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到得日中,藍君做好了飯菜等了符骁馭一陣,符骁馭仍未回來,他又跑去村後等了片刻,也不見山坡上有人下來,藍君想了想,打算去地裏看看符骁馭,畢竟撒下去的菜種長成什麽樣了他也很好奇。
回屋裏随便吃了兩口飯,藍君找來大碗裝了滿滿一碗飯菜,端着出了院子。
到得地裏,符骁馭果真在,卻是蹲在地裏将那些長得太過密集的菜苗小心翼翼的拔了起來攤在手裏。
距撒種之日早已過了五天,地裏的菜苗全發了,藍君看着兩塊地裏細小的嫩綠,只覺欣喜得很,
“符大哥。”藍君繞着地埂幾步走到符骁馭身後,待看清符骁馭的動作後,不解道:“怎麽把這些菜秧給扯了。”
“這一片長得太密了。”符骁馭道:“該是下雨那天撒的全沖到一堆了,這樣會影響菜的生長。”
“這樣啊。”藍君似懂非懂,道:“不然你先來吃了飯再弄,到時你教我,我們一起弄也能快些。”
符骁馭嗯了聲,小心的站起來,生怕踩了地裏的菜秧,按着進來的腳印返回草地上,将手裏的菜秧放在一旁,去找水洗手。
藍君則走到一塊岩石上去坐着等符骁馭。
片刻後符骁馭手擦着衣服走來,坐在藍君身側,接過他遞來的飯碗,揭開了撲在上面的小碗,倏而不禁無奈莞爾,道:“你又忘了帶竹筷。”
藍君:“......”
藍君忙道:“我去給你折樹枝,你且等等。”說完起身就往山腰跑去。
符骁馭瞧着藍君單襟的背影,有些入神。
不多時藍君便折返回來,手中握着兩根樹枝,卻是粗細不一,長短不等,符骁馭不禁失笑,無奈道:“這要怎麽吃,還是我自己去吧。”
他将飯碗遞給藍君讓他捧着,自去折了兩根樹枝回來,扒了樹皮,才開始吃飯。
藍君在一旁時不時看看符骁馭,那專注認真,薄唇微抿的模樣,直将符骁馭看得吃飯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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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骁馭吃飯總是安靜得很,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咀嚼之時薄唇總是閉合着,只見下颌上下動作。
藍君默默看了會,這才站起身來活動了下身體,符骁馭總算暗暗松了口氣,心裏卻怪道:怎麽被他盯上兩眼就莫名的緊張,思忖間又不由擡眼看了看藍君。
這單薄的身體比得村裏的女子都要清瘦,脊背直挺修長,舉手投足間卻從容優雅,黑發過腰,瞧着順滑且黑亮,單是一個背影,就已風姿綽約,符骁馭不由心忖,這般俊美的人無甚大的缺點又生得聰穎,真當是上天造物的偏袒。
一番胡思後,符骁馭頓時有些懊惱,這幾日怎麽總是不由将目光聚集在藍君身上,總無意間唐突藍君,只得收了心思,埋頭吃飯。
明媚的陽光照得人暖洋洋的,十分困倦,這地方微風習習,枝條新綠,簡直令人惬意無比。
藍君仔細看了一圈,越發覺得心中敞亮愉悅,面帶輕笑,不由感慨:“若是能住在此處,也是不賴。”
“這地方風景雖好,弊端卻是不少。”符骁馭吃完飯,以手指揩拭了下嘴唇,道:“夏季蚊蟲多,又是在這山腹之中,夜裏也不安全,冬天估計要好些,四面環山,應該不會太冷。”
兩人的想法也有偏頗之時,藍君說話做事有時全因心境而定,符骁馭考慮的東西則較為實際。
藍君自然也是很欣賞符骁馭這點,穩重可靠,想的東西都很實用。
歇息片刻後,符骁馭又下地了,藍君也想去幫忙,符骁馭也不阻止,這人總是什麽都想嘗試一番,他也不便打擊,只道:“注意腳下,往菜秧稀疏的地方落腳。”說着幫藍君指了條路,讓他挪到自己身邊來。
藍君按着符骁馭的指點,将生得密集又細又小的菜秧拔除,藍君認認真真的做了一通,只是覺得有些費神,倒也不是很難。
期間兩人不時說話,藍君自是将蚌殼一事告訴了符骁馭,符骁馭倒不甚在意,只叮囑藍君日後重要的東西盡量收回屋內。
即便是這陽春三月,申時的太陽亦是毒辣,直盯着後背曬,藍君只蹲了一會就覺得熱,腳也開始發麻,好在這處的菜秧也被拔得差不多了,兩人手裏皆握着一把拔除的細嫩的菜秧。
“這就差不多了。”符骁馭道:“等它們長段時間再來看。”
藍君要站起來,只聽骨骼輕微咔擦一聲,膝蓋抻都抻不直,腳板不住發麻,他龇牙咧嘴,忙伸手去拽住符骁馭的衣角,慘兮兮的無奈道:“腿麻了,符大哥。”
符骁馭:“......”
符骁馭一把拉住藍君的胳膊将他提起,藍君稍微動了一下腳,挂在符骁馭身上,一瘸一拐的跟着符骁馭小心的出了地。
此時那股酸麻早已變成了輕微刺痛,踩在地上就撓心撓肺的,藍君索性坐在了草地上,不住揉着小腿。
符骁馭則是道:“你在這兒休息,我去那邊看看。”
藍君忙不疊點頭,目送符骁馭去另一頭查看那些菜秧。
符骁馭挨着地走了一圈,确定沒有生長密集的菜秧後,才過來收拾好扯下來的菜秧,打算帶回去喂那幾只兔子。
林間微風習習,又遮了太陽,反倒有些涼意。
藍君只覺得心裏異常滿足,雖然剛剛自己并沒有做什麽,但那股有菜初長成的滿足感卻是揮之不去。
有時候藍君也會想,若是跟符骁馭這樣過下去,種種地,養養兔子,倒也不錯。
符骁馭在四周扯了些嫩草裝在桶裏帶回去給幾只兔子,這才叫上藍君,一起出了山谷。
兩人回到村裏,甫一進院,就聞到一股刺鼻的糞水味,藍君蹙眉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四下望去,卻見前幾日豎在籬笆牆下的柴全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起,那臭味竟是從這處傳來,一只糞桶倒在地上,原本早已幹燥的木柴現在沾了糞水穢物,顯然已要不成了。
符骁馭眉頭緊皺,看着地上的柴禾一語不發。
倒是藍君頓時氣得要命,這可是符骁馭辛苦砍來的,中午他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一回來就成這樣了,一看就知是有人刻意為之,怎麽能不氣,當下不悅道:“這誰做的,怎地這般欺負人。”
符骁馭道:“罷了,不要了,下次再去多砍些就可以了。”
藍君氣得說不上話,只緊抿着唇不甘的看着符骁馭。
“看我做什麽。”符骁馭道:“就算知道是誰做的,又能如何。”
符骁馭口氣平淡卻讓藍君覺得頗為好笑,那股氣也委頓了,只問:“這麽說你知道是誰啊?”
符骁馭:“不知道。”
藍君:“......”
藍君仍舊有些肉痛,瞧着一堆已要不成的柴禾,“這些柴要怎麽處理。”
“就放這。”符骁馭道:“誰弄的,誰搬。”說完徑直去了自家屋前,打開兔籠,将掐了根的菜秧丢給幾只兔子,把桶裏的嫩草抓進兔籠上的籃子後就回了屋。
藍君則是莫名其妙,有些理解不了符骁馭的話,這人背着他們搗鼓出這些東西來,自然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是誰幹的,符骁馭卻說得胸有成竹,難不成賊還會主動承認自己是賊不成?
藍君毫無頭緒,索性不想了,走到兔籠前看了看幾個兔子,這群貪吃的正抖動着三瓣可愛的兔唇大吃特吃,藍君心中的不滿也少了,跟着回了屋中。
傍晚。
“這誰弄的!”院內大嫂的聲音貫穿屋子,“誰那麽缺德把糞水潑院子裏,搞得臭烘烘的!難道自個就不嫌臭?趕緊的來給我收拾了,不然誰家也別想安生!”
藍君本在生火,這時手上一邊動作,一邊豎着耳朵認真聽外面動靜。
大嫂氣得要命,雖說二嫂那女人整治符骁馭合了她心意,可這女人也忒不會行事了,這堆木柴靠着東廂籬笆牆,一桶糞水全潑到她家了,任是誰家被潑了滿地的屎尿都是受不了的,她哪裏忍得,沖着二嫂家就是一陣大吼。
符文成褲腿挽過膝,後面背着個嫩娃娃,一手牽着三娃進來,“行了行了,莫吵吵,待會兒我來弄。”
大嫂不耐煩道:“去去,你別摻和。”
老實巴交的符文成當真不摻和,領着三娃回屋做飯去了。
西廂本是掩着的屋門被拉開了,二嫂不緊不慢的出得屋來,道:“大嫂這是瞎吵吵啥,把柴搬出去不就得了,誰家的柴,讓誰搬不就得了。”
“你倒是說得輕巧!”大嫂憤然道:“你是不長眼還是成心是咋地,潑了我家屋前一地糞水,你怎不潑你家屋前去!”
“大嫂,你這是啥話。”二嫂不緊不慢的駁道:“誣賴我潑糞水,你可瞧見了不曾,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可不管你的。”大嫂沒有二嫂的心計與狡猾,卻是蠻橫得很,“你若不弄幹淨,打水來把地洗了,改明兒我就潑你門上一桶糞水!”撂下狠話,大嫂瞪了二嫂一眼,轉身回屋去了。
這下可把二嫂氣着了,簡直是找事來做!
藍君在屋內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對符骁馭佩服之情突破天際,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三月份悄然過了,入了夏季,正值孟夏,藍君養的幾只兔子吃吃睡睡早肥了幾圈,仔細算算,藍君來到這裏也将近月餘了。
地裏的菜長勢喜人,家中的事又有條不紊,一切都步入正軌,除了偶爾有人故意挑事外,這裏的生活讓人十分惬意。
符骁馭最近總扛着鋤頭往地裏跑,說是要多開幾塊地出來,藍君也想去,奈何家中沒有多的鋤柄,再者這天氣逐漸熱了,山裏蚊蟲開始多起來,符骁馭也不忍心讓藍君去下苦力。
天氣逐漸熱了起來,當空豔陽照在院中,明晃晃的,藍君坐在屋檐下,手裏按着木質的杵臼搗着曬幹的茱萸,他穿着一身麻布短衣,領口微微敞着,寬松長褲,這一身皆是符骁馭的,既舊又松垮,他頭上斜插着一根木簪,绾起一頭長發,額前一縷較短的發簇未被绾好蕩了下來,随風輕擺。
在這和煦微風之中,好似谪仙般不食煙火。
這幹茱萸是前些日兩人去鎮上買的,屋中菜雖然短缺,但也能将就着,可這茱萸是少不得的,不然天天吃那些清炒的菜式,也膩得緊。
“阿嚏!”藍君打了個噴嚏,這味道十分嗆鼻辛辣,他将手覆在上面又沖兌了會兒,才拿來木勺将杵臼裏的茱萸磨成的沫舀進罐子裏,認真蓋上,将杵臼與罐子一一搬回屋裏櫥櫃下放好。
做完這些事後,藍君這才生火做飯。
熟練的煮飯炒菜,藍君已然有一套。
今日炒了一碟前些日買的莴苣,藍君放了些剛搗出來的茱萸沫,紅紅綠綠的,讓人看得食欲大增。
炒好莴苣後,又炒了個水芹,自己随意吃了兩口,就去給符骁馭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