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後約有五六歲模樣的小孩跟着嬉笑道:“阿叔,你快救救她女兒吧,日後我便有嬸嬸了。”
符骁馭話也不說,拂開老妪的手,大步順着河岸跑去,待挨得水裏的人近了,便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裏。
冰冷的河水凍得他一個激靈,手腳便有些僵了,加之河水湍急,竟一時難以靠近那直往水裏墜掙紮微弱的人。
老妪見他跳進水裏,立馬不嚎了,忙給老叟使了個眼色,老叟心領神會,兩人一前一後奔向那頭在後方悠閑吃草的水牛。
小孩莫名其妙的看着,不明白兩人要去哪裏。
兩人在岸邊各自折了根刺條一左一右的抽打水牛,那頭牛則橫沖直闖進別人家種着莊稼的地裏,按着兩人抽打的方向跑到了山路上,一到較為好走的山路上,那兩人自是如魚得水,攆着牛跑得飛快,不到片刻就跑出老遠。
小孩這才明白,在原地直跳腳,大聲沖着正吃力拖着人游向岸邊的符骁馭嚷道:“阿叔,他們把咱家牛趕走了!”
符骁馭被這河水凍得嘴唇發紫,正拖着懷裏已昏迷的人上岸,聽了自家侄子的叫喊,忙擡頭看去,只瞧見遠遠幾個黑點。
符骁馭:“......”
他正打算拔腿去追,奈何渾身肌肉被凍得僵硬,上得岸來已是用完了渾身力氣,再者這地上還躺着個不知生死的人,這人一只蒼白的手還抓得他衣服死緊,于是只得作罷,望着那剛向大伯家借到的牛被人抽打着越跑越遠。
小孩跑向自家阿叔,邊跑邊嚷:“阿叔,牛,快點,他們要跑沒了!”
符骁馭一邊拍了拍溺水者的臉,一邊道:“三娃,你先回村去,告訴你爹讓他叫上人順着出村的路去尋牛。”
被喚作三娃的小孩忙點頭,過了橋往村裏跑去。
符骁馭以手試了試他鼻息,奈何手僵得毫無知覺,根本探不到熱氣,只得俯身去聽藍君心跳,那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的心跳讓他眉頭緊蹙,他雙手按到藍君腹部,輕輕壓了壓,那腹部并無鼓脹,想是未曾喝入太多水。
該是昏厥過去了。
如此一來符骁馭倒也不慌亂了,若是喝了太多水導致昏迷,那他可是無計可施的,好在他跳下水去救人之時這人還有意識,他掰開抓着自己衣服的手,那只修長手指便保持着抓握的動作,手上則是一片青紫,顯然是凍僵了。
Advertisement
符骁馭先是扯開他的上衣,露出那大片濕漉青紫的胸膛,将手貼上去為其揉搓,免得凍着他心髒喘不上氣來,待得那處的皮膚漸漸變紅,方才攏好他的衣服,改為兩只大手裹住他兩手不住揉搓哈氣。
途間他又掐了藍君人中,虎口,不斷為其揉搓胸膛,折騰許久,藍君才咳嗽幾聲,痛苦的皺着眉捂着胸口,側身便一陣猛咳,咳着咳着又嘔了起來,斷續嘔出了幾口水。
符骁馭見他咳得難受,便擡手去順了順藍君的背。
藍君吐完腹內的水,意識仍是模糊不清,卻是覺得冷得厲害,嘴唇發青,不住哆嗦,下意識般蜷縮起來。
見他終于沒了危險,符骁馭便将人過到背上,也不曾考慮是否将人背回家去會遭兩個嫂子刁難,便大步趕回村裏。
回到村裏天已黑透,途中遇上了打着火把準備出村子尋牛的大哥二哥,三兄弟遇上了,那自是有話說的,其餘村民便先走了,那老實巴交的符家老大符文成拉住自家弟弟,滿面愁容的道:“骁馭啊,你怎可這麽不小心啊,救個人也能搭頭牛進去,這事你兩個嫂嫂是知道了,你回去當心點說話啊,我跟你二哥出去尋牛,也不知何時才回得來,可護不得你了!”
符骁馭見大哥為自己擔心,心下愧疚,還未說話,那一直在一旁滿臉不耐的老二符定康便開了口“行了行了,咱們快去快回吧,我明日還得去西村做工呢,這事等着回來再說吧。”末了将視線轉向符骁馭背着的人,天黑未曾看清,卻也知曉這便是三娃口中符骁馭救下的‘嬸嬸’,當下心中更是不悅。
“大哥二哥,給你們添麻煩了。”符骁馭看着眼前這上了年紀卻為了自己弄出的事還得夜裏奔波的大哥,自是愧疚得很,卻不知該說什麽,他本就不善言辭,今日之事全責在他,更是不知該說什麽了。
“快回去吧,你這一身濕得,夜裏天氣冷,別弄病了。”符文成是心疼這弟弟得很,忙拍了拍符骁馭讓其安心,末了又道:“好好照顧你救回來的人,回去煮上兩碗姜湯祛祛寒氣。”
方才聽了三娃說的話,符文成聽了心裏可不知多高興,若是折損一頭牛換得他弟弟一個媳婦,也是不虧的。
想着符文成便忍不住心裏嘆息,爹娘去得早,符骁馭自小跟着自己生活,這兩個嫂嫂刻薄之處他也是看在眼裏,符骁馭非但不說什麽,還總是常常包攬下地裏累活,如今家財被自家媳婦管得死死的,眼看着符骁馭已二十有一,卻遲遲因婆娘以手頭緊為由讨不上媳婦,他這做哥哥怎會不着急,可他在婆娘面前說不上話,讓他受了委屈,如若像三娃說的那樣,骁馭救回來的女子不要任何聘金便可娶得回家,自是再好不過。
想着又對符骁馭叮囑一番,才在符定康的催促下走了。
符骁馭自是聽懂了他大哥話裏的意思,當下哭笑不得,他救人之時,便已知曉這人實則是個不折不扣的少年郎,那老妪的一套說辭,也不過是為了将他騙下水好順走那頭水牛罷了。
符骁馭背着人剛到家門口,還未進得院門,便被兩個嫂嫂擋在了外面。
大嫂個頭矮,未及符骁馭下颌,她墊腳瞧了瞧他背上背着的人,此時藍君長發披散,臉緊貼着符骁馭肩背,面色蒼白卻也是好看得緊,加之身形颀長瘦弱,一時間也未被大嫂瞧出來,只聽她陰陽怪氣的道:“小叔,聽三娃說你為了救女人卻丢了牛,那老婆子還許諾你分文不花即可讨了人來做媳婦,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可不是,好不容易向大伯家借來的牛,說丢就丢了,這一頭耕牛的錢怕是夠咱家吃半年了。”二嫂與大嫂向來不合,但兩人卻總是極有默契的合着挑符骁馭的刺,誰叫他一人便占了主屋那三間屋子與那幾畝良田。
兩人是見不得這小叔的,老頭子留了遺言,除非符骁馭成家,否則三兄弟就不能分家,面上是三兄弟,實際這老大老二的家卻已經分得再清楚不過了,只不過符骁馭仍是跟着兩個哥哥過活。
可如此一來,符骁馭肩上的農活卻是重得多了。
符定康早年學了木匠這門手藝活,常跑去鄰村幫人做工,這地裏的活自然是丢給了媳婦,可這女人家播種除草還行,下苦力的事卻是做不來,到了耕田犁地的時候,便一口一個小叔的喊得順溜,這大嫂也是不好惹的主,見符骁馭幫着老二家耕田,便會将符老大支去做別的事,轉而讓符骁馭也順帶把她家的田耕了,久而久之,這耕田犁地的事,便這般順理成章的落在了符骁馭身上。
平日兩人是互看不順的,而今卻成了一個鼻孔出氣的好妯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