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符骁馭自不會與兩個嫂嫂争論,此刻也未說什麽,只站在院外任憑兩人話裏帶刺的數落。
見符骁馭不說話,兩人火氣更甚,大嫂叉着腰哼道:“這有了媳婦的人就是不一樣,丢了牛也不去找,你說你大哥也不年輕了,這黑燈瞎火的若是磕着絆着,你這良心過得去嗎。”
二嫂忙附和道:“這麽說來我家那口子白日裏累死累活的養家糊口,倒是清閑了某些人了,也不知這老天何時開眼,也讓我家那口子清閑幾日。”
兩人七嘴八舌的說了一氣,符骁馭自始至終都未曾說話,不是怕,只是符骁馭敬重他的兩位兄長,平日裏就算受苦受累受委屈,符骁馭也是忍得的。
眼見着兩人說得越來越離譜,三娃這時卻從屋裏跑出來,拉着較為矮小的大嫂嚷道:“娘,阿叔還要教我識字呢。”說着小孩子嘟着嘴過去推搡了他二嬸一把,讓出了門,三娃便急忙拉上符骁馭進了屋子。
兩妯娌悻悻地咂咂嘴,見符骁馭又有了用處,便不再說話了,反正有的是時間擰清楚這事。
兩人婦人眼裏的肉中刺符骁馭一走,又開始白眼相向。
“三娃那死小子真是沒教養,好好的搡我一把做什麽,抽哪門子的風。”二嫂遞了個白眼給大嫂,轉身嘟囔着欲走,這話卻被大嫂聽得清楚,追上去就質問,兩人瞬間又針鋒相對起來。
三娃拉着自家阿叔回了屋子,乖巧的給他點了油燈,又去幫着符骁馭将背上的人放到堂屋裏的竹椅上,便歪着腦袋打量起藍君來。
“阿叔,這個嬸嬸生得真是好看。”三娃白日裏聽了那老婆子的話,便認定了阿叔救來的人要做他嬸嬸,這時見着藍君生得如此好看,自是喜歡得很,轉身就推着符骁馭往竈房走,邊說道:“阿叔快去給你的小媳婦去燒水,阿爹剛剛讓我跟你說落水的人不能回來就烤火,得先換上幹衣服喝姜湯,阿叔我去給你找姜去。”那積極的模樣,一口一句嬸嬸媳婦,簡直讓符骁馭尴尬極了。
雖然尴尬,該做的事符骁馭卻也不馬虎,三娃說的對,溺水的人不可烤火,卻也不能就這樣放着不管,畢竟這河水凍得厲害,是得燒點熱水來泡下讓身體暖和起來。
他燒了一鍋熱水,期間也沒閑着,符骁馭找出了自己一套較好的衣裳備着,又用浴桶打了水來放于內室,等熱水燒好了,兌好水,喊了藍君兩聲,藍君迷糊的瞧了他一眼,卻開始渾身打擺子,凍得意識不清,再這般耗下去,估計就得生病了。
符骁馭也不矯情,抱着人進了內室,他腳上靴子僅剩一只,符骁馭三兩下把渾渾噩噩的人身上的濕衣服全扒了,懷裏的人冷得直縮成一團,昏黃的火光照在這毫無瑕疵的皮膚上,雖同是男子,可這眼前橫呈的身體卻是膚如凝脂,頸間一塊藍玉貼着那無暇的皮膚,瞬間讓符骁馭徒然臉熱,忙移開視線,直接将人抱進了桶裏。
泡在熱水裏藍君便好受了些,整個人縮在浴桶裏,雙眼緊閉,唇上的青紫卻是退了些,符骁馭想着這寒氣從頭祛到腳才有效果,又去拿來木瓢舀水從頭上小心澆下來。
洗幹淨長發,符骁馭繳着長發擰了擰,這時屋外卻傳來二嫂的聲音,“這男女可是授受不親,雖然這是小叔救回來的人,遲早要做了你媳婦,可現在壞了名聲傳出去那可就難聽了。”
符骁馭頓了頓,不予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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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骁馭将藍君的長發弄了半幹,便想給他绾于腦後,這樣就不會再打濕。
藍君泡在浴桶裏安靜的任由符骁馭作為,待渾身暖和了意識也清晰了,剛一睜開眼便瞧見正面無表情給他绾發的青年。
藍君吃了一驚,任是誰清醒過來發覺自己光|溜溜的面對着一個陌生人,都會吓一跳,他忙向後退去,一個沒坐穩,又差點溺進洗澡水裏,還好符骁馭眼疾手快,一手還捏着那把長發,一手便抓住了藍君的胳膊。
感受到手臂上傳來溫暖的觸感,藍君面上一紅,忙掙脫符骁馭溫暖的大手,低着頭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欲擡手遮住上身,卻是覺得別扭,一時進退兩難,只得兩手扒在浴桶邊,頭一直低垂着,尴尬得很,
符骁馭自是看出了眼前這人十分尴尬,他拾起放在一旁的白玉簪随手绾好手裏的長發,指了指一旁搭在竹椅上的衣裳,道:“衣裳在這裏。”後也不多看藍君一眼,轉身便出了屋子。
屋門打開,複關上,藍君便馬上起身穿衣。
懸挂于屋檐下的紙燈籠随着冷風微微搖擺,裏面早沒了蠟燭,漆黑的夜空無半點星光,兩側廂房透出的燈光照亮了院裏一小片位置,剛好照得院中那株花椒樹下的竹桌竹椅,夏季專供這家人常在院裏乘涼用。
院子裏靜悄悄的,偶爾聽聞兩側廂房裏傳來小孩子的打鬧聲與婦人的呵斥聲,符骁馭走到院中的竹桌前坐下,身上的衣物仍舊濕潤的裹着符骁馭颀長精瘦的身體,绾于頭頂的黑發頗顯淩亂,符骁馭手腳修長,偏生褲腿略短,露出那骨骼清晰的腳踝。
在院裏坐了片刻,不經意間看向一旁雞舍,卻發覺舍門仍舊開着,那白日裏放出去的幾只雞還未歸家。
平日這幾只雞只散養于後院,到了時間總會自己回來,今日也不知是出了何變故,竟未回窩。
符骁馭蹙了蹙眉,起身出了院子。
藍君一身寬松的粗布短衣,一雙舊布鞋,衣裳陳舊得很,松垮垮的覆于身上,褲筒空蕩蕩的顯得他越發瘦弱。
而此刻他卻背靠着牆站于屋內,心下頗為煩亂,白日裏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落入那冰冷的河水中時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在意識模糊之時被人從冰冷的河水裏撈了出來,這救他性命之人自是那前一刻還為他绾發的青年無疑,對方不僅救了他,還這般照顧周到,想着方才自己無禮的行為,藍君便覺得懊惱。
懊惱之餘,亦覺得尴尬。
他雖是大戶人家之子,身前常有丫鬟小厮伺候,卻是無人這般與他肌膚親近,禮數與道德上使他認為與他人□□相對極不雅觀,想着自己昏迷之時這未曾謀面的青年替他脫衣沐浴,藍君臉便燒得厲害,異常窘迫。
雖是窘迫難當,但這恩情還是要謝的。
藍君掩唇咳了幾下,權當調整心緒,便推門出去。
穿過堂屋,藍君剛拉開門,然而還未來得及跨出門檻,只見前方一道身影奔跑着過來,三娃未料到這門瞬間開了,一下便撞上了欲出門的藍君,他以為是他阿叔,于是順手抱住了他的腰,撲得藍君一個趔趄,嘴裏還嚷着:“阿叔,我找着生姜了。”
藍君忙扶着門框,穩住了身形,那懷裏的小孩這才擡起頭來,見不是自家阿叔,忙哎呀一聲退開了,抿着小嘴擡頭瞧着藍君,那機靈卻不好意思的模樣煞是好玩,藍君溫和的笑笑,蹲下身與面前的三娃平視,道:“未曾看見你跑來,不小心撞着你了,有撞疼哪兒嗎,”
“不疼。”三娃腼腆的将兩手背在身後,小身子不住微微扭動,顯是害羞了。
“沒事就好。”藍君不自覺的擡手摸了摸三娃的頭,這般乖巧的小孩他還未曾見過,雖然在府中也曾見過那些同父異母的弟弟,但那些驕傲得猶如金絲雀般的弟弟們卻不是很友好,哪裏像眼前這明明對他很好奇卻又不好意思說話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