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秋紀坐在某家咖啡屋,他面前放着一杯卡布奇諾。
甜甜的口感,濃濃的奶油味,他的最愛。
他并沒管手邊的飲品,與之相反,他一直在看文件。
那是一個由藍色夾子裝裱的文件,隐約看見裏面夾着七八張紙。
秋紀穿着白色的西式校服,左腿搭在右腿上面,貼身裁剪的白色小西服更顯出他纖瘦的身材,和平日時髦的打扮不同,當他穿上西服的時候,他會嚴謹地把扣子系到最後一顆,嚴謹地包裹着身體,只有移動間間歇露出的手腕,脖頸,透出一絲旖旎。
在學校,須原秋紀可是出名的好學生。
事實上。。。
秋紀咬着大拇指,指頭往左一揉,按壓出笑的弧度,他垂眸道:“果然如此嗎?”
這世界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花朵,也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佐伯和佐伯克哉實在是太過相似,秋紀本來沒有想太多,直到他拜托自己的朋友留意佐伯克哉的蹤影,他意外地發現了一件事,當佐伯出現的時候,佐伯克哉就絕對不會出現,而當佐伯克哉出現的夜晚,沒人在這城市的任何角落見過佐伯。
這是巧合嗎?
某次和佐伯在公園聊天的時候,他裝作邀約,解開佐伯的衣服,他記得佐伯克哉的腰上有一道傷口,是陳年舊傷,而佐伯的腰間也有那樣的傷口。
秋紀覺得,也許,兩個人根本就是一個,再往後調查,他毫不驚奇地發現佐伯和佐伯克哉住在同一個地方,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或許是佐伯克哉想來找自己,但拉不下面子,所以玩這種角色扮演游戲?秋紀裝作不明白,和兩個佐伯玩起了游戲,可他慢慢發現,兩個人的差距實在太大,真的不像是一個人。
他偶然知道一種病叫做多重人格障礙,從知道這種病症開始,秋紀模糊有種找到了答案的感覺,從那天起,他開始看心理醫生,“看病”的同時,想辦法套取更多的線索。
放下手中記錄“佐伯克哉”簡單信息的文件,秋紀嘆了口氣,托着下巴,說:“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你了,克哉先生。”
自從上一次他見到佐伯克哉,已經過去大半個月,與之相反的,他倒常常能碰到專門等他的佐伯。
秋紀捏着杯子,他并不想回家,前兩天他驕傲又任性的父母剛剛離婚,父親回到了英國,母親第二天就和日本的情人結婚,婚宴擺得上了頭條,也算是在這個女性不受重視的日本社會,出了一把風頭,一口惡氣。
父母離婚的那天,兩個人同時搬出了家,原本只是“無人回家”的居所,立即變成了“只有秋紀一個人居住的屋子”。
算是。。。被抛棄了?
想到這裏,秋紀藍色的眼睛變得深沉。他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天真樣子,卻很少有人知道,忍受孤獨的時候,他的表情有多麽陰沉。
甜膩的咖啡在嘴裏化為苦澀,他想,他有“住”的地方,但卻沒有“回去”的地方。
纖細的指節在玻璃制的桌面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音,每敲擊一下,他心裏的懷表,就擰一次發條。
越來越緊。
幾乎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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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料,等新産品再一次上市,迎來了讓人震驚的反彈期,一舉奪下了單周銷售第一的寶座,算是大大揚名。
這一次的産品推銷太過成功,作為産品的第一經手人,佐伯收到了MGN公司的邀請函,他思考再三後,答應了。和MGN簽署了三年的協議後,他走出MGN大廈,熒幕上正放着禦堂孝典的采訪視頻。因為這次的策劃成功,禦堂孝典如願得到了董事會的嘉獎,看起來升職在望。
佐伯看了會電視裏的禦堂,意氣風發,那就是那男人該有的樣子。
直到這個時候,他還是有幾分悵然,三個月前偶然得到了一副眼鏡,從此,自己的人生發生了驚天動地的改變,雖然以後他再也不會戴上眼鏡,但是。。。
謝謝。
按照約定,就在這幾天,他要把眼鏡還給MR.R。
回到菊池公司,做了相應的交接手續,雖然時間只是下午,他也無事可做。他幹脆走出公司,腳自發踏上回家的路,卻恰好在酒吧門口停下。
他在期待什麽呢?
自然是那金發的少年。
等到華燈初上,那少年才蒼白着臉,姍姍來遲。
秋紀的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麽麻煩的事情困擾着他。
佐伯看得內心一痛,強忍着,等到秋紀走近了,才打招呼道:“晚上。。。”聽到他的聲音,秋紀擡頭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佐伯就像吞下了自己的舌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冷淡。
佐伯想起回家的時候,總是徘徊在自己樓底下的流浪貓,偶爾有人靠近,或許是些微的腳步聲,或許是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貓兒覺察到這細微的預兆,警覺地擡頭,獸類的豎瞳冷冷瞧着佐伯,随即快步跑開。
那是看待危險和陌生人的眼神。
秋紀的視線在他臉上轉了轉,像在找什麽,半晌才說:“佐伯先生。”
佐伯這才找回語言的能力,結結巴巴地說:“我。。。不,我是說你的臉色不好,遇到煩心的事情嗎?”
秋紀哦了一聲,半真半假地說:“确實遇到了很頭疼的事情。”
“能方便。。。告訴我嗎?”
秋紀擡起頭,靠近一些,那臉上絕對沒有笑意,反而顯得有幾分深意,一字一頓地說:“我發現了哦。有佐伯先生出現的日子,克哉先生就絕對不會出現。我啊,很想念克哉先生,所以能不能拜托佐伯先生永遠地消失呢?也許那樣我就可以見到克哉先生了。”
秋紀特意拉長了永遠消失四個字。
佐伯按住作痛的心口,想,絕對是因為秋紀不知道自己和佐伯克哉之間的關系,所以才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麽任性的話。
絕對。。。
佐伯單手攥住胸前的衣服,呼吸困難。
秋紀忽然笑了,說:“為什麽一副很傷心的樣子,看起來快哭了呦~~”
佐伯并沒有被少年愉悅的語氣感染,反駁道:“你看錯了。”
秋紀嗯了一聲,不置可否,轉身的動作輕盈幹脆,背對着他,說:“既然如此,再見,佐伯先生。”
佐伯沒有挽留秋紀,他感到口袋一沉,那眼鏡已經出現在他口袋裏。
他想起MR.R的話,“你的心,在呼喚着我,所以我帶着眼鏡出現在你面前”。
他拿出眼鏡,熟悉的手感,銀色邊框泛着寒涼的光,透明鏡片扭曲了眼前的景色,如果戴上眼鏡,掌控一切的,就會是,佐伯克哉。
可是他還能怎麽辦?
他可以強迫自己适應工作,他可以強迫自己堅強,但他永遠無法強迫一個人愛他。
沒什麽可覺得不公平的。
大多數時候,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佐伯可以這麽安慰自己,事實上,他只是覺得累,累得什麽都不願再想。
佐伯捂着臉,低笑出聲,笑着把眼鏡戴上,像跳下懸崖般的失重感。
一陣頭暈目眩後,眼前的景象突變。
這是一家歐式裝潢的表演廳,來來往往的男人們戴着面具,□□上身,下身穿着一條皮褲,勾勒出□□的突起,是無比SEQING的裝束。廳的中央是一個鋪着紅色地毯的表演臺男人們正在往頂層上裝燈,佐伯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卻聽見一陣吃吃的笑聲。
佐伯向着笑聲的地方看去,穿過陰暗的屋子,麻木如同屍體的男人們,是建立在舞臺另一側的座椅。
座椅放在最顯眼的地方,也在最黑暗的地方。
坐在座椅上,宛若君臨的男人有幾分熟悉。佐伯上前一步,從黑暗中看到了自己的臉,熟悉的五官,嘴角帶着一抹冷酷的笑,卻是完全不同的氣質。
佐伯在這神奇的地方,看到了戴着眼鏡的“佐伯克哉”。
他想看着更清楚,卻有一個人站起來擋在他面前。如果他沒猜錯,那人剛剛正跪在佐伯克哉腳旁,低微地跪着。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MR.R.
“不行哦~~”那是.MR.R沙啞,慵懶,尤帶着餘韻的聲音,MR.R的臉泛着不正常的潮紅,走到他面前,一根指頭點在他的額頭,說:“還沒到時間就偷看的話,會被懲罰啊~~”
那指頭剎那的接觸,就像千百個大錘砸下,佐伯猛地一痛,等再張開眼睛,出現在眼前是夜晚擁擠的商業街。
他戴着眼鏡,出現在這的,是戴着眼鏡的佐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