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個孩子, 一個和自己有血緣關系的孩子, 一個只要出生天然就站在自己身邊的孩子。這樣一個孩子對安文殊來說代表什麽呢, 安文殊自己也說不清楚,大概代表永遠不會背叛的家人?
發現自己可能懷孕時的安文殊沒有選擇打掉,了解過資料之後是因為身體健康問題, 了解資料之前呢?她沒想過, 她在發現有這個可能時已經去查資料了。資料給出的答案是生,那就生, 可這個結論到底是因為資料還是因為別的, 好像不重要。
每個禮拜的一次産檢, 其實沒必要那麽頻繁,只是安文殊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太對勁, 孕婦的反應她其實沒多少,無非是嗜睡和容易疲勞。這兩點很耽誤事情,她挺忙的, 精力跟不上很麻煩。但她沒有想過打掉, 反倒增加了産檢的頻次。為什麽呢,或許是因為身體吧,要好好照顧身體不是麽。
第一次聽到自己的身體裏有另外一個心跳, 那是很奇妙的事情,像是偶爾,非常偶爾, 極其偶爾會因為孤身一人,冒出來的那點被稱之為孤獨的情緒被撫平了。不過安文殊覺得那應該是荷爾蒙作祟, 孤獨太軟弱了不是嗎,軟弱的東西沒必要存在的。
可142的數字安文殊記得很清楚,醫生說一分鐘有這個心跳數很健康的時候,她挺開心的,跟賺了多少錢,做成了什麽項目不一樣的開心。安文殊聽着耳邊的心跳,想到孤獨和寂寞是不一樣的詞,即使那麽像,也不一樣。
安文殊身邊一直不缺人,不管是外婆在的時候照顧老人,外婆過世自己掙紮求生,但她身邊都沒有缺過人。她很清楚什麽叫多個朋友多條路,吃飯的問題解決前,她需要非常非常非常多的朋友,搭建自己的人脈關系網絡,所以她身邊不缺人,大部分還是她主動結交的。
後來走到不需要太刻意結交朋友的位置了,幫過很多人,也接受過很多人的幫助。一起喝大酒作天作地的朋友有,一起深夜促膝長談,聊人生聊理想的朋友也有。什麽時候會覺得孤獨呢,在醫院做手術,沒有人可以簽字,只能自己掙紮着簽下名字的時候,如果苦逼昏迷,還得先被強制喚醒,醫院不能直接動手術。
這種機會很少,也就一次胃出血,一次盲腸炎,一次急性闌尾炎,沒了。安文殊的身體不算好,也沒糟糕到哪去。朋友有真心有假意,有利益有交情,這些都不重要,反正朋友無法簽。而安文殊身邊不缺人,孤獨是很偶爾的事情。
安文殊看過一個紀錄片,內容是高智商和平凡人到底有什麽區別,片子太長大部分她都不記得了,但有個結論很有意思。高智商、高學歷、高收入等等疊加,通常代表着大腦負責理智的區塊會抑制感性,而這也代表這群人多少會與大多數的人格格不入,因為絕大多數的普通人還是感性大于理性的。
看片子的時候安文殊覺得有意思,看完就丢到一邊了,格格不入是一種選擇,有人選擇孤芳自賞,有人選擇喧鬧人間,她是後者。所謂的孤獨,也是一種選擇,她選擇努力往上爬,做人上人。
後來有一天,安文殊發現孤獨和寂寞是不同的,孤獨是選擇,寂寞則可殺人。那種原來自己的與衆不同不可由自己的意志力轉移的寂寞,無人理解的寂寞,是可以殺人的。
別誤會,那不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而是一個算聊得來的朋友跟她叨逼叨的一整夜,第二天接到警察認領屍體的電話時,她知道的。那個人也很聰明,那個人也是個天才,那個人也孤身一人,那個人因為寂寞離開了這個喧鬧的人間。
孩子大約真的有不一樣的含義,比如用砰砰的心跳聲,擋住那極其偶爾會出現的由于世界改變的錯亂感。安文殊足夠聰慧,足夠理智,足夠心狠,足夠……獨自承擔一切東西,但她也依舊是人。
人……沒辦法獨活。
那個漂亮又奇妙的小姑娘說安文殊撒謊,她一點都不是無所謂,安文殊笑了,笑着回答她,禮物有了很好,沒有就沒有了吧。更何況,禮物是她親手毀掉的,難過啊,或許是假慈悲呢。
高恩雅走後,安文殊見了尹武榮,笑問他有沒有受傷“胳膊是斷了?”
Advertisement
“骨裂。”吊着右手的尹武榮随意的回了一句,看了眼她的肚子“雖然不知道你想要借這次的事情做什麽,但你沒必要弄成這樣。”
尹武榮接到安文殊的短信,讓他去制造一場車禍時并不知道車內坐着的是安文殊,他和孔劉都沒見過面,更別說知道哪輛車是孔劉的車了。短信裏有些奇怪的讓他準備好,如果她出意外,孩子還在,那就在手術臺上打掉。尹武榮沒太弄懂什麽意思,不過他本來就不是什麽有好奇心的人,直接做事了。
安文殊給的時間急,尹武榮來不急臨時找人,她要的只是一個車禍,不是要人命,自己剛好又在光州就自己上了。根據安文殊的短信找到孔劉的車時,一輛車牌號太過眼熟的起亞出現在他的車道裏,那輛起亞就是之前跟過他的車又消失的。
尹武榮看到起亞以為安文殊要制造車禍的那輛車,是跟起亞一夥兒的,秉持着教訓就全教訓的想法,撞了起亞,再讓起亞去撞那輛車。連環車禍發生,不嚴重。起碼沒有出現什麽電影裏汽車爆炸的大場面。
孔劉與其說是車禍暈的,不如說是被安全氣囊彈暈的,因為安文殊解開了他的安全帶。嗯,安文殊撲過去不是為了保護他的,不過孔劉發現不了,他已經暈了。安文殊沒暈,她下了車,看向不遠處愣在駕駛位的尹武榮,用口型提醒他,孩子。然後,衆目睽睽之下,暈倒在車邊。
安文殊告訴高恩雅,車禍是意外,高恩雅說她說謊,對于這種養了神奇生物擁有詭異直覺的小姑娘,安文殊報以微笑。車禍是不是意外沒關系,反正孩子必須是因為意外消失的。
鬼魂這東西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安文殊都沒碰到過,她不确定那個詭異的靈魂到底能做什麽,做多少,她得讓一切變成意外。進了手術室的安文殊,進行的不是車禍的手術,而是人流。真正意外的是孩子格外的頑強,以至于,一側輸卵管切除,安文殊重傷昏迷了快兩天。
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禮物有了很好,沒有也就沒有。
安文殊指着椅子讓獨臂俠先坐下,跳過自己打算用這件事做什麽的問題,笑問他“就算是臨時的一出戲,你這個演戲的怎麽還受傷了?”
“你都說是臨時了,意外總會發生。我撞到起亞的時候有車追尾。”尹武榮晃了下手臂“這個跟車禍的關系也不大,是老傷,又裂開了。”
微微點頭表示了解的安文殊問起那輛起亞的事情,尹武榮給了個頗為有意思的答案,起亞還真是跟蹤他們的。他們去光州收尾,被學校的人盯上了,沒想要做什麽,就是想要知道他們是誰。那輛車跟的不是孔劉的車,是尹武榮的車,三車就這麽碰在一起,只能說巧合。
“那我們運氣還不錯,兇手有了。”安文殊笑着咳嗽了一聲。
尹武榮看她虛弱的樣子,哪怕心裏知道安文殊不是柔弱的女人,但那張臉的欺騙性太強,站起身說先這樣,讓她休息好再說。走前丢下一句“這件事沒人知道,我也不是因為車禍進的醫院,監控和黑匣子我處理了,你想要做什麽都可以。”說完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關門出去,安文殊看着天花板一點點笑開,自言自語道“好像交到了不錯的新朋友呢。”尹武榮告訴她的沒人知道,包括了白昌洙。不管因為什麽,這是很夠朋友的說法。
醫院的生活很無聊,醫院的生活也很有意思。比如孔劉帶着全家出現了,為了那個曾經出現過的孩子。安文殊倒是了解孔劉為什麽那麽有教養,他的父母就是很有教養的人,母親說對不起,父親說很抱歉。安文殊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道歉,也不知道孔劉到底跟他們說了什麽。
反正好像莫名其妙的,那對夫妻疑似把她當兒媳婦之類的人了,安文殊有些想笑,配合着孔劉做一對假情侶,直到媽媽說回家給她煮湯,父親跟着道別。玩味的看着孔劉,等他解釋。
孔劉沒什麽好解釋的,他的意思是如果安文殊願意,他可以負責,如果不願意,他以後就是安文殊的哥哥。這話安文殊莫名覺得熟悉,看到因為孔劉的父母走了出現的金在中想起來,他說過類似的,親哥什麽的。
“意外就是意外,你如果想要道歉不如去做點更實在的事情。”安文殊看向孔劉“專心準備拍攝吧,老師體驗可以結束了,這兩天你們準備開機。”
孔劉沉默了兩秒說了聲好“對演員來說,作品就是我們的孩子,熔爐,現在,就是我們,我和你的孩子。”
“那你好好照顧這個孩子。”安文殊笑着接受了他的安慰。
孔劉非常認真對她說“我會的。”
屋內的人來來去去,只剩下金在中,他沒帶什麽食物,衣服還是舞臺裝。夾克皮褲鉚釘靴,一身朋克的造型一點都不配他那張憔悴的臉,側坐在病床上,緊緊攥着安文殊的手,盯着輸液袋不說話。
安文殊半眯着眼睛假寐,她很不舒服,疼痛到不是主要原因,而是覺得累。迷迷糊糊的好像要睡過去了,耳邊卻響起了一聲帶着怨怼的質問,睜開眼看着那語氣糟糕的人,看他的樣子笑了。
“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你瞎了麽,誰哭了。”
金在中紅着眼睛,确實沒哭,至少沒眼淚,攥着安文殊的手,讓她回答問題“你為什麽不怪他,他連道歉都沒說!”
“被嫉妒蒙蔽了雙眼嗎,他道歉了。只是沒有像你一樣,跪在我面前說什麽欠我一條命這種話。”安文殊微微側頭,看了眼那位母親送來的堆來半間屋子的各種東西“成熟點吧,這才是成年對待事故的方式。”
孔劉确實沒有嘴上說什麽對不起,因為他很清楚那沒用,對不起說出來更多不是求原諒,而是給自己一個安慰。成熟男人對待意外的方式不是道歉,而是去處理接下來的事情。意外已經發生,誰都不想,重要的是未來。
所以孔劉說,作品是他們的孩子,那是孔劉沒說出口的道歉,也是他沒說出口的安慰。安慰安文殊也安慰自己,他們兩人之間,沒辦法說誰更期待這個孩子,但可以肯定的是,孔劉真的想擁有這個孩子的,不然他的父母根本不會知道這件事。
難過嗎,難過的。孔劉比金在中難過,可孔劉比金在中知道,難過沒有用,道歉也沒用。
金在中真的不懂嗎,懂的。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安文殊先見了孔劉,不甘心那對一看就出身和教養都很好的父母。不甘心安文殊的另眼相待,也不甘心他明明才是照顧安文殊做多的人,可現在才發現,原來他真的不是父親,他無法插足這件事。
太多的不甘心,說出口的話就不對勁。金在中也才二十五歲而已,即便經歷的事情很多,也就是二十五,還是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間的年紀呢。
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金在中,被安文殊的一句成熟點給戳破了,低着頭不說話。安文殊笑了笑,扭動着抽回被他緊握住的手,往床邊挪動,掀開被子對他說“上來。”
金在中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脫掉皮夾克,踢掉靴子,爬上床,側躺着占了點床的邊邊,小心避開她的手,摟着她的腰,把頭埋在她的脖子裏,深吸一口氣,鼻尖全是消毒水的味道,頭埋的更深,整個人貼上去。
安文殊的手穿過他的脖子,有一下沒一下的順着他的背脊,看着窗外的高樓,天氣有些陰沉,空調的暖風吹的窗簾微微浮動,屋內安靜的呼吸聲都能聽得見。下巴貼着懷裏男孩子的額頭,問他“你能聽到兩個心跳聲嗎?”
沒人回答,低頭看看,那人已經睡着了。眼底泛青的顏色,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的明顯。安文殊輕輕碰了下他的下眼睑,被顫動的睫毛刷過手指,笑了“睫毛真長。”
慢慢的安文殊也睡着了,睡的不太安穩,這次沒有夢境,只是因為懷裏的人抱的太緊,病房也有人出出進進的,好像在給她換藥水。等她再次醒來,是被趕來的白昌洙叫醒的。
金在中老實的站在一邊,白昌洙的狀态有些不太對,叫醒安文殊也不說什麽事,繞着床轉了幾圈,又走到窗戶邊,拉開條縫想要抽煙。煙盒掏出來又放回去,再關上窗戶,又接着在床邊繞。
“你出去。”白昌洙對着金在中說了一句,又立刻改口“你還是待着吧。”
安文殊看他折騰半天,讓他直接說“再糟糕的事情也得解決,說吧。”
白昌洙拿出煙盒抽出煙,夾在手上沒點燃,前後轉動香煙,看了眼金在中“你出去。”
金在中先看了眼安文殊,等她點頭磨磨蹭蹭的往外走。白昌洙眯着眼睛等他關了門,意有所指的對安文殊說了一句“你收買人心的手段是真不錯。”說完不等安文殊回答,自己先說了聲抱歉“習慣了,別介意。”金在中是他的人,不聽他的話反倒聽安文殊的,讓他不舒服。
“不介意,哥直接說吧,出了什麽事。”安文殊指着椅子讓他坐,那椅子坐過一堆人了“放在我身上,我也會不舒服。”
白昌洙扯了下嘴角,還是走到窗邊點燃了煙“兩件事,一件我也能處理,但是需要告訴你一下,那個替考的小姑娘進警察局了。”看了她一眼“不是去報警的,她跟人打架了。”
快速解釋緣由的白昌洙說的很簡單,安文殊本來在學校就被欺負,那姑娘頂着安文殊的名頭進去也被欺負。區別是當初安少女不敢反抗,現在的這個少女初期也不敢,她壓力夠大了,自己的臉都沒了。可壓力已經那麽大,還要承受校園霸淩,她忍了幾個月,高考的時間越來越逼近,精神崩到了極點,終于忍不住反抗。
反抗的比較極端,不能确定是真的沒收住手,還是想要借着這個機會脫離被他們控制,在一幫女孩子欺負她的時候,她拿着拖把把其中一個女學生的鼻梁打斷了。流血事件,學校介入,警察就到了。
“金昌明去見她的時候,她說不是她的錯,我們不能不講道理。”白昌洙冷笑了一聲“我們什麽時候講過道理。”
安文殊順了下前因後果,疑惑道“金長明不是留了人處理校園暴力的事情嗎?”她早就提醒過了,怎麽會還發生這個情況。
白昌洙咬着煙嘴有些尴尬“那傻子留的人被退學了,他根本不知道。事情就不能讓他去做,根本沒腦子,找什麽學校的學生,簡直……”罵了句髒話,看向安文殊“我已經處理好了,但我要來問問你,要不要換人,不是還有個2號嗎。”
高考這種一錘子買賣的事情,當然不可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壓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有一號就有二號,還有三號。後兩者就是防止出現現在的問題留下的,可是什麽意外出了都不稀奇,這種人為造成的意外,讓安文殊很想嘆氣。
白昌洙嘆的比她快“我知道你為什麽選金長明做送禮物的人,你卻不知道我為什麽壓着金長明,他抗不了事情,除非有人每天二十四小時盯着他。之前你們的事情能成,我還以為他長進了,現在還是這個狗樣子。”
“我交給長明去做的都是小事,跟人逞兇鬥狠他沒問題,一動腦子就跟智障一樣。以前是武榮盯着他,現在……”白昌洙看着安文殊沒說完。他的意思是安文殊把人弄走了,不怪金長明傻逼。
這種推卸責任的話說的跟耍賴皮一樣,聽的安文殊想笑,也真的笑了“哥跟我說這些,是怕我找長明哥的麻煩?”真心好奇“哥還真的很在乎這個弟弟啊。”
白昌洙沖她翻了個白眼,長嘆一聲“我倒是想不管他,讓他去死。可怎麽辦,這麽多年兄弟,他還幫武榮擋了一刀,差點小命就沒了。你可能認為腦子重要,但對我們來說,忠心更重要。要是我落魄了,金長明絕對是死在我前面的那個,這個我敢肯定。”
“幫武榮哥擋了一刀?”安文殊不太信,就算是掐架,金長明也未必弄得過尹武榮。兩個根本不是一個級別,尹武榮是開了刃的兇器,金長明頂多算是把水果刀。
想到以前的事情笑了一聲的白昌洙說“武榮根本不用他擋,是他自己撲過去的,所以才說他蠢。可擋了就是擋了。武榮不高興,因為他礙事還讓武榮受傷了,差點懷疑他是故意的。為那一刀長明傷好了就被武榮打了個半死,刀傷也就躺了兩個半月,揍一頓躺了半年,牙都換了一半,到現在他都怕武榮。”
“反正就是一堆蠢事,他成天幹這種事,我現在脾氣這麽好,都是被他氣的。”白昌洙嫌棄的不得了,可還是跟安文殊說“他沒壞心,就是腦子不好。這次的事是他沒辦好,我處理後續,你這邊松松手就當過去了。”
金長明有沒有壞心安文殊不确定,但他就算有也做不成是真的,笑着接受了這個烏龍“哥看着辦吧,我當不知道。”說着笑起來“哥真的很重義氣啊。”
“不然呢,你以為我靠什麽走到今天的。”白昌洙一臉自得“曾經和李德業稱兄道弟的何止我一個,可現在只有我還能跟他稱兄道弟。”
安文殊捧了他一句,說是白昌洙厲害,轉而道“就為了這件事,哥這麽猶豫不能說?”金長明的事情不大不小,沒必要弄這麽誇張吧。
白昌洙表情一變,煙頭掐滅在窗臺上彈出窗戶,轉身看着窗外背對安文殊,語氣随意的問她“你覺得我對你怎麽樣?夠格讓你相信我,我不會對你出手嗎?”
“我做了什麽值得讓哥哥出手的事情嗎?”安文殊反問他“搶了哥哥的地盤,還是搶了哥哥的人?總不會因為武榮哥跟我玩了一段時間,哥為了怕被撬牆角要弄死我吧。”
這個回答不是白昌洙想聽的什麽我當然信任哥,但也是再好不過的答案。信任這種話空口無憑,但利益是永恒的,安文殊沒有碰觸他的利益,他也沒理由對安文殊出手。
白昌洙轉過身,走到安文殊的床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緩慢的說出一句不管怎麽聽都不對勁的話,也解釋了他為什麽折騰這麽半天,還問安文殊是否信任他。
“你的外婆和父親死了,兩天前得到的消息,我查了所有人。醫生、護士、護工,包括隔壁病房甚至是打掃走廊的人,都沒問題。就是突然死了。”白昌洙緊盯着安文殊,不放過她臉上的一絲變化“我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那些人是不是沒問題,但我查不出來誰有問題。”
安文殊不說話,白昌洙有些焦躁,繼續道“我知道這很奇怪,沒理由原來好好的人突然就死了,還是一起死。就算是植物人,你父親也活了很久,都很好。事情要是發生在我身上,我也一定懷疑,就算不是發生在我身上,我也懷疑,懷疑死因。”
“但是那個醫院不是什麽人都進得去的,我送人進去,我就保證人安全。你沒醒,我查不到人,你醒了,我還是查不到人。醫生說就是自然死亡,你要是不信可以解刨找死因。”
白昌洙拽過凳子坐下,手撐在膝蓋上,身體壓向安文殊“我能查到的就這麽多,信不信,在你。”
屋內靜的吓人,空氣逐漸壓抑,白昌洙等着安文殊的回應,安文殊卻一句話都沒說,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等了半天的白昌洙憋不住,從頭開始跟安文殊說,這件事他怎麽知道的,都查了誰,用了什麽方法,巴拉巴拉。
白昌洙這麽多解釋實在是因為事情太奇怪了,奇怪的他都沒辦法相信什麽自然死亡的話。可事實就是這樣,他接到電話的時候都想着是誰蓄意報複,再加上安文殊的車禍,沒辦法不聯想,偏偏弄了半天就是沒問題,搞的他都煩躁。
所有人都沒問題,有問題的就是他,人是他轉的院,死在他送進去的醫院裏,這TM無辜都說不出來。是,他不用怕安文殊,至少現在沒什麽好怕的。但這件事真不是他做的,他也沒理由做這些,多個敵人幹什麽?!
“你自己說了,我不會對你出手,先不說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光是你這個人的價值我都不會對你出手。我就算出手也不會去找什麽植物人,直接威脅你不就行了,我……”
白昌洙覺得天降一口黑鍋罩在他的腦袋上,他還洗不白,還有金長明的破事,更洗不白,弄的跟威脅一樣,但他真無辜!從來沒有這麽無辜過!
一直望着天花板像是神游的安文殊轉頭看着白昌洙,看的白昌洙收聲,坦然的看着她“你不信我?”
“信。”安文殊看着白昌洙緊繃的肩膀放松,對他說“我要見人。”
白昌洙直接點頭“我安排。”
半個小時後,不被允許出院,但硬要出院的安文殊簽了一堆醫院的免責協議,所有協議就一個重點,死在外面和醫院無關。渾身被包的嚴嚴實實,坐在輪椅上挂着水,見到了兩具屍體。
其實沒什麽好看的,死人都那樣,臉色慘白,渾身冰冷僵硬,被放在冷凍箱裏。戰戰兢兢的醫生磕磕絆絆的說了一堆醫學術語,結論就一個,自然死亡。要是安文殊同意,他可以解刨證明死因。
安文殊的輪椅被推到兩個冷凍箱中間,如同當初帶着新認識的父親轉到病房的樣子,白昌洙揮手讓所有人都出去了,自己站在牆角抽煙。看着安文殊低着頭坐在輪椅裏,臉色沒有比躺着的兩個人好到哪裏去。
即便是白昌洙,看着這畫面也沒辦法輕易說話。他見過的慘事多了,身邊比安文殊更慘的也不是沒有,可這所有的事情在同一天出現,孩子沒了,親人死絕,這他媽也太慘了,慘的他都覺得自己有同情心了,那姑娘才二十!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呢!
白昌洙一根煙一根煙的抽,不知道過去多久,煙盒裏只剩最後一根,點燃煙的同時看到安文殊掙紮着站起來,連忙丢了煙上去要扶。手快要碰到背的前一秒,安文殊自己抓着冰櫃站穩了。
輕嘆了口氣的白昌洙往後退了幾步,有些人的脆弱需要安慰,有些的人脆弱需要安靜。安文殊是後者,這樣的姑娘再虛弱,也能自己站住。那是她的骨氣,也是她安身立命的本事。
白昌洙看着她一邊一個抓起兩人的手,放在小腹,低聲說了什麽話,沒聽清。低頭想要找剛才丢出去的煙,眼尾瞄到安文殊有點不太對,還沒反應過來,那姑娘就這麽滑倒在地。
呆滞三秒的白昌洙連忙撲過去,人已經昏迷不醒了。挂水的那只手針頭被扯斷,血都滲出來了,連忙喊人。外面醫生很多,半個醫院的醫生都過來了,一連串的檢查再送手術室,傷口感染了,她根本就不應該出院。
這種自己找死的病人要是放在普通醫院,家屬能被罵到死,可在全家死絕,只有白昌洙充當‘家屬’的醫院,也就是一連串的叮囑,這個不行,那個不可以。白昌洙不耐煩的讓人把神經兮兮非要跟過來的金在中從車上叫過來,讓醫生跟他說。
金在中一臉茫然的接受各種消息,外婆死了他真的欠一條命了,父親死了,安文殊沒有親人了,而那個只有自己的姑娘傷口還感染了。信息量大的他都以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還是個糟糕透頂的噩夢。
他會跟過來是因為安文殊在那樣的情況下非要出院,攔人他是沒本事了,跟着來他行。金在中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是很嚴重的事情,車上的氣氛太壓抑,壓抑的他連問都不敢問。
可即便他猜到事情不對,也沒辦法想象,為什麽就變成了這樣。憑什麽所有的事情都讓安文殊碰上了!
所有的混亂因為安文殊重新躺回病床上而平息,等她再次醒來時,看着趴在她床邊像是睡着了的金在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在哪。握着她的手感覺到手動了的金在中立刻直起腰,臉色的驚喜還沒因為她醒了而表露出來,哀傷和不安已經爬滿眼角。
金在中看着安文殊,有太多話想說,想安慰,想抱抱她,想做很多事,卻只是看着她,看着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你要哭了嗎?”安文殊勉強勾了下嘴角,笑看金在中“別難過,沒事的。”
金在中的眼淚毫無預兆的就下來了,他都沒發現自己哭了,淚水滴到手背上,無措的看着安文殊“你……”輕吸了口氣,帶着哭腔“你別這樣。”不要笑,笑的他很害怕。
笑着看男孩子哭的慘兮兮的安文殊,擡手一點點幫他擦着淚水,輕碰了下他的睫毛“這麽漂亮的眼睛,哭了也很好看。”
“你是不是瘋了。”金在中一邊罵她,一邊攥着她的手“腦子怎麽了!沒了嗎!”抽了口氣命令她“給我哭!現在!立刻哭!”
安文殊動了動手指,被抓的有點緊,對哭什麽的沒想法,反倒安慰他“這是好事,一個人做事更方便,也更安全。”面對金在中哭紅了的眼睛還有心思給他講笑話“你知道孤家寡人中,寡人的意思嘛,那是上位者的自稱哦。”
壓根不知道她怎麽還能笑得出來的金在中,想都沒想就吼了她一句“我難道也死了嗎!誰是寡人!”說這種話是想怎麽樣“你哭不哭!不哭我揍你了!真的打你!”
難得講個笑話的安文殊反倒被他逗笑了“那等你死了,我再自稱寡人好了。”
金在中一愣“呀!!!!!!”
充滿消毒水的病房裏,男孩子的吼聲,完全蓋過了女孩子的笑聲,也把所有的淚水和應該存在的悲傷都擋在這些聲音外。成熟的大人,大概就是偶爾會忘記,眼淚其實很有用,至少能宣洩。
三天後,再次作死出院的安文殊,把一家四口葬在了一起。嗯,四口。外婆、父親、母親和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那孩子的墓碑上貼的照片是一個少女,有些畏縮,但笑起來很可愛的少女。
那孩子的名字,叫安文殊。
“恭喜你們,一家團圓。”
作者有話要說:
報告一件事,這幾天的更新時間搞不好都會很晚,先抱歉,等我忙完就恢複。
土豪們~
momochiyu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9-01-09 11:47:25
讀者“ADA”,灌溉營養液 +1 2019-01-09 07:39:42
讀者“萬貍”,灌溉營養液 +1 2019-01-09 00:14: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