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藍君戴好鬥笠用以遮陽,将燙手的碗用樹葉包好,又去抽了雙竹筷別在腰帶上,這才出了門。
蠻坡一帶的路藍君已走了不下幾十遍,卻仍是被這美景所吸引,行走在山林間的路上,聽着拂過山林的風聲與千奇百怪的鳥鳴,沐浴着穿透林間灑下來的陽光,只覺得渾身惬意得很。
蠻坡上全是收割菜的村民,村裏人都知曉藍君是符骁馭救回來的,現在跟符骁馭住,平日裏見面,藍君總是有禮貌又謙和,還識字,在村民眼裏,就是個斯文人,大家對讀書人敬重,總是對他客氣得很。
路邊的地裏有人正割着菜,甫擡頭瞧見藍君,便會笑着打招呼道:“藍君啊,又去給符小子送飯吶?”
藍君擡手掀了掀鬥笠瞧去,道:“嗯,張阿伯,收菜呢。”
“是啊。”張阿伯道:“趕在種莊稼前收了,還得翻地,來,這個給你,拿回去炒來吃,可爽口了。”說着撿起一株卷芯大白菜順着地埂滾到路上給藍君。
“這怎麽使得。”藍君第一次收到他人的贈物,一時有些無措,倒也榮辱不驚,忙俯身去以單手艱難的托起那碩大的白菜遞過去,道:“張阿伯你快收回去,我怎麽能拿你的東西。”
“唉!你這小娃子,怎地這般死板。”張阿伯笑道:“前幾日我那孫女都會寫自己名兒了,全是你教的好,我孫女可喜歡你了,你若是不收,我怎麽好意思再讓你教她識字,你快收下,別跟我客氣。”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藍君再推辭倒是顯得矯情了,“那就謝過張阿伯了,日後若有幫得到的地方,你盡管說就是。”
“那成啊,我是個粗人,不會跟你客氣的。”張阿伯爽朗大笑,複又道:“你快去給符小子送飯吧,估計也餓了。”
藍君應了,一邊胳膊夾着白菜,一邊端着飯往前走去。
兩山交彙處被符骁馭開辟出了條路,藍君翻過山,到得那片山谷中。
放眼望去,兩塊地裏蔬菜青油油的,好幾種菜種被符骁馭劃分開來撒種,菜有不同,高低不一卻長勢喜人。
符骁馭打着赤膊,寬肩窄腰,那身上滿是汗水,被那陽光射着,一身古銅色的肌肉十分健美。
如今天氣越來越幹燥,這草地被曬得有些發硬,每次挖下來,都得拿捏好力道,得用巧勁挖,饒是如此,符骁馭的手掌也磨起了不少水泡,夜裏也常常腰背酸痛。
這幾天裏他又開出了兩塊地,這片草地至少可以開個好幾畝地還能有剩餘,符骁馭開辟的地都工整得很,幾乎是長約二十二丈,寬約十二丈左右一塊,如今攏共開了四塊,已有一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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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君将白菜随手往地上放好,順着地埂走到符骁馭身邊,也不下地,怕将他剛挖松的地又給踏平了,“符大哥,先歇會,吃了飯再做。”
“嗯。”符骁馭嘴上應着,将鋤頭杵在地裏,走上草地,擡手抹了把額上的汗,以眼神示意藍君放在地上的白菜,“那是誰給的。”
“張阿伯送的。”藍君跟着符骁馭走到陰涼的樹下,摘下鬥笠挂在樹上,道:“前些日我在村裏遇上他孫女在地上寫寫畫畫,就順手教了她怎麽寫自己的名字,今日正巧遇上,他就送了我一株白菜。”
“你倒是人緣好。”符骁馭輕笑,“我去洗把臉。”說着往山腳下走去,那處山泉常年出水,水清且甘甜,符骁馭又順着水道在水塘之前挖了個不大的坑,讓這水經過坑中再彙入塘裏,正好供人洗手洗臉用。
符骁馭滿身水珠走來,藍君瞧在眼裏,心想現在天氣熱了,勞動過後總是一身大汗,下次送飯時該給他帶塊布巾來供他擦汗。
符骁馭額發濕濡,被他一手往後捋起,更顯俊美,他也不把衣物穿上,裸着上身就挨着藍君坐下。
藍君頓時有些緊張,忙移開視線,有些不敢瞧符骁馭。
他接過藍君遞來的碗,藍君自腰帶裏抽出一雙竹筷遞給他,符骁馭一曬,道:“這次竟記得了?”
藍君打趣道:“我要再不帶竹筷來,山腰下的小樹都被你折光了。”
“折光山腰上的。”符骁馭扒了口飯,含糊道:“再往高處去便是。”
藍君頓時破功,噴笑出聲,什麽君子風度都沒了,反而顯出一股少年該有的活潑,“那吃個飯豈不苦了周遭的植被。”
符骁馭臉上笑意更甚,卻不在說話。
兩人相處得自然随意,許是在一起久了,各自清楚了對方的脾性,又暗自對對方有道不明的情愫,且彼此尊重,倒是十分融洽。
藍君瞧着這地裏的菜,形狀與長短各有不同,他只認出了那挺拔的小白菜,其餘的符骁馭曾說過一次,過得幾日就全忘光了。
他起身往地裏走去,佝着背認認真真的瞧上一番。
兩塊地裏攏共有八種不一樣的蔬菜,一塊菜地分為四小塊,符骁馭的種子撒得很整齊,土也攏得很好,藍君看了半晌,只覺得這些菜相較于昨日,好像又長高了不少,他越看越喜歡,索性小心踩進地裏,順着符骁馭挖出來的溝渠繞着菜看。
符骁馭吃好飯,将碗放在地上,擡眼看着藍君時不時彎腰嗅一下菜葉,眼裏不自覺的染上了笑意。
“符大哥。”藍君看向符骁馭喊道:“這個叫什麽,我忘了。”
那清瘦的身軀與極美的面容,與那幹淨出塵的氣息,在這倏而回眸間盡顯風姿,符骁馭只覺得略一失神,心中發緊,随後竟是有些緊張,片刻後才站起來看了眼,道:“那是韭菜。”
“怎麽吃。”藍君道:“種這麽多,日後收回家不怕壞了?”均分為四小塊的菜地裏,韭菜呈一行行的,行與行之間挨得雖有些距離,這一小塊菜地也種了四行之多,約有五丈,又種得密集,若是收割了,也是不少。
“自然不是全拿來吃的,且這韭菜得炒雞蛋,包餃子才好吃。”符骁馭道:“等收了留着些吃,餘下的擔去鎮上賣錢。”
“原來是這樣。”藍君舉一反三,道:“那其他菜也要拿去鎮上賣嗎。”
符骁馭挑挑眉,藍君知道自己說對了。
藍君眼珠一轉,輕笑道:“待得那日,我可否與你一同前去。”
符骁馭早已習慣藍君總是追着他跑,略微點頭,同意了。
藍君頓時眼眸晶亮,那雙眼生動異常,認真瞧着符骁馭,兩人對視片刻,藍君只覺得心髒砰砰作響,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再與符骁馭對視,最近心跳總是在與符骁馭相處間跳得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厲害,弄得藍君都以為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他擡手按了按胸口,垂下目光,趁機指着其餘的菜又問了一邊,問得菜名後,忙認真記在心中。
等符骁馭開始開辟,藍君就在四處逛了一圈,覺得實在是熱,才跑回樹下坐着,光束透過樹枝投在周圍,藍君被這暖洋洋的陽光曬得渾身疲軟,不禁發困,不一會兒就靠着樹睡着了。
符骁馭在地裏挖了一會就一身大汗,偶爾擡頭看看藍君,見他靠在樹下睡着了,便上前去扯下自己挂在樹枝上的衣服,無聲無息的走到藍君面前将衣服給他蓋上,複又蹲了下來看着他。
睡夢中的藍君模樣幹淨,濃密且長的睫毛覆着下眼睑,那眉清秀且修長,鼻梁挺拔,薄唇輕抿,微微上揚,膚白細膩的面容讓人忍不住想輕輕撫摸。
符骁馭只覺他這面容讓人心緒寧靜,嘴角不由微微勾起,這人,怎會生得這般好看,符骁馭不禁心想。
天黑之際,符骁馭的第二塊地也開辟完了,他叫醒藍君,抱着白菜收了碗筷一起回了家中。
承了張阿伯的情,兩人終于吃上了新鮮蔬菜,晚上符骁馭做了個辣白菜,蒜香味足,又多放了些茱萸沫,直把藍君吃得額上細汗不止,又燙又辣的白菜吃下去直讓口腔裏起火,藍君不住吸氣又舍不得停下。
吃完飯後,藍君不經意間瞥見符骁馭皺着眉不住的以左手捏右肩,複又右手捏左肩般來回揉捏,想是近日太累所致,于是藍君忙去燒了盆熱水,打算給符骁馭捂捂。
片刻後,藍君端着木盆進屋,道:“符大哥,用溫水捂下肩背,去去疲勞。”
符骁馭起身接過盆,藍君已去取來布巾放進盆裏,符骁馭道:“我自己來。”說着要去碰盆裏的布巾。
“你夠得着後背嗎。”熱水有些燙,藍君指尖輕輕碰了兩下才伸下水去搓着布巾,道:“我幫你吧,你坐好。”
符骁馭聞言也不堅持了,坐回椅子上,由着藍君将疊好的布巾貼在肩上,微燙的布巾貼上去十分舒服,符骁馭不由放松下來,卻在下一瞬感覺溫熱的手指搭上自己肩膀,開始來回的揉捏他的肩膀。
符骁馭渾身肌肉一緊,側頭看了眼,只見藍君骨節分明且修長的白皙手指正不住的使力,一下一下的捏着,符骁馭本想出聲阻止,轉念一想,藍君本是一番好意,若出聲制止,不定這人又會有多尴尬,且酸脹的肩膀被捏得十分舒服,便由得藍君了。
符骁馭心思細膩,果真猜對了,但就算未曾出聲拒絕,僅僅是主動為符骁馭捏肩,也足矣讓身後的藍君早面紅耳赤。
藍君早就打算為符骁馭捏捏肩敲敲背了,奈何總是拉不下臉,想着要是被拒絕了那該多尴尬,可方才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本意只是想給他搓搓背,卻鬼使神差的兩手搭上他的肩膀,給他捏背。
好在他并未說什麽,這讓藍君暗自松了口氣。
藍君手上或捏或錘,眼神卻是由上至下的打量着符骁馭,見他閉着眼,心想應該是舒服的表現,就不由得感覺欣喜。
捏了片刻,藍君去搓了布巾,搭在方才捏過的肩上,換另一邊捏。
手下的肩背骨骼清晰堅硬,肌肉卻緊實且充滿力量,藍君只覺捏得手指及手腕酸疼,卻不願就此放開,撐着捏了許久,直到符骁馭坐直身體動了動肩背,示意可以了,藍君才停了手。
符骁馭站起身來瞧了藍君一眼,後者則微微笑了下,符骁馭一愣,心中不由一熱,卻是不着痕跡的移開視線,去将布巾搓了幹淨,才把水端去潑了。
藍君就着鍋中剩的水洗漱完,又在堂屋裏坐了片刻,才跟符骁馭前後進了內室睡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藍君就要表白了,有點小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