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符骁馭一路不及多想,跑回家中,院裏安靜得很,他沉重急促的喘息聲異常清晰,幾只兔子正打着盹,符骁馭推門進去,屋裏亦是靜得很,他大步進了內室,也沒找到人,卻是瞧見了那塊見過兩次的藍君戴于脖頸上而此時正擺在床上的藍玉。
符骁馭心下一抽,有些茫然的抓起那塊通體湛藍純澈的藍玉,溫潤的玉一如藍君一般,精致,幹淨。
藍君走了,卻留下了玉佩,這是哪門子的意思。
符骁馭仍舊喘着氣,修長的手指漸漸握緊玉佩,倏而轉身跑出了屋子。
這樣一聲不吭的妄自離開,還将身上唯一值錢的物品留給他,這是什麽意思?!再者他身上還有傷,又能去什麽地方!符骁馭頓時氣得很,卻又慌亂異常,心中全是決不能讓他離開的念頭,符骁馭咬牙切齒,心中既氣又急,這人,莫不是故意想讓他內疚一輩子,怎麽能這般讓他情緒波瀾。
本以為昨日挑明了說清,回避藍君的感情後兩人仍舊能像從前般相處,可他竟是選擇離開!
符骁馭怎麽也接受不了藍君離開的事實,若是只有回應他的感情才能将他留下,那便回應就是!思及此,符骁馭也管不得什麽綱常倫理,天經地義了,他不能讓藍君走,于情于理上,他都不可能讓藍君就這樣離開。
只要想着這跟了自己将近月餘的人要離開,符骁馭就前所未有的感覺慌亂壓抑,心中亦是難受得很,若到此刻他還不明白自己對藍君亦是懷有同樣的心思,那他也枉費年長藍君三歲了。
想通了此處關節,符骁馭也不再糾結了,什麽天經地義道德人倫,若是連喜歡都不敢承認,那真是枉為人也。
符骁馭跑出村子,黑發随風飄揚,眉間卻未曾舒展過。
出村的路就那一條,符骁馭腳下不停,縱是跑得肋下發疼,他也僅是擡手死死抵住,仍是往前跑。
漸漸接近了那片連綿的山脈,繞過隆起的丘陵,進入了群峰聳立的山路間,山峰腳下全是樹林,符骁馭早已大汗淋漓,一口氣不停歇的跑了十來裏,只覺得頭昏眼花,腳下虛浮,他撐着腰歇了片刻,又往前跑去。
山路蜿蜒曲折,那成片的樹林時常将前面的路擋住,符骁馭剛繞過第一個彎,就瞧見了身着相識那天穿的錦繡衣袍的藍君,正緩緩的往前走着。
符骁馭心下稍安,幾步跑去,藍君似乎是聽到了聲音,回頭看去,見到那熟悉的身形與面容,頓時詫異得楞在了原地。
符骁馭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左臂,未曾來得及開口說話,只顧得上瘋狂的喘息。
倒是藍君詫異一番後,才不安的嚅嗫道:“符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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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符骁馭終于緩過來了,仍舊喘着氣,他定定的看着藍君,察覺了他的不安,只覺這人可恨得很,卻又提不上火來,本來找到人的喜悅被他強壓下去,只冷冷的質問道:“為什麽不告而別。”
藍君:“......”
“這又是怎麽回事。”符骁馭攤開右手,那塊藍玉在細碎的陽光下烨烨生輝。
藍君看着他手裏的玉,說不上話來。
他該怎麽說,該說與其這樣尴尬的相處,讓你不自在,不如早早離開,還是該說你不喜歡我,躲避我,我何必還留着。
符骁馭見藍君不說話,只是茫然的看着一處,當下輕嘆一聲,拈起玉繩,擡手為藍君系在脖子上。
“這是你的東西,我不會要。”符骁馭看着藍君,輕聲道。
藍君看着符骁馭,片刻後才幹澀出聲:“我不想欠你。”
“欠我什麽。”符骁馭聽懂了他話中之意,不想欠你,所以用這玉佩作為答謝之禮。
這是變相的跟自己撇清了?符骁馭想着,心中頓時有些抽痛,卻只是淡淡道:“你什麽也不欠我。”
藍君一言不發,微微擡眼看着符骁馭,聽他這話,似乎是要跟他撇清一般,想着想着,不禁心中難受,紅了雙眼,卻仍是倔強的看着符骁馭,像是要将眼前這人銘刻于腦海一般。
這尴尬的氛圍中兩人倒全想到了一處。
符骁馭見藍君雙眼漸漸蒙上水霧,頓時心疼得很,無端端的上前将他輕輕擁住,道:“你能去哪裏,把身上的玉都給我了,你可曾想過自己該怎麽活,你怎麽那麽自私,若是沒人告訴我你出了村,是不是等我回來發現你不見了,就只能日日夜夜的握着你的玉擔心自責,亦或是滿天下去找你。”
藍君茫然的被符骁馭擁着,靠在他肩上,聽着他低聲說着,眼淚終于滾落下來,心中委屈得很,想要推開符骁馭又舍不得。
符骁馭擡手輕輕按着藍君的後腦勺,道:“你的傷還沒有好,草藥得三天一換,若不好好将養,日後落下病根,你讓我怎麽安生。”
藍君聽了這番話,終是強撐不住,難受道:“符大哥,我對你心存邪念,我已無顏面對你,才想着離開。”
符骁馭聽了,卻是心緒寧靜的道:“我知曉。”
“我仰慕你,符大哥。”藍君難受得不住流淚,靠着符骁馭的胸口,難受的道:“我知道這是離經叛道,也清楚你對我沒那心思,又何必徒增傷悲,不如早些離開,就不會給你帶去困擾。”
再次聽到藍君對自己的仰慕之情,符骁馭只覺得心髒頓時劇烈跳動,那蟄伏許久的感情早已戰勝世俗,破繭而出。
“你若是離開了。”符骁馭輕聲道:“我卻就此喜歡上你,豈不悲哉。”
藍君微微皺眉,起身疑惑的看向符骁馭,似是未曾聽懂符骁馭話裏的意思。
符骁馭認真看着藍君,那被淚水潤澤的雙眼清澈明亮,他只覺得心中有說不出的喜歡,說出這番話後,符骁馭心中頓時豁達,再也管不了世俗與心中忌諱,頭低了下來,輕聲在藍君耳邊道:“我也仰慕你,藍君。”
藍君:“......”
那句話猶如洪鐘震咤,直擊腦海,藍君頓時渾身一震,薄唇微張,不可置信的看着符骁馭。
符骁馭見他這樣,卻是輕笑出聲,只覺得心中柔軟異常,他心疼的看着藍君下唇早已結痂的傷口,擡手為他拭去墜于下颌上的淚水,單手捧着他的臉,溫聲道:“這下可以跟我回去了罷?”
藍君仍舊震驚的看着符骁馭,許久後才快速的眨了下眼,嘴唇張合幾番,才猶豫道:“符大哥,你方才說,你......”
“我也傾慕于你。”符骁馭接話:“之前是我一時沒想通,才讓你憑白受了這番委屈,抱歉。”
藍君這次算是聽明白了,微微抿着唇不說話,片刻後又因符骁馭後面的話搖頭,臉漸漸泛起緋紅。
符骁馭拍拍他的頭,牽起藍君左手,往回走去。
藍君則是不住望着符骁馭,手下不禁用力握着他的手,只覺得這就像個夢一般。
昨晚這人才說就當沒發生過,今天卻是來了這樣一個翻天覆地的改變,直讓藍君感覺恍若夢中。
符骁馭則是不時回頭瞧着藍君,見他不扭捏嬌作,更不會避開自己的目光,仍是盯着他瞧,便覺好笑。
他也不知為何瞧見藍君欲哭之時會這般不舍,更是不願他就此離開,其實他早已在意上這人了,只是被天經地義與世俗束縛而不曾正視過藍君,便将這份贊賞與在乎當為別的感情,畢竟他心中道義深重,根本不曾想過兩個男人也能相戀,自然就沒對藍君動過別的心思。
之所以才會被藍君突如其來的告白震驚,乃至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若不是因為藍君這般不辭而別,他又怎會知曉自己對藍君究竟有多在乎,又怎會頓悟,他亦是喜歡着藍君的。
也罷,管他世俗道德,若是真心喜歡,又何必在乎太多對他來說本就不重要的東西,他可不想讓這人再受到一絲傷害。
兩人此時心意相通,雖然一路上不曾說話,偶爾眼神交彙,藍君将符骁馭溫柔的目光瞧得分明,雖不見他有多的表情,卻是與往日有所不同。
藍君這才真正清楚了符骁馭的心意,心中高興之情自是難以言喻。
兩人到得村口,符骁馭才松了藍君的手,兩人一前一後的回了屋中。
符骁馭去将堂屋的門打開,邊問道:“你早間可是沒吃東西?現在也該餓了,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弄。”
藍君站于符骁馭身後,道:“可以用白菜煮粥吃嗎。”
“可以。”符骁馭轉身去竈房,藍君也跟着過去,符骁馭莞爾道:“先去歇會兒,來回走了那麽遠的路,也該累了。”
藍君卻不以為然,剛跟符骁馭兩心相悅,還不知有多開心多精神,總是想多看他一會兒,當然這話他自是不會說出口,只輕笑着不作答,仍是跟在符骁馭身後。
符骁馭也由他去了,熟練的生火,洗菜,熬粥。
兩人都未曾交談,符骁馭在竈房裏守着火上的粥,不時攪上一攪,藍君也跟着一直待在竈房,符骁馭就去給他提來一張竹椅讓他坐。
藍君嘴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揚,眼神不時膠在符骁馭身上,眸中傾慕之意一覽無餘,符骁馭初時還覺尴尬,漸漸也就習慣了。
被心悅之人注目,雖是不好意思,卻也受用得很。
待煮好了粥,符骁馭拿來碗舀了粥,一手端着一碗,招呼上藍君去了堂屋。
藍君右臂不能動,用不了筷子,符骁馭便端着藍君的粥為他吹涼,心忖等大哥晚間回來向他找個小勺子來給藍君吃飯用。
“好了。”符骁馭将粥放到藍君面前,“小心燙。”
藍君點點頭,左手端着慢慢喝了。
吃了飯時間還早,符骁馭将鍋碗收去竈房,對藍君道:“大哥家地裏還有許多活,最近怕是要忙上一陣時間了,我過會兒還要去地裏幫着收菜,你自己在家,別做重活,晚飯等我回來再弄。”
“嗯。”藍君應道:“大哥家地裏的菜還有多少沒收。”
“前兩日收了一塊多。”符骁馭道:“加上之前屬于我的那五塊地,他們共有十一塊地,其中四塊地種的是小麥,餘下的全種了菜種,明日大嫂要跟村裏的人合夥拖菜去鎮上賣,就剩我跟大哥收,若是加緊些,三天左右就能收完。”
藍君仔細聽着,複而不解道:“這麽多地,都種的一樣菜嗎,村裏家家都種菜,若是統統拉上鎮上去又怎麽賣得完。”
符骁馭端着洗碗水潑到院外,道:“另外幾塊地種的是蒜頭青菜,蠻坡後方的一處地種的皆是麥子,還未成熟,不光是鎮上的人會去買,還有四面八方的人也會去趕集,多守幾日,倒也能斷續賣完。”
符骁馭幾乎是有問必答,而且說得都很通透,藍君覺得符骁馭較之往日真的有些不一樣了。
對自己不是那麽客套與生疏了,就像對待三娃那樣,卻又多了別樣感情,看來是真心喜歡自己的,藍君心內不禁竊喜。
藍君抿着唇點頭,符骁馭擦幹手,正視藍君,道:“我出門了,你去休息會。”
藍君:“嗯,你去吧。”
符骁馭擡手輕拍了下藍君的頭,才轉身出了屋子,藍君跟着出得門來,跟在他身後将符骁馭送出了院子。
待得人走得沒影了,藍君才轉身回了屋中。
如今手臂受傷,自是不能做事了,藍君不時出門來看看籠裏的野兔,又去堂屋裏坐着,心下不住回想着近日的事,欣喜得唇角一直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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