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6.後宮
安衡興父子倆走了以後,黎烨終于得以喘口氣,不用再繃緊神經。這些日子與安衡興同進同出,他真怕對方提起僅封安柔為貴妃一事,若安衡興執意糾纏,他還真不知道是否該賣給安衡興這個人情。不過幸好對方也無為難之意,只是希望黎烨能夠善待安柔,別讓她再活得生不如死,畢竟她也是安衡興心頭上的一塊肉,輕輕一碰,便會疼至骨髓。
黎烨明白安衡興的心思,回想起平日對待安柔的态度,确實有些過分。思及再三,黎烨最終同意安柔與黎清一起生活,讓他們母子間相互能夠有個照應,也因此,安柔快樂了不少。黎烨原以為,自己是做了件好事,然事隔多年,驀然回首,他才意識到,這是他這輩子做得最錯誤的決定。
安衡興回到邶國後,其子安宇文因不滿他棄安柔于不顧的行為,故與他大吵了一架,痛罵他懦弱無能,凡事只懂妥協讓步,根本沒有王者的風範。安衡興被安宇文氣得怒火攻心,致舊疾複發,大病不起,成日郁郁寡歡,一時間老了十幾歲。
安柔聽聞安衡興病了,便請求黎烨準許她回邶國探望安衡興。黎烨本是同意的,但忽聽安柔居然要帶着黎清一同前往,登時就不幹了,自己的寶貝兒子怎能被帶出皇城?且還是由安柔這個婦道人家照看。黎烨不讓步,安柔就要死不活,但即便鬧得再甚,黎烨也視若無睹。安柔不能帶着黎清去看望安衡興,只能在黎宮裏聽着使者送信,時時關注着老父親的狀态。聽太醫說,安衡興年老體衰,身子本就不夠硬朗,突然遭此刺激,導致氣血不順,身體機能瞬間近乎崩潰。這病,恐怕是治不好了,能活多長時間也得看天意,或許明天,他就雙腳一蹬,就這麽去了。
黎烨當然是希望安柔能在安衡興的有生之年一直陪伴着他,但奈何安柔偏偏要提出帶着黎清一起去探病的要求,黎清不走,她也不走,這讓黎烨不得不禁止她回邶國。就這樣,安柔天天大鬧後宮,搞得後宮烏煙瘴氣,黎烨沒法管,因為怕這一管,就把安柔給逼瘋了。其他妃嫔見安柔鬧得不可開交,黎烨依然好言相勸,不禁計從心起,也想模仿着安柔的做法,争争寵,引起黎烨的注意。
這日,舒婕妤和宋美人因為一只狗而吵得不可開交,她們鼓起勇氣,不聽太監勸阻,像安柔那樣大闖清和殿,跪在地上朝黎烨哭訴,其狀頗為慘烈。
黎烨早被安柔煩得想撞牆,如今這些不省心的後宮居然還來鬧事!黎烨早已不近女色,這些妃嫔不過是他早前流連花叢留下的禍根,所以,她們被冊封以後,自然得不到黎烨的臨幸,只能獨自空守廂房。黎烨念及情分,即便這些女子于他而言已是擺設,他仍沒将她們趕出王宮,還留給她們一個栖息之所,讓她們不愁吃喝過完一輩子。但偏偏人的欲望是無窮盡的,這些恩惠怎能滿足深居宮牆之中,成天無所事事的女人們呢?她們絞盡腦汁想要獲得恩寵,也生個一兒半女讨黎烨歡心,然而,殊不知黎烨根本沒這閑心。
黎烨望着跪在地上的兩名女子,不耐煩道:“這裏是清和殿!後宮之事找王後處理,別來煩本王!”
說起王後,這妃嫔可又有話要說了,舒婕妤忙道:“王後自被冊封以來,哪管過後宮之事啊!他只懂天天練劍,就連深夜也不停歇,吵得臣妾們根本無法入睡,可這苦,又難以啓齒啊。”
黎烨一挑眉,“難以啓齒,怎麽現在又說了?”
舒婕妤忙道:“臣妾們不敢向王後提意見,怕他動怒。告之陛下,是希望陛下能幫幫臣妾們的忙,稍微提醒一下韓王後。”
黎烨仿佛在舒婕妤的腦門上看到了大大的愚蠢二字,她這行為,無疑是跳過自己的上層,而找耿高層告狀,是越級,偏偏她還不自知,言語間也扯上其他妃嫔,若黎烨因此動怒,其他妃嫔也會被牽連。她以為,自己不吃虧就行,然而,被牽連的妃嫔定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以後她還想在這宮裏混,簡直就是做夢。黎烨不想為難她們,畢竟誰都不容易,于是,他說:“你們狗的事找王後處理,至于他深夜練劍之事,我會提醒他适度。”
宋美人見黎烨是向這自己這邊的,不禁心裏歡喜,也學舒婕妤的模樣,繼續控訴韓淩,“陛下,韓王後不止練劍擾了臣妾,他還吓唬臣妾的狗!”
舒婕妤瞪圓了眼,插嘴道:“誰說是你的狗,那明明是我的旺財!”
宋美人将狗護在懷裏,說:“它是自我進宮就跟着我的福康,什麽時候變成你的旺財了?”
眼見二人即将吵起來,黎烨揉揉眉心,道:“要吵你們出去吵,別來煩本王。還有,本王再說一遍,狗的事情找韓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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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婕妤跪在地上爬了兩步,苦着臉,極度委屈地說道:“陛下,韓王後根本不會管這事,後宮中的大小事務他什麽都不管!”
黎烨沒法,只能拟了條旨,讓韓淩處理一下舒婕妤和宋美人争狗一事。本來,黎烨是不想管這事,他想直接把舒婕妤和宋美人趕出王宮,這樣不安生的主,留在宮裏也是禍害。只是,他忽然心生歪念,他好奇韓淩斷案之時是什麽模樣,是否秉公處理,對于這樣的人情案子,這木頭該怎麽應對?反正,黎烨純粹保持一顆貪玩的心來看好戲。在接到消息說韓淩已經開審後,黎烨立馬派劉寶齊去坤陽宮候着,假裝服侍,實際是去看韓淩審案,待之後回來再繪聲繪色描述給黎烨。
韓淩接到旨,皺了皺眉頭,他根本懶得理會後宮之事,他堂堂一七尺男兒,怎能和一群女流之輩嚼舌根?但既然黎烨下旨,他也不能抗旨不遵,處理這類争吵,其實他頗有經驗,當年在軍營裏,多少士兵為了一個饅頭争得不可開交,最後他一出馬,不都和平解決了嗎?
韓淩面色冷峻地看着跪在殿上的宋美人和舒婕妤,她倆不禁被韓淩的表情吓得大氣不敢出,只相互依偎在一起,惶恐地看着韓淩。
韓淩稍稍踱步,而後說道:“有什麽事就快說吧。”
宋美人不斷推攘舒婕妤,使着眼色,示意對方趕快說話,而舒婕妤則滿臉緊張,拉着宋美人的衣袖,不知該如何是好。
韓淩見二人均不說話,也沒空等她們糾結,于是幹脆道:“宋美人狀告舒婕妤搶了你的福康,舒婕妤狀告宋美人搶了你的旺財,對不對?”
她倆完全敗在韓淩的氣場之下,只敢木讷讷的連連點頭。
韓淩又繼續說道:“你們可有證據,證明那狗是你們的?”
舒婕妤哆哆嗦嗦道:“有,有。臣妾一喊它旺財,它就會跑過來。”
宋美人跟着說道:“臣妾,臣妾也是。”
韓淩瞪了她們一眼,明察秋毫道:“這不叫證據!還有,你們為什麽說話結結巴巴的,是心虛嗎?是不是說了謊話,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臣妾不敢。”宋美人和舒婕妤忙道。
韓淩最不喜人勾心鬥角,所以自然看不慣她倆。他問了幾句,便心知肚明,她們定不會承認自己的過錯,也會假借無證據來使這件事無法評判,使之一直膠着下去。韓淩也懶得再同她們廢話,直接說道:“你們争得你死我活的那只狗根本就不屬于你們中的任何一人,那不過是誤入宮中的一只野狗罷了。去年我就見它在宮中溜達,劉寶齊還經常會帶些剩菜剩飯喂它。你們定是見它無人照看,心生邪念,抓它回來,編謊騙人,以此接近陛下,真是膽大妄為,罪不可恕!”
聞言,舒婕妤和宋美人吓得一慌,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上一松,狗就跑了。只見那狗搖着尾巴,嘿哧嘿哧歡快地跑向站在一旁的劉寶齊,而後一個飛撲蹭了上去。劉寶齊下意識接住那只狗,他定睛一看,叫道:“咦?這還真是白白!”
舒婕妤眼珠一轉,立馬站起身,指着劉寶齊大聲叫道:“大膽太監,休要胡言亂語!什麽白白?它是臣妾的旺財!”說着,舒婕妤就要上前去搶狗。
韓淩實在看不下去,喝道:“夠了!不要再無理取鬧了!倘若它是你的旺財,它怎會和劉公公親近?同理,宋美人,你的狗怎麽不喜歡你,反倒喜歡一個太監呢?”
宋美人坐在地上,心虛不已,“這,這是因為平日臣妾吩咐劉公公幫忙喂食,興許是這樣,福康才和劉公公熟悉。”
韓淩勾勾嘴角,“劉公公近年來身為陛下的貼身太監,你區區一介美人,竟敢使喚陛下的太監?”
宋美人自知說錯了話,只能忙道:“臣妾知錯,請王後責罰。”
韓淩目光一凜,盯着二人,半是威脅,半是警告道:“我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老實交代你們的所作所為,若再敢有半句虛言,休怪我無情了!”
宋美人和舒婕妤登時安靜下來,她們相互看着彼此,手足無措。過了許久,見二人遲遲不說話,韓淩又道:“你們可以讨論一下,是要錯上加錯,還是懸崖勒馬,善惡只在一念之間,你們的生死,也是在一念之間。”
“臣妾知錯!請王後降罪!”舒婕妤終是憋不住了,她立馬跪了下來,首先求饒。宋美人見狀,也是惶恐之極,她根本來不及多做思考,也跟着跪了下來,“臣妾有罪,請王後責罰!”
韓淩漫不經心,“你們何罪之有?”
她倆垂下腦袋,猶豫良久,見紙終是包不住火,只能坦言承認錯誤。而事實也确實如韓淩所言,她倆為引起黎烨注意,便抓了宮中的野狗,假裝愛狗情深,上演了一出為狗而不顧姐妹情誼,大鬧清和殿的戲碼。
既然二人已經認罪,韓淩只需稍微處置一下,便算完事。軍中哄搶饅頭一般罰洗茅房一月,并加長訓練時間,這宮中自然不可讓妃嫔去刷茅房,韓淩稍加思索,想了個簡單粗暴的法子,他道:“宋美人和舒婕妤犯欺君之罪,但念及情節不嚴重,且認罪态度良好,故從輕處置。來人,将她們拖出去,仗打五十大板,并扣一月俸祿。”
舒婕妤和宋美人登時臉色煞白,她們忙求饒道:“王後恕罪,臣妾知道錯了,請王後手下留情。”
韓淩根本不予理會,他大手一揮,示意侍衛拖下去,侍衛臉上滑過一絲驚悚的神色,但他并未多言,老老實實将二人拖出了殿門。門外,宋美人和舒婕妤的哭喊聲不絕于耳,她們大聲呼喊着,請求原諒,然而卻沒半點用處。重重的板子落下,哭聲化為了哀號,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小,只剩下板子抽打肉體的悶響,她倆終究是扛不住這重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