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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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了半天,佐伯才和秋紀說好去游樂園。
“我才不要去那麽孩子氣的地方。”嘴上說着這樣的話,身體卻很誠實。秋紀眼睛亮亮地追在佐伯身後,興致勃勃地左右亂瞟。
佐伯發現秋紀就像一只小貓,總會被顏色鮮豔和移動的東西吸引注意力,但是過高的自尊心又阻止他開口請求,所以他只會別扭地暗示。
就這一會的功夫,秋紀站在一家糖果攤前,站住不動。
佐伯看看糖果,看看秋紀,說:“要來一支嗎?”
秋紀搖頭,說:“我才不要那麽孩子氣的東西。”
佐伯點點頭,說:“那就算了。”說完擡步就走,秋紀被他拉得一個踉跄,擡眼狠狠瞪佐伯。
佐伯說:“你不是不要那麽孩子氣的東西嗎?”
秋紀噎了一下,說:“當然。。。”說完戀戀不舍地回頭望了眼糖果,像是在訣別。
玩了一天,秋紀專挑危險刺激的項目,臉色一會吓得煞白,然後激動得通紅。紅□□的夕陽照在他緋紅的臉頰上,倒像人面挑花相映紅。佐伯呆呆地望着秋紀的臉,心髒劇烈跳動。
佐伯說:“找個地方休息吧。”
于是兩個人坐在游樂園的長椅上,佐伯去買了兩杯可樂,一時之間,兩人喝着飲料,卻也無話可談。秋紀用吸管扒拉着杯子裏的冰塊,擡手,冰涼的手指捏了捏佐伯的肩膀。
佐伯說:“你做什麽?”
秋紀理直氣壯地說:“試試枕頭!”接着一歪頭,靠在佐伯肩膀上。
暖風拂過秋紀的發梢,吹起金色的發絲,那陽光般的線條輕輕撓着佐伯的下巴。從秋紀靠上來的那一秒開始,佐伯的身體就完全僵硬了。他繃緊身體,緊張的态度讓身體變得愈發敏感。隔着薄薄的一層衣服,他能感覺到衣服另一邊,少年的體溫。他不禁想起,那一天晚上,少年的表現。。。
起風了,啪嗒一聲,秋紀手裏的紙杯落地。佐伯歪頭望向秋紀,就看見那少年閉着眼睛,睡着的樣子溫順可愛。
他想伸手撫摸少年的臉頰,卻又怕驚醒他,過于溫柔的想法折磨他的心。他猶豫了很久,決定放松身子,讓少年靠得舒服一些。佐伯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半邊身體麻痹,才等到少年睡醒。醒來的少年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手表,驚得一躍而起。
“怎麽這麽晚了?慘了,慘了,萬一錯過怎麽辦?”秋紀驚呼一聲,趕忙和佐伯告別,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佐伯站起身,摸摸酸麻的肩膀,他不知道秋紀到底去做什麽。他摸摸口袋裏的糖果,那是今天秋紀一直盯着,自己卻沒買給他的。去買飲料的時候,他偷偷繞道到糖果攤,買了下來,想給秋紀一個驚喜。沒想到秋紀一醒來就走了,連說話的機會都沒留給他。不過他也不沮喪,他想,他們下一次見面的時候,自己再送給秋紀。
回去的時候,路過酒吧,佐伯像感覺到什麽似的,朝酒吧裏望了一眼。果然,秋紀在酒吧裏。
秋紀坐在吧臺旁,對酒保說:“就是這麽高的一個男的,戴着眼鏡,看起來酷酷的,怎麽樣,有那樣的一個人來過嗎?”
酒保搖搖頭,秋紀松了口氣,喃喃道:“是了,他每次來的時候都很晚,所以就算我今天來晚了一點,也應該不會錯過的。。。”
佐伯看了一眼,垂下眼皮,捏緊口袋裏的糖果,回了家。
他沒有開燈,在黑暗中安靜地坐着,腦袋放空。
他坐的位置,正好對着半塊鏡子,是上一個房客的遺留物。按理來說,不開燈的話,他是無法從鏡子裏看到任何景象。但他卻清清楚楚地,從鏡子裏看到了自己。
說是自己,也不是自己。
那個人戴着眼鏡,嘴角一抹冷酷的笑,嘲弄地望着佐伯。
佐伯嘆了口氣,那人笑出了聲。
戴着眼鏡,冷酷的佐伯克哉說:“你到底要僞善到什麽時候?”
佐伯說:“我并不是僞善。”
佐伯克哉說:“你不敢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不敢面對自己內心真實的欲望,這不是僞善是什麽?”
佐伯說:“我只是不想傷害到別人啊!”
佐伯克哉說:“就算你不傷害任何人,別人也會傷害你!人類本就是從動物進化而來,踐踏,侮辱他人是人類的本性!只不過人類這種物種,太過傲慢,擅自給自己套上一個萬物靈長,高等動物的頭銜,用可笑的道德規範,掩蓋自己是動物的事實。可是不管讀多少書,學多少禮儀規範,看到美好的東西就想占有,遇到美麗的異性就像操弄,渴望萬人之上的地位,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那些發自內心的渴望,才是人類的本性!”
佐伯說:“你說得不對!溫柔地考慮別人的心情,為別人的一喜一怒牽動心神,哪怕過的再不堪,也要守住內心的底線,活得無愧于心,這才是人類的品格!”
佐伯克哉笑了,說:“堕落是本性,高潔是品格,兩者并不沖突。而無論什麽時候,品格,都無法抵抗本性。”
佐伯說:“可以的。”
佐伯克哉揚起下巴,說:“如果可以的話,你的拳頭為什麽緊繃?你的牙槽為什麽緊咬?還有你的表情。。。為什麽如此可怕?”
佐伯一驚,再次看向鏡子時,裏面已經沒有了佐伯克哉的身影,剩下的,只有露出嫉妒表情的自己。
他摸摸自己的臉,那張臉的表情是如此冷酷。
他心底有個聲音在叫嚣,他想要得到一些什麽。
忽然有什麽映入他的視線,低頭,桌面上的眼鏡泛着冷冷的光。
他像被蠱惑似的拿起眼鏡,內心軟弱地解釋道:“只有這一次。。。只有這一次。。。一次就可以。。。”
不知是不是錯覺,眼鏡開始發熱,一個念頭浮上心頭,如果能得到自己想要地東西,就算一輩子戴着眼鏡,他也。。。甘之如饴。
他戴上眼鏡。
立刻,站在房間裏的不再是懦弱溫柔的佐伯,而是冷酷精明的佐伯克哉。
佐伯克哉推推鏡框,冷笑着從口袋裏取出糖果,随手扔進垃圾箱。
佐伯克哉和須原秋紀之間,不需要這種暧昧的糖果,他們之間,只有占有和服從一種關系。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須原秋紀就是一只沒有絲毫教養,不懂得尊重主人的野貓,佐伯克哉可沒有喂食野貓的興趣。如果他想得到什麽,他一定要全部得到,完全沒有任何背叛的可能。
佐伯克哉不會養一只傲慢無禮,随時可能背叛的小野貓,但他卻不介意用糖和鞭子,把那只野貓□□成只忠誠于主人,有教養的家貓。
他的食指按上嘴唇,饒有興味地笑着,心想,這個周末,又不會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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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太美麗。
只有在夜色的掩飾下,人才能掙脫理智的牢籠,露出真實而猙獰的面貌。
在街角的DEVIL CLUB,是附近年輕人最時尚的去處。人們都說,在DEVIL裏,你可以釋放內心的惡魔。這話說來有幾分依據,不知酒吧的主人有什麽門路,在DEVIL CLUB裏,你可以買到市面上任何一種毒品。玩法也很新奇,有的加在雞尾酒裏,複雜的味道刺激舌尖,有的用吸食,有的注射,還有幾種甜甜的,像巧克力一樣的口味。
但無論口感如何,毒品就是毒品。
秋紀坐在吧臺,旁邊是最近和他玩得很好的朋友們,那些朋友染着花花綠綠的發色,在跟秋紀推銷新的玩法。
其中一個拿出一顆白色的藥丸,說:“這玩意,一顆,能然你爽上天。”
秋紀瞥了一眼,淡淡地說:“這玩意我不碰。”
那人切了一聲,說:“假正經。”
旁邊的小混混應和道,說:“就是。秋紀你也別那麽冷傲了,上次的那個山田先生可是放話了,如果你肯跟他睡一晚,他願意出這個數。”
小混混把手翻了四次,示意兩千萬日幣。
秋紀勾起嘴角,說:“還真是慷慨呢。”
旁邊的小混混假裝沒聽出秋紀諷刺的意味,殷勤地勸秋紀從了山田先生,看他熱切的樣子,想來事成後,他也能分到不少錢。
秋紀皺起眉頭,感嘆道:“兩千萬日幣真的好多啊!”等到旁邊的人點頭後,秋紀才接着說,“那麽多的錢,足夠買我家的半個中庭,我去年生日的一份禮物了。”
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他們早知道秋紀家有錢,因為秋紀是日英混血兒,家住在富人區,又上的是遠近聞名的貴族學校,怎麽想都是富貴人家出生,但沒想到,他家這麽厲害。
是吹牛吧?所有人對視一眼,暗暗揣測着,沒人再提交易的事。
一句話打發了所謂的朋友,秋紀點了一杯飲品,卻沒心情喝。
他在等一個人,等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再來,不知能不能再見到的人。盡管希望和渺茫,但他還是在等,用一種無法命名的心情。
酒吧的門被推開,秋紀第一時間望向門口,瞬間,心提到嗓子眼。
站在門口的,正是佐伯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