是眼看張太後的表情,似乎并不想因為她的疲憊而放過她。
李婉華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宮殿裏的地磚,她的眉頭緊緊鎖在了一起,她的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下垂的嘴角分明顯示了她的內心對于即将發生的談話是多麽的謹慎和不安。
張太後靜靜地看了她許久,半晌才長嘆一聲,放緩了口氣道:“皇兒,眼下沒有外人,只有你我娘兒倆。母後膝下只有你一個孩子,所以在母後這裏,你盡可以暢所欲言。母後想聽聽你內心真實的想法,包括對将來的打算,這大夏朝是你的天下,是李氏的江山,母後想知道,你對你父皇留下的江山,究竟是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