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娶親
眼見就要到月底了,黎烨安排了一名官員負責向邶國提親一事。一切準備妥當後,這名官員便帶着大批官兵和金銀珠寶向邶國浩浩蕩蕩地奔去。
不出所料,安衡興對這批彩禮甚是滿意,于是便歡天喜地召來自家閨女,語重心長地對她說:“柔兒啊,烨兒的彩禮已經送來了,父王看過,均是價值不菲的寶物,看來他是真心重視你,這樣你就無需擔心到了黎國會受欺負了。父王看着你長大,知道你是善良溫柔的姑娘,嫁給烨兒後,你一定要保持本心,切莫被後宮裏的烏煙瘴氣給攪了心神。黎國有恩于咱們邶國,這一輩子,下一輩子,下下輩子咱們都要與黎國同生共死,你到了烨兒身邊,定不能做挑撥離間之事,知道了嗎?”
安柔身材嬌小,此時她正依偎在安衡興的懷裏,淚眼婆娑道,“爹爹,柔兒舍不得你,舍不得哥哥,柔兒不想離開你們,柔兒這輩子都想和你們在一起。”
安衡興摸了摸安柔的腦袋,和藹道:“柔兒,你長大了,該有屬于自己的生活,父母會陪伴你一生,但卻不是你生命中的主角。烨兒會讓你的人生更加充實,他才是你的歸屬。來,乖,不哭了,花了妝容可就不好看了。”
“爹爹!”安柔哭得更兇了。房間外,宮女太監忙前忙後,他們匆匆而過數次,卻不曾留意這場傷感別離。
三日後,安柔穿上紅衣,戴上蓋頭,坐上花轎,以清風作陪,前往黎國。安衡興內心有股說不出的惆悵與喜悅,他駕馬走在轎子的右側,時不時看看轎中的安柔,欲言又止。最後,他唯有落寞地仰望天空,一路無話。
到了黎國,安衡興發現,黎烨果然如事先約好的那樣,沒有大擺宴席,就連宮殿裏,都沒有做任何布置,一切都是如此空洞,毫無喜慶之氣。相比之下,安柔這一身紅妝反倒成了這死氣沉沉宮殿裏的唯一生氣。安衡興不禁心裏難受,但也無話可說,畢竟這是自己提出來的要求。
安柔隔着蓋頭,除了能看見自己的紅色繡花鞋,再看不到其他。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大婚時的場面竟是如此平淡乏味,還天真地等待號角吹響,笙歌四起,自己踏着七彩祥雲,走到夫君面前,牽起他的手,從此白頭偕老,不離不棄。
拜堂的地點并未選在龍翊殿,而是選在了一向用于歌舞表演的朝陽殿,那裏的裝璜同樣金碧輝煌,只是少了幾分氣派。黎烨站在殿堂盡頭,他的母親,也就是黎國的太後正坐于上座,她的旁邊空出了一個位子,那是留給安衡興的。而整個大殿裏除了他們幾人和幾名太監宮女,再無他人。
安衡興見狀,心裏奇怪,便走上前,小聲問黎烨為何就只有這麽幾人?
黎烨答道:“未免讓那些大臣找到話柄,本王就沒有邀請他們參加。不過世伯您放心,本王邀請了史官,他會如實記錄今日本王迎娶公主一事,日後本王也會再補辦宴席,讓公主風風光光嫁進黎家的門。”
安衡興悠悠嘆了口氣,早知如此,自己真該堅持最初的意見,等到一年後再将安柔嫁給黎烨,至少名正言順理直氣壯,不會遭人閑話。現在走到這步,實在是太委屈自己閨女了,畢竟一個人一輩子就結婚這麽一次,這将是極為珍貴的經歷,往後安柔回憶起來,真不知她會做何感想,莫要以為僅是政治聯姻啊。
安衡興搖搖頭,坐到了太後旁邊,朝她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不過太後并沒有太多表情,只是瞥了一眼安衡興,就又把目光移向了自己兒子。
見所有人員到位,黎烨朝韓淩點點頭,韓淩會意,清了清嗓子,高聲道:“請新娘上殿。”本着一切從簡的原則,黎烨幹脆讓韓淩作了司儀,正好省力又省心。
殿門外,兩名身着花衣的宮女攙扶安柔左右,帶着她緩緩向殿內走去。此時安柔身穿華衣,衣擺垂至地面,衣上繡有精致地白鶴騰雲圖,她胸前戴了一顆紅寶石,寶石璀璨耀眼,散發瑩瑩紅光,與這紅色綢緞交相掩映,顯得高貴端莊。安柔雙手交疊垂在身前,纖細的手腕上戴了一對翡翠镯子,輕輕一碰,便發出清亮的聲響,聲音斷斷續續回蕩在寂靜無聲的殿堂內,成了這婚禮上唯一的伴奏。
安柔走到黎烨身邊站定,黎烨轉過身,正對安柔。相比安柔的盛裝出席,黎烨的穿着就顯得極為随意,他甚至沒有請裁縫為他縫制一件新衣,只簡單穿了一件紅色衣服,就當做是新郎禮服。安衡興看他這般随意,很想發火,但奈何這是自家閨女大喜的日子,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砸了場子,唯有冷着臉,默不作聲地看着安柔和黎烨面對面站着。
Advertisement
韓淩又高聲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随着兩名宮女攙着安柔拜了下去,安衡興的一顆心也徹底落了下去,現在大局已定,自己再有什麽心思,也無濟于事了。
黎烨慢慢挑開安柔的紅蓋頭,見到一名美女的臉龐逐漸明朗起來,他不禁心花怒放,暗想安衡興果然沒有胡言,安柔确實生得美豔動人,一張櫻桃小嘴就讓他忍不住現在就想要狂吻她。
黎烨一顆心早已飄到了與安柔共赴巫山雲雨時,後面一系列的斟茶敬茶喝交杯酒都做得漫不經心的。他一雙眼睛直溜溜地瞄着安柔,安衡興看不下去,咳了幾聲想提醒他,奈何他毫無自覺,目光依舊放肆浪蕩。
黎烨的母親喝完茶後便自行離開了,她甚至沒有向安衡興打聲招呼。安衡興莫名其妙,只覺得對方架子實在太大,未來都是親家了,怎能這般傲慢?
安衡興臉上寫滿了不悅,自己嫁閨女怎麽搞得像是在求人家娶安柔?弄得自己灰頭土臉的。黎烨只顧着欣賞安柔的美貌,沒注意自己的岳父大人已經快火冒三丈。最後,還是韓淩難得機靈了一次,很是謙卑地對安衡興解釋道:“太後娘娘在三年前便開始潛心念佛,修養身心,如今她性格清冷,待人淡如止水,方才她并非是有意冒犯您,還請您莫要往心裏去。”
安衡興瞟了一眼韓淩,心中有再多的情緒,也只能咽下去。畢竟邶國欠了黎國,這債怎麽還也是還不清的,現在讓安柔嫁給黎烨,無非是想補償黎烨心中缺失的感情,只是,實在是委屈了自家閨女啊。
當蓋頭掀起時,安柔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是那麽的寂寥平淡。方才她還好奇為何周圍會那麽靜,為何沒有鼓手奏樂,為何沒有賓客賀喜,難道黎國結婚的程序與邶國不一樣?說不定一會兒就有了。然而,事實是,自己所期盼的東西,真的什麽也沒有。她不禁悲從中來,忍了又忍,才沒讓眼淚流出來,默默地斟茶敬茶。但直到黎烨的母親冷漠地離開後,她終于憋不住了,被人如此冷眼相看的滋味實在難受,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黎烨正愉快地欣賞美人,忽見美人哭了,登時手足無措,神色緊張地看着安衡興。安衡興也是吓了一跳,忙摟着安柔哄,安柔似是找到了依靠,直接抱着安衡興大哭起來。黎烨一頭霧水,尴尬地站在一旁。
安衡興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萬分,一個勁兒地向安柔解釋,之後還會補辦宴席的,今天只是一個儀式,不要難過了,他們真不是有意刁難你,你放心,烨兒一定不會欺負你的雲雲。
黎烨聽着聽着,算是明白了。原來安衡興并未告知安柔今日不過是拜個堂而已,有了夫妻之名,但暫不會冊封安柔。安柔不明情況,當目睹眼前這一切時,産生誤會,由此造成心理落差,才會難過。黎烨從不會幹強人所難之事,現在這情況,倒像是自己強搶民女。他嘆了口氣,朝韓淩勾勾手指,韓淩立馬會意,跟着黎烨默默離開了。
韓淩木讷讷地跟在黎烨後面,他知道黎烨心情不好,想安慰,但又不知如何開口。過了半晌,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來,“陛下莫要在意,都會過去的。”
黎烨登時哭笑不得,這木頭憋了這麽長時間,就醞釀出這麽一句無關痛癢的廢話,當真榆木腦袋啊!黎烨忽然問韓淩道:“韓公公,你覺得本王該不該娶安柔?”
這回韓淩不糾結了,他又如往日那樣有話直說完全不經過大腦,“不該。先王才去世不久,陛下本就不該娶妻。再者,邶國和黎國本是友邦,二者相互尊重扶持,今後若沾親帶故了,難免會有矛盾摩擦,容易傷了雙方的和氣,若因此毀了情誼,那實在不值。”
黎烨想了想,道:“可若本王不答應安衡興,他心中也會記恨。”
韓淩:“他雖心裏記恨,但面子上也要撐着,不至于撕破臉。”
黎烨:“可你是否想過,若本王能與安柔和睦相處,那将大大促進兩國的情誼,到時無論發生何事,邶國定會誓死追随。”
韓淩看着黎烨,認真道:“恕奴才直言,先王死于邶庸之戰,安衡興對此深感愧疚。因此,他早有忠于我國之心,無論陛下是否娶安柔,他都會永遠庇護黎國。至于他為何會提出嫁娶一事,大概只是想補償你罷了,而陛下之所以會答應,應該也不是為黎國着想,僅僅是貪圖美色吧?”
韓淩雖然不懂人情世故,做人也不圓滑,但他卻極為聰明,洞察力超強,任何細節都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當他聽見黎烨詢問安衡興安柔是否漂亮時,他就猜到了黎烨的目的,而今日黎烨在大殿上神魂颠倒的模樣,更是印證了他的猜想。
黎烨措不及防地被人戳中心思,一時尴尬萬分,但看了看韓淩,對方似乎毫不在乎,也沒有任何要諷刺挖苦他的意思。若換做是杞亞,估計早就笑趴在地上,末了定不忘再補刀幾句。見韓淩神色坦然,黎烨也放松下來,看來在韓淩面前,這些破事是無需掩飾的。于是黎烨幹脆道:“若想衆臣們不說閑話,本王自然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倘若是因為私欲才娶安柔,不光是安衡興,恐怕滿朝文武都要斥責本王的。”
韓淩沒再接話,即便知道黎烨娶安柔的真正目的,他也不會多半句評價,因為那是黎烨自己的事,他無權幹涉。他分得清君王與臣子間的關系,只要不是禍國殃民之事,作為臣子,都該尊重君主的決定。況且,就算黎烨因私欲娶安柔,也并非壞事,黎烨早晚要納妃,安柔作為邶國公主,門當戶對,何樂而不為。只是韓淩心中難免會有些憂傷,他時常會想,若自己是女兒身,是否早已與黎烨比翼雙飛了?可一想到黎烨身邊那些嬌嫩妖嬈的女子,韓淩的臉馬上就黑了,說什麽他也不會成為那種娘娘腔的。于是,他又堅定了信念,還是做老爺們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