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往事如風(三)
孟饒玉被周展鵬的樣子吓壞了,她趕緊将蓑衣扔在地上,然後兩個手緊緊的抱住周展鵬已經冰涼的身體,失聲叫道:“展鵬哥,展鵬哥,你說說話啊,到底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你不要這麽吓我好不好?”
孟饒玉不停的呼喚着,搖晃着,也許是孟饒玉的叫聲或者是身體的體溫溫暖了周展鵬,好一會兒,周展鵬才動了一下,然後發出的第一聲居然是哭泣聲,那哭聲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捶胸頓足,而是全身顫抖的悲鳴,眼淚和雨水鬥混合在了一起,讓孟饒玉的心裏如同刀割一般,心疼的不能自已。
周展鵬如同孩子一般,将頭埋在孟饒玉的胸前,身子因為哭的過于厲害而不停的顫抖,孟饒玉用手輕輕的撫慰着周展鵬已然全濕的頭發,沒有多問,她知道目前最主要的是讓周展鵬哭個痛快。
好半天,周展鵬才從悲戚中發出聲音來:“饒玉,饒玉,爹,爹不在了,你說,我,該怎麽辦啊,怎麽辦?”
孟饒玉聽到周展鵬的話,身子也猛然的一震,是啊,從周展鵬這般悲切的樣子中,孟饒玉已經猜出了幾分不好,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居然是真的。
周員外臨走時的笑臉,背影都還清晰的印在他們的腦海裏,可是怎麽不到一個月的光景就陰陽相隔了呢?
孟饒玉找不到任何的詞彙來安慰周展鵬,她深知失去親人的痛苦,也知道周展鵬與周員外的父子之情很深,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緊周展鵬,死死的抓住他,讓他知道,不論如何,她都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不過孟饒玉現在心裏還放心不下一個人,那就是周夫人,如果周夫人得知周員外已經去世,不知道又會是何種反應呢?肯定會比周展鵬更加傷心吧?
就在孟饒玉想着時,周夫人的聲音猛的在她和周展鵬的身後響了起來:“展鵬,你爹怎麽了,他怎麽了?”
“娘……”周展鵬聽見周夫人的聲音,禁不住哽咽的喚了一聲,接下來就沉默,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将他爹的死訊告訴周夫人。
周夫人怔怔神,勉強的站直身體,大聲的問道:“告訴我,展鵬你別瞞我,沒關系,你說,你爹到底怎麽了?”
周展鵬見到自己的親娘,終于忍不住了,一個箭步沖到周夫人的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用雙手緊緊抱住周夫人的大腿,哭着說道:“爹,爹在回來的路上發生意外,摔倒山崖下,去了……”
聽了周展鵬的話,周夫人如同被雷擊了一般,整個人頓時站不穩,像片秋雨中飄零的葉子,搖搖欲墜,要不是孟饒玉手疾眼快,一把将周夫人扶住的話,她早就栽倒在地。
周展鵬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和孟饒玉兩個人将周夫人攙扶到屋子裏,周夫人面色如同灰土一般,沒了一點生氣,“展鵬,展鵬,你爹他現在在哪裏,屍身可找到?”
“恩,現在爹的棺柩就被安放在後面的祠堂了,娘,你歇會吧。”
周展鵬忍着心中的悲痛,勸慰着周夫人,他知道,他娘已經再也經受不了任何刺激了。
周夫人搖搖頭,喃喃自語的說:“不睡了,不睡了,要睡我就陪你爹一起睡在地下去,我要去看看他,去看看他。”
雨依舊下着,雖然已經沒有方才那般的電閃雷鳴了,但是那滴滴答答連續不斷的雨聲,卻聽了更讓人覺得凄涼,也許這是老天在憐憫這一家可憐的人吧。
接下來的日子,周夫人都在祠堂陪着周員外的靈柩,不肯離開,而周展鵬則被各種事情煩的焦頭爛額,他要準備周員外的下葬,要去讨債,要去還債,要支撐這個家。
孟饒玉不知道能幫上什麽忙,而周展鵬的話也越來越少,将一切都壓在心裏,讓她十分的擔心。
這一日她去蘇州城內給周夫人抓幾副進補的藥,調理下身子,在回來的路上,正心不在焉的低頭走着時,突然前面出了一個人,橫在到中間,擋住了她的去路,她一愣,剛想問是誰,結果發現眼前的人有點面熟,一時記不清楚。
那個人朝孟饒玉一呲牙,笑着說:“孟姑娘,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林耀國,就是數月前你救過的人!”
“林耀國?”孟饒玉好像在記憶深處恍惚的想了來有這麽一個人。
“孟姑娘,想起我來了嗎?”林耀國的聲音緩緩的在孟饒玉的耳邊響了起來。
哦,是了,那是一個數月前的一天,她和周夫人去寺院裏參拜時發生的事情,那個時候春天,一切還那麽的美好,似乎一點煩惱的事情都沒有,可是只不過過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已經物是人非了,對于孟饒玉來說,那時的事情就像發生在前世裏,那麽的遙遠……
以至于好長時間,孟饒玉都處在恍惚之中,直到又被林耀國叫了幾聲才反應過了,她朝林耀國失神一笑:“哦,原來是你啊,傷都好了嗎?”
“恩,早就好了,一直想來感謝你呢。”林耀國沖孟饒玉眯着眼眸,翹着嘴,笑的很開心。
可是孟饒玉根本沒有心情去說笑寒暄,她竭力的回應着林耀國的笑容,“不必了,舉手之勞,當時也不能見死不救,誰都會這麽做的,你不必挂在心上,我還有事,告辭了,林先生。”
林耀國一見孟饒玉要走,連忙也轉身追上了上去,一邊跟在孟饒玉的後面,一邊問道:“孟姑娘,要回家吧,這條路有些偏僻,我送你一程吧。”
“不必了,多謝。”孟饒玉有禮貌的謝絕。
可是林耀國卻似乎根本不在意孟饒玉的意見,還是自顧自的跟在她的身旁,孟饒玉也賴的多費口舌,就随他去了。
林耀國一邊走一邊關心的問孟饒玉:“孟姑娘,這次見你,覺得你眉宇之間多了幾分的哀傷,不像上次相見時那麽快樂了,莫非這幾個月來發生什麽事情了不成?”
“沒什麽。”孟饒玉只是淡淡的搖搖頭,随意的答了一句。
但是林耀國卻沒有就此罷休,依舊不依不饒的問着:“孟姑娘,如果有什麽事情,你盡管對我講,我林耀國的命是你救的,就算為你赴湯蹈火也是值得的,所以你千萬不要和我客氣,如果有什麽需要一定講出來,雖然我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但是在上海也算是有幾分名望。”
孟饒玉開始依舊默不作聲,一個人低頭走着,可是林耀國問多了,她也就忍不住了,畢竟這些日子來,她也承受了不少的壓力,想去幫助周展鵬,幫助周家,可是卻無能為力,看着自己心愛的男人一點點消瘦,看着自己心愛的男人一點點沉默,一點點遠離,她的心都在滴血,可是她只不過是個弱女子,能做什麽呢,雖然很多時候,她覺得累了,痛了,都想依偎在周展鵬的身上,歇一會兒,哭一會兒,撒一會兒嬌,但是卻不能,因為周展鵬比她更累,她只能一個人忍住,裝出一幅笑臉來面對周展鵬和周夫人為他們打氣,加油。
所以面對林耀國的一再追問,她終于想開口,想把這日子以來的事情講給林耀國聽,或者說林耀國以外的其他人聽也可以,她就是想找個人傾訴思緒。
“你說,這個世界公平嗎,為什麽會有那麽多苦難呢?為什麽老天總是在人最幸福時給予最致命的打擊呢?”
孟饒玉像是在對林耀國講,也像是自言自語的道。
林耀國先是一愣,然後昂頭望着頭頂的天空說:“世界就是如此殘酷,所以人要堅強,無論命運給予什麽都要接受和反擊,一切想要的東西都要靠自己,才能得到,而這中間可能需要很多犧牲和算計。”
林耀國說道這裏,側面很有深意的望了孟饒玉一眼,不過孟饒玉并沒有注意他的眼神。
她只是又接着搖頭嘆氣道:“我根本不奢求其他的東西,榮華富貴之類的我都可以不要,我只想和愛人親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林耀國哈哈大笑起來,然後目光變得有些犀利起來:“平平安安,一家人,這也許是最簡單的願望,可是在這個亂世時期又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你知道嗎,在上海,黑幫之間的争鬥中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他們不希望和家人在一起嗎,他們當然希望,只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都是生活所迫,他們只有這條路才能讓自己活着。其他無論什麽身份,哪個階級的人都是如此,都有他們的艱辛,不過如果你跟了我……”
林耀國最後一句話,說的很含糊不清,孟饒玉根本沒有聽明白,她愣了一下,問道:“你說什麽?我怎麽?”
“哦,沒什麽,呵呵,對了,孟姑娘,你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不然怎麽會有這番的感慨呢?”
林耀國打了個岔,把話題轉移開了。
孟饒玉嘆了口氣,神色黯淡的道:“說來話長啊,這段時間的事情的确發生的很多,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似乎是在做夢一般。”
接着孟饒玉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點一滴的對林耀國講述了起來,講完以後,林耀國看似很驚訝的倒吸了一口冷氣,長嘆一聲:“想不到,與孟姑娘一別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居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真是讓人預想不到啊。”
“真是不好意思,我居然一口氣對你說這麽多有的沒的,你別放在心上,只不過這些話憋在我心裏好久,說出來舒服一些。我也快到家了,你請回吧。”
孟饒玉這個時候似乎覺得将自家的事情都一個不太熟悉的人全講出來,不太好,所以想盡快結束這場談話。
林耀國淡淡一笑,“好,既然孟姑娘你快到了,我就不在相送,不過剛剛聽了你的話,似乎現在你家裏遇到了些困難,這困難嘛,每個人都遇見過,也沒有什麽,關鍵是怎麽解決,如果暫時需要資金周轉,或者是聯系生意之類的事情,你都可以找我。”
“不必了,謝謝。”孟饒玉婉言拒絕着。
林耀國也沒在勉強她,只是從懷裏拿出一張紙條,“這裏有我在蘇州老家的地址,有事可以來找我。”
林耀國說完,就不由分說的将紙條塞進了孟饒玉的手裏,然後轉身離去了。過了一會兒後,林耀國才停下來,轉身看着孟饒玉漸漸模糊的背影,邪邪的歪了下嘴角:“早晚你都會來找我的,一定!”
接下來的周家,似乎是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家了!以前生意上欠周家錢的人,都沒了蹤影,根本找不到人,還有一些因為和周員外關系不錯,所以周員外借給他們錢時,也沒有讓他們打借條,這個時候看見周家落敗,周員外撒手人寰,居然不拉一把,而且落井下石,根本就不認那筆帳,弄得周展鵬有苦說不出,只能往肚子裏咽。
周夫人将家裏的現金和自己的金銀首飾之類的都放在了桌子上,對周展鵬說:“兒啊,你別太上火,你看,這錢和首飾還夠我們娘三個吃一陣子的,再說咱們有手有腳,還怕餓到不成嗎?”
“可是娘,這些首飾都是你平時喜歡的,而且還有好多是爹送你的,絕對不能拿出去當掉。”
周展鵬又搖頭又擺手的否決着,周夫人一把握住他的手,目光慈愛的看着周展鵬道:“展鵬,這些不過都是身外之物,重要的是我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
周展鵬慘淡一笑,有些無奈和心酸,一時語噎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見院子外面周叔的聲音,好像是和誰在吵架,周展鵬頭嗡的一陣響,不會又出什麽事情了吧。
他站起身來,推門走了出去,只見周叔正在院子的路中間站着,而周叔的對面則是三四個男人,似乎是外地人,其中有兩個周展鵬看着還有些面熟。
他走到周叔的背後,用手拍拍周叔的肩膀,“周叔,這是怎麽回事,他們是誰?”
“少爺,他們……”還沒等周叔回答,那幾個人中的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個子翹着腳道:“哎呀,你就是周展鵬,周員外的兒子吧,你來了正好,這老頭死撐着不讓我們進去。”
周展鵬微微一皺眉頭:“你們來我家有何事?”
“你們家?對對對,現在還是,不過一會兒可就難說了。”那個小個子說完,從嗓子眼裏發出一陣咯咯的難聽笑聲,讓周展鵬聽了很不舒服。
“這這話是什麽意思?”周展鵬要不是涵養好,早就和周叔一樣下逐客令。
“周少爺莫急莫急啊,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一山,是湖北人,這次周員外就是和我做的這單生意,可是誰知道他居然回來時不幸掉入山崖,我也是深表同情啊,不過同情歸同情,這生意的賬還是要算的。”
周展鵬眉頭擰的更緊了,臉色鐵青,看起來有些瘆人,“什麽帳,我們還有什麽賬不清嗎?”
他聽周叔說過,當時他爹周員外和這個王一山簽過了文書,拿了貨往回趕,在周叔去前面打聽路的時候,他爹所在的馬車不知道因何緣故受驚了,一下子狂奔了起來,最後掉入山崖之下,周叔攔馬車的時候也受了傷,還好有過路的老鄉發現,才撿回了一條命,可是他爹和那筆貨都不在了……
如今王一山又跑過來說什麽還有賬不清,是什麽意思?還妄想敲詐不成?周展鵬滿肚子的怒火,發不出來!只能一個勁的先忍着,探清了情況再做決定。
王一山見周展鵬不說話,又是一陣咯咯的怪笑:“周少爺,看你這樣子,莫非以為我王一山蒙騙你不成,來來,你看看我手中這個欠條,這白紙黑字可是寫的相當的清楚,上面簽着的周員外的名字和按的手印可是假不了的。”
周展鵬陰沉着臉,将王一山手中的紙條接了過來,仔細看來,的确落款處的簽名确确實實的是他爹周員外的,簽名的旁邊還有一個鮮紅的指印。可是他想不明白他爹怎麽會簽着張字條呢,而且還是五千塊大洋的字條,這根本沒有道理啊?
一旁的周叔湊上前去,擠眉弄眼的看了半天,然後一個字不認識,他苦着臉問周展鵬:
“少爺,這是什麽,什麽東西老爺簽了字啊?”
周展鵬雙眉擰着,低聲對周叔說道:“你陪我爹去談這筆生意時,你見過他簽什麽借條嗎?”
周叔一聽,頓時将頭搖的如同波浪鼓一般:“沒有,沒有,肯定沒有,當時老爺可是将家裏的錢都帶了去,就是想将這次生意做成,所以我們是一手交錢一手交的貨,已經将賬目結清楚了,怎麽會有什麽欠條呢?”
王一山一呲牙,略帶嘲諷的對着周叔翻白眼說:“你不過是個下人,你家主子幹什麽,還必須讓你知道嗎?當初周員外苦苦哀求我,說是想擴大生意,資金周轉不靈,我這才讓他把貨的錢先欠着,又借了點給他,因此才會有了這五千大洋的欠條。”
這個王一山滿嘴白沫,振振有詞的講着,那底氣十足的派頭,還真會讓人誤以為他說的是實話,可是周展鵬說什麽也不相信,第一,如果周員外真的打算擴大生意,他一定會事先和周夫人或者他商量的,不會自己下這麽大的決定;第二,周員外是個謹慎和好面子的人,不會輕易開口向別人借這麽大一筆錢,尤其還是王一山這個不太熟悉的生意夥伴。所以周展鵬絕對不相信這是真的。
王一山撇撇嘴,吊兒郎當的顫着腿,斜着頭說:“周少爺,我這也是已經報了官,咱們也是通情達理的人,我不立刻要你償還,給你五天的時間,五天之內你要是拿不出錢,那麽這個宅子和裏面的東西我就要接手了!”
“什麽,你敢!”周展鵬真的怒了,頭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都跳了起來,雙拳也握的很緊,似乎馬上就要爆發的樣子。
王一山戲谑的望着周展鵬一點都不在乎,“周少爺不認賬也沒有關系,那就請官府來替我出面就好,不過那個時候要是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可就不要怪我了啊。”
“你!”周展鵬想沖過去,可是被後面的周叔拉住了,也對,他沖上去又能怎麽樣,而且王一山後面還跟了三個像是打手一般的壯漢,周展鵬文文弱弱的,只會吃虧而已。
王一山輕蔑的笑了幾聲,就留下一句五日後再來收賬,便帶着人揚長而去。
“兒啊,展鵬,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啊?他們是什麽人?”
周夫人不知道何時也出來了,周展鵬連忙跑過去,挽住周夫人的手臂将她攙扶到了屋裏面,“娘啊,外面天氣涼,你就別出來了,沒什麽事,沒事,你放心。”
周展鵬實在不願意周夫人操心,原來的周夫人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風采依舊,身子骨也不錯,可是自從他爹去世,再加上這一系列的事情,她現在看起來起碼蒼老了十歲,身子也虛弱起來,如果在繼續這樣下去,周展鵬真是不敢想象。
可是周夫人也聽到了只言片語,她知道周展鵬是孝順她,不想讓她操心,可是做娘的,更擔心兒子,因此她拉過周展鵬的手,語重心長的說:“展鵬啊,這家裏就剩下我們娘倆和饒玉相依為命,有什麽事情,你和我們說,自己憋在心裏怎麽行呢,我知道娘沒啥本事,也幫不了你多少,但是起碼可是為你分憂,你這樣,娘看了心裏也不好過啊。”
周夫人說着說着,眼眶也紅了起來,周展鵬慌忙的伸手将周夫人眼角的淚水擦掉,“娘,不哭,不哭,我知道你心疼我,娘啊,剛剛那個人叫王一山是和爹做生意的夥伴,今天他來,是讨債的,說是爹當時向他借了伍仟大洋,手上還有字據,若是我們不還錢,就要報官,收房子。”
周夫人一聽,驚訝的張開了嘴巴:“五千大洋,這麽多錢,咱們哪裏有啊,而且你爹怎麽會借着麽多錢?”
“娘,我也不相信,我想好了,咱們就和他打官司好了,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周夫人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他們手上有字據,而且到了官府無非就是大魚吃小魚,咱們家這種情形,你爹又不在了,你想這場官司我們會贏嗎,到時再把你抓了去,萬一有個好歹,我怎麽去見你爹啊,不行不行,哎,就把房子給他們吧,都給他們吧。”
周夫人很平靜的說,似乎已經看淡了這些,現在對她來說一切皆空,只有兒子周展鵬才是重要的。
周展鵬也默不作聲,他知道他娘說的對,可是這心裏卻難受的不得了,這宅子是他的回憶,是他們周家的根,如今要在他的手裏舍棄,他怎麽能好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