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藍君未曾坐過這等簡陋的馬車,初時還覺興趣盎然,只坐在窗邊掀了簾子去看街上景象,琳琅滿目的貨物與香氣四溢的小吃皆令藍君感到新奇,待得出了城,馬車行在官道上便跑得飛快了。
急速掠過的景物幾乎毫無變化,官道兩側全是成片的樹林與高山,藍君看了許久,只覺得眼睛酸澀,便放下窗簾,打算小寐片刻。
馬車一路前行,有頻率的晃動使得藍君很快便睡着了。
待藍君醒後,已是傍晚。
馬車仍在行駛中,車裏暗得很,藍君睡得腰背酸痛,他掀了門簾去,車夫聽見了動靜,轉過頭來,車夫生得老實,見他醒了,僅是憨厚一笑,囑咐道:“馬車晃得很,公子可要抓牢了,免得磕着哪裏可就不好了。”
藍君聞言自是抓緊了車棚,前面的馬匹跑得鬃毛飛揚,卻是呼呼喘着氣,這車夫卻還時不時抽上一鞭,直看得藍君心下不忍,問道:“小哥,我們到哪裏了,前方可有歇腳的客棧。”
“大約再趕一個時辰便可到北泉鎮了,公子可是餓了,我這裏有些幹糧,你要不嫌棄的話就先吃點。”說着就要去摘懸挂在車棚上的布袋。
“無礙,我不餓,小哥不必麻煩。”藍君謙和一笑,調整了坐姿,靠在一邊,打聽道:“小哥可曾聽說過那雲游的神醫。”
車夫常年混跡驿站,那地方人來人往,大江南北的人自是多得很,各種各樣的消息都知道些,現聽他一問,思忖了片刻,方道:“這神醫的事可是多了去了,卻不知公子問的是哪個神醫。”
藍君心裏暗暗啧了聲,這才責怪自己實在是馬虎,這神醫的名字都不曾問清,自然是不知哪個神醫了,只得道:“我只聽人說那神醫醫術極好,能活死人藥白骨,近日得知他會到龍沽村去行醫,這才打算趕去龍沽村,只為家父請得神醫瞧上一瞧。”
車夫想了想,道:“這我就不清楚了,龍沽村地處偏遠,山路崎岖不平,我這些年中也是第二次來,像我們這種以趕車為生的常年不歸家,更是鮮少在一個地方逗留,若是有了活計便四處奔跑,地方上的傳言與事情那是知道的極少的,估計都沒公子你曉得的多呢。”
藍君聽他這般說,心下失落,只嗯了聲,不再言語。
天色越來越暗,疾行的馬車帶起陣陣冷風,藍君被刮得有些有些頭昏,便回了車內,眼底的落寞一覽無餘。
本是抱着期望來尋這神醫,卻不想多方打聽,竟無人知曉這神醫的事,想着病情日益加重的老父,藍君着實悵然得很,這樣想着,心裏就更加煩悶了,但藍君也是打定了注意要去那龍沽村的,至于這神醫是否真的存在,去看了就知曉了。
馬車又行了一陣,總算在藍君餓得難受時到了北泉鎮。
兩人在一家客棧住了下來,藍君是未曾趕過遠路的,現在下了馬車只覺渾身酸痛,恨不得能立刻躺在床上休息,吃過晚飯後,便讓小二備了泡澡用的水,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将随身錢財放于枕邊,這才安心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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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門外車夫來喊了門,這是藍君特意囑托的,他不想在路上耽擱太久,只願早日到得龍沽村,好尋了那神醫去為其父診治。
藍君買了些糕點帶上,兩人就着買來的糕點随意吃了些全當早飯,便駕車出了北泉鎮,直往那龍沽村奔去。
北泉鎮與龍沽村相距甚遠,途中要經過幾座延綿山峰,卻是要繞着這山峰行走,出得北泉鎮後,馬車直跑了一上午,才到那山峰腳下。
藍君昏昏沉沉的靠在車裏,将睡未睡之時,馬車卻突地停了下來,直将藍君颠得重心不穩,倒在車內,瞬間清醒了。
車夫掀開布簾,探頭進來說:“公子,你且出來瞧瞧。”
藍君跟着出得馬車,卻見前面山路被無數大小不等的石頭堵住了去路,山腰處垮塌了一大片,只有極為狹窄的一處可供人行走。
山路下是大片種了莊稼的田地,地坎約高兩丈,是不可通行了。
這樣一來,除了眼前的山路,便無路可行。
“近日并無大雨,這山也不知怎麽就垮了。”車夫在一旁說道:“進村的路就只此一條,現下馬車是不能進去了,公子可有何打算。”
藍君自見了這景象後便一直皺着眉頭,車夫言下之意自是不能再往前走了,可若要他半途而廢卻是不可能的,馬車雖然不能進,但總能走路去,如此想着,方問道:“小哥,此去龍沽村可還遠。”
車夫指着遠處,示意藍君看,“過了這片山,估計還有個十幾裏地,途經一條小河,那河岸的另一端便是龍沽村了,若是趕車的話半個時辰就能到了,不過要換步行,以公子的腳力怕是要多走些時辰的。”
“如此,我便走着去吧。”藍君返回車內拿出包袱,從懷裏摸出兩錠碎銀交予車夫,道:“有勞小哥送我至此,這是昨日我們談好的價錢,你且收好。”說着将銀子放在他手裏,沖着他感激一笑,他本就生得俊美異常,這一笑直讓這老實車夫看紅了臉,結巴的捧着那兩錠銀子,待藍君轉身欲走,方才反應過來。
他忙跟了過去,道:“公子給多了,我沒将你送至所定地方,怎可收你這麽多銀錢,這可是讓我心生愧疚。”話間要将一錠銀子遞還給藍君。
“你且收着,四處奔波也不易,若是覺得愧疚,你可給馬兒多加些好的飼料,天色不早了,我先行一步,小哥也早些返程吧。”藍君自是覺得這老實車夫一路上頗為盡心,所以多給些銀錢也并無不妥,他自小衣食無憂,對這銀錢自然無甚觀念,卻不知那一個銅板亦能難倒一個英雄漢,到得後來,方知其理。
那車夫攢緊了銀錢,目送着藍君艱難的踏着嶙峋怪石翻過那片亂石堆,久久,方才轉身駕車返程。
藍君吃力的翻過那堆亂石,腳下踩着的錦繡靴被勾起絲,而在這冷風凜冽的天氣裏更是出了一身細汗。
他揉着被擦破皮的手心,看了看似是沒有盡頭的路,不再耽擱,更是一反往常自己走路的步調,快步走去。
周圍群峰高聳,山腳下卻有成片的小樹林,加之這天氣實在是陰晦,讓這山路徒增一抹陰森恐怖之感。
這山路雖然頗為寬敞,但這路崎岖不平,路面全是凹凸的石子,有時不注意,一腳踩在那尖尖的石頭上,總是硌得藍君一瘸一拐,咬唇握拳。
藍君未曾出過遠門,更沒有獨自一人走過這僻靜山路,偶爾頭頂幾只發出怪叫的飛鳥掠過,皆讓他頭皮發麻。
走走停停見,出了這片山峰時,已是未時。
眼見着沒幾個時辰就要天黑了,藍君心下無奈,只得擦了擦頭上的薄汗,繼續往前走去。
記得那車夫說出了這片山峰再走十幾裏便能到龍沽村,藍君順着山路一直走,過了前面的丘陵,視野瞬間開闊起來。
不再是連綿的群峰,而是大片的土地與田地,種植了不少作物。
有土地自然就有人家,藍君只盼着盡早找到一處人家戶,才可免了這露宿野外之苦。
又走了一段路,藍君未曾遇上人家戶,卻遇上了年過花甲的兩個老人帶着一個黃毛小兒,三人背上皆背着一個布袋,将老人本就佝偻的身軀壓得面部朝地,似是每走幾步就要撲倒,直将藍君看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