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家無門
又是一年春好時,雲櫻臺上的櫻花開的很燦爛。每年這個季節是櫻東辰最喜歡的,他可以在櫻花樹下盡情地玩耍,追逐着蜜蜂和蝴蝶,偶爾掏掏鳥窩。那時候是無憂無慮的,他的阿爹總說他是寒號鳥,永遠不知道為冬天做打算。他當時總是說“有你們在,我跟你們擠擠就暖和了。”
可是大戰過後,他就沒能和他們擠擠過冬,所以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冬天的冷。
現在想想,阿爹當時肯定是又無奈又憐惜他的。要是知道他一個人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是不是會嚴厲地讓他勤加練功,不許懈怠。
以後都不會有阿爹的叮囑了。
櫻東辰看白鷺沒有跟上自己的步伐,那就是真的決定離開他了吧。也好,雖說是大哥的寵物,但是現在她也修煉成人型了,大哥也不在了,她的去留由她自己決定。
此時的白鷺是很懵了,兩人突然之間就反目成仇了,都沒給自己反應的時間。
櫻大哥臨走時說的話肯定以為她是向着賀爻的,那她就成了賀爻的同夥——櫻大哥的仇人。她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現在賀爻又躺在地上,生死未蔔,她也不能離去不管,起碼得救他。
現在她該怎麽辦?
天還下着雨,得找個避雨的地方。
白鷺發現不遠處有一棵很大的櫻花樹,就想把賀爻拖到大樹底下。賀爻的體型比白鷺大,拖起來很費勁,白鷺發現弱小的她總是在幹體力活。拉完賀爻拉櫻大哥,現在又拉賀爻,這兩人就是在鍛煉她的體能的。
好不容易把賀爻拖到大樹底下一個石臺上,白鷺累得滿頭大汗,這體力活還真不好幹!
連拖帶拽的,都沒把賀爻動醒,看來真的傷得很重了。賀爻的傷勢需要醫治。
可是白鷺剛變成人型,法術還沒跟上身體的變化,她也不會啊。
那就用最原始的方法——草藥來治療了。藥效慢是慢了點,總比什麽都不做的強。
賀爻現在需要止血愈合傷口。止血的藥和愈合傷口的藥,白鷺印象中櫻東俊在看藥書時跟她叨叨過的,具體是什麽呢?
一邊找一邊想吧,白鷺急匆匆地去找草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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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東辰仰望着雲櫻臺上的臺階,看着熟悉又陌生。這裏是他生活了幾百年的地方,哪裏有鳥窩他都知道。現在卻剩下他一個人了,看到滿山的櫻花都覺得遜色了好多。
物是人非!
不管怎樣,雲櫻臺還有他一人,那就靠他一人把雲櫻臺發揚下去。櫻東辰擡起腳走了上去。
“站住!幹什麽的?雲櫻臺不可擅闖,識相的就趕緊離開。”在前門,櫻東辰就被守門的人攔了下來。
“我是櫻東辰。”真是人善被人欺嗎?櫻東辰大聲道。
一個門人,看着五大三粗,擡着頭說:“呵,你說你是櫻東辰,你就是了。起碼的得有證據吧,不然來人都說自己是櫻東辰,那這雲櫻臺不就亂套了嗎?我還是雲櫻臺的老祖——櫻雲天呢。來來來,見了老祖,做小輩的是不是該下跪給老祖磕個頭,問聲好呀!”
說完對另一個守門的人得意地一笑,兩人同時笑出了聲。
豈有此理,玩笑都開到先祖的頭上來了,懷疑自己也就算了,還如此大逆不道,該死。
櫻東辰欺身而上,瞄準對方的後膝蓋彎,一腳讓他跪在了石板上并扭住了他的一只手。
“那你就先給老祖賠個不是,再問聲好!”櫻東辰按着他的頭往地上磕去。
被擒住的人既屈辱又疼得哇哇叫,同時給同伴提個醒,自己被抓了。
同伴立即上前解救,櫻東辰拔下腳下之人的劍,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再動,我就殺了他。”
同伴不敢輕舉妄動,但是也不打算放過櫻東辰。有人來挑釁搗亂,同伴立即開啓防護措施,三聲烏鴉的叫聲過後,從二門上沖下來一群人。
櫻東辰沒想到烏鴉叫聲是暗號,一下子就來了那麽多救兵,這下想上雲櫻臺就難了。
“廢物!一個蝼蟻,殺了就是了。”領頭的人看見敵方只有一個人,就用最高危險系數的暗號把他們喊來了,唾罵了一句後對櫻東辰說:“殺了他,你把命留下來,互不相欠。”
劍下之人的同伴說:“鴉巡長,他說他是櫻東辰,可是我們的頭櫻東辰就在雲櫻臺上,這人明顯是冒充的。說不定是來滋事挑釁的。”
聽了同伴的話,鴉巡長把目光放在櫻東辰身上打量,面貌确實都差不多。那就是冒充的了,說不定真的有什麽陰謀呢。
“何人膽敢在此放肆?”
櫻東辰理直氣壯地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櫻東辰。”
一戳就破的謊言這人也敢說,莫不是真的來滋事挑釁的,那就不客氣了。鴉巡長大喝一聲:
“放肆,櫻花之主也是你能冒充的,識相的快走,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櫻東辰來到這裏就沒被客氣過,想回自己的家還要被各種質疑和攔截,該不客氣的應該是自己才對,心底的氣頓時就上來了,說:
“不客氣,要殺了我嗎?想要我的命,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來拿。”櫻東辰踢開了腳下的人,直接對上領頭之人。
擒賊先擒王。
鴉巡長看見櫻東辰朝他而來,對方什麽實力還不知道,有意讓小兵試試水。說了一聲“上”,直接退居了二線,小兵成了櫻東辰的對手。
小兵雖然有一群,但櫻東辰沒把他們放在眼裏。從守門人身上拿的劍成了他的武器,雖然不順手,總比沒有的好。劍揮向敵人毫不怯懦。
好虎鬥不過群狼。櫻東辰法力沒有恢複,光手上的功夫敵不過一群法力低等的小兵。很快,櫻東辰就感覺體力不支,逐漸落了下風。
腋窩被襲擊,震麻了手臂,劍應聲而落。後背被踢了一腳,踉跄了幾步後一把劍抵在脖子上,櫻東辰動不了。
“就這水平,還敢來闖山,想死也離遠一點,再給你一次機會,說,誰指使你來的,來幹什麽?”
赤裸裸的鄙視!櫻東辰尋聲而去,劍的主人正是鴉巡長。
櫻東辰沒想到自己的武功那麽差勁,連幾個看門的人都打不過,落差感油然而生。能在短短的一年時間裏修煉成人型,櫻東辰自認天賦不差的。為什麽就是打不過呢?
來幹什麽,回自己的家還要理由嗎?
得不到回答的鴉巡長不耐煩了,說:“沒事,回家呆着,別在這裏找不痛快。老子今天大發慈悲放你走,滾蛋!”
一腳踹下,把櫻東辰踢下了臺階。
前門的臺階很長,櫻東辰像個西瓜一樣滾到了最下邊。滾了一路階梯,全身沒有一處好皮,沒有一塊好肉,不是疼就是破。本來衣服就髒加上血跡,現在更髒了,活像個乞丐。
乞丐都比他好,起碼沒有傷。比乞丐更慘的是誰,大概就是自己了吧。
櫻東辰艱難地擡頭,仰望着階梯。家就在眼前,回家的路卻是那麽難嗎?回不去,找誰報仇去,報不了仇,還有什麽臉面活着。
這一次,櫻東辰思考活着與死亡的意義不一樣了。死,不能死,大仇沒報。活着,報不了仇,還有什麽臉面活着。
第一次,櫻東辰流下了委屈的淚水。
白鷺在一棵大樹旁看着櫻東辰躺在泥水裏,想上前去安慰又怕自己突然出現讓他難堪。
就在白鷺躊躇着要不要出現的時候,櫻東辰爬起來了。他抹了一把臉,再一次踏上了去雲櫻臺的臺階。
可是沒過多久,櫻東辰就又一次滾下來了。可這一次他躺在地上的時間比上次長。白鷺看不下去了,準備上去扶他一把。沒走幾步,櫻東辰蹒跚地站起來了。白鷺加快了腳步走向去攙扶着他。
櫻東辰轉頭發現是白鷺,甩開了白鷺的手,拒絕的意味很明顯。
甩手的動作讓櫻東辰更站不穩了,仿佛随時都會倒下一般。白鷺再一次伸出手扶着他。
“不用你管,連你也來看我的笑話嗎?你們就是一夥的,別仗着你是哥的寵物我就不能把你怎麽樣!給我滾。”
櫻東辰還是把白鷺歸類為鳳族的,拒絕了白鷺的幫忙。
白鷺說:“你硬闖也不是辦法,等你法力恢複一些後再去報仇也不遲,你現在上去不是送死嗎?你死了誰給你報仇。”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誰不懂,仇人就在眼前,難道什麽都不做嗎?櫻東辰做不到,這個仇人的同夥還勸說自己等,等到猴年馬月?
櫻東辰推開白鷺,說:“別逼我對你下手!”
被推開的白鷺怔怔地看着櫻東辰踏上臺階,覺得這人就是魔怔了。拿雞蛋跟石頭碰,雞蛋能贏嗎?答案是肯定的——不能。櫻東辰現在就是送死的節奏。
“櫻大哥。”白鷺喊了一聲。
“我是櫻東辰,不是你的櫻大哥。”櫻東辰激動地說。“要我說幾遍你才記住啊!我是櫻東辰。櫻東辰是我。”
在白鷺的眼裏,此時的櫻東辰真的魔怔了,就為了一個名字拼命真的是愚蠢的。
白鷺說:“你說你是櫻東辰,一個名字而已,你是在乎你的名字還是你的仇?難道不是報仇更重要嗎?你死了,仇報不了,名字也就沒了,值得嗎?”
空氣都沉默了。
對,報仇要緊!報了仇我還是櫻東辰,報不了仇,我沒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家人。
櫻東辰的腳步轉了個方向。
去哪?櫻東辰沒有目的。腳下有路就走。
櫻東辰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白鷺默默地跟在他的後面。
沒有目的,沒有方向,滿腦子都是仇人到底長啥樣?是在懸崖底下的白衣男子還是變成自己模樣的櫻東辰?
不知不覺走到了小鎮上。
雲櫻臺山下有一個繁華的小鎮——雲櫻鎮,來自各地前往雲櫻臺的人都會在這個小鎮休息一晚,整裝休憩後精神煥發地去雲櫻臺。
櫻東辰走進一家酒館,打算住宿一晚。這是鎮上最好的酒館——雲櫻樓,以前和阿爹他們來過,飯菜和床鋪挺好的。
站在櫃臺前,店小二招呼道:“客官吃飯還是住店?吃飯大廳裏請坐,稍後為你點菜。住店的話住幾等房,當然了,等級越高房費越高。”
店小二看櫻東辰渾身髒兮兮的,一看就不是有錢的人,好心提醒了一下。
“我是櫻東辰。”櫻東辰說。“一間上房。”
“誠惠30銀,謝謝!”店小二說。
見櫻東辰遲遲不掏錢,店小二又重複了一遍。“誠惠30銀,謝謝!”
“我是櫻東辰。”
“櫻東辰客官你好,住店30銀。”店小二說。“客官,你住店嗎?”
“我是櫻東辰,住店還要錢嗎?”
櫻東辰的聲音有點大,吸引了路過的人,路過的人似乎聽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紛紛側目探個究竟。連店小二都愣了一下,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住店不要錢。
看來是遇到刺頭和無賴,刺頭無賴也不能青天白日明強啊!不是刺頭無賴要麽就是有病!店小二說:
“客官,出門右轉,那裏住店不要錢。”
“我是櫻東辰,住店要什麽……”白鷺聽不下去了,店家已經很客氣了,她怕櫻東辰再說下去會動手打人,到時候吃虧的說不定是他。
白鷺把櫻東辰拉出了酒館。
“你放開我,我是櫻東辰。我住店不要錢。”櫻東辰甩開多管閑事的白鷺,大聲地說道。
街上的行人都以為他喝多了,亂說胡話。
“拍”一巴掌甩在了櫻東辰的臉上。
“櫻東辰的名字值錢還是臉值錢,憑什麽你住店不要錢,瘋了嗎?還嫌丢臉不夠,到處炫耀你櫻東辰的名字。你丢的是你的臉,更是你父母的臉!”
白鷺真不知道面前這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櫻東辰的是不是雲櫻臺上那個陽光,懂事的櫻東辰,這個倒更像個假冒的。
臉上火辣辣地疼,看來白鷺是用了很大的勁了,說不定臉上已經留下五個手指印了。一巴掌把櫻東辰打回了現實。櫻東辰沒有了家人的保護,什麽都不是!雲櫻臺回不了,仇報不了,身無分文,身無長技。
妥妥的廢物一個。
“出門,右轉,那裏住店不要錢。”
腦袋裏回蕩着店小二的話,櫻東辰擡腳,右轉,走了過去。
店小二誠不欺人,原來不要錢的店是一條胡同。這裏已經住着好幾撥人了,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坐或卧在稻草上,那就是他們的床。
胡同比較深,所以風進不來。空氣不對流的地方氣味大。沒有燈光,關線确實暗了些,白鷺捂着鼻子跟在櫻東辰後面,還要小心謹防踩到別人。
走到沒人的地方,櫻東辰席地而坐,抱着膝蓋,埋着頭。
白鷺也陪着他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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