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啞奴不眠不休地駕着馬車從南而來,過了當年那個中秋趕集的小鎮,再行半個時辰,便到了入山處。
辟出的小徑還在,山澗潺潺地從石板上鋪瀉下來。再往上看去,便是一片林木森森,遮住了蒼穹。時隔三年,九嘆的景象還是和當年沒什麽區別。光陰荏苒,人事參商,而造化之無情大抵如是。
啞奴停了車,勒了馬,回頭向陸雲亭道:“前頭已經沒有車道了。”
陸雲亭從車上跳下來:“那便走吧。”
他在車裏頭休養了兩日,精神好了許多,那股子憊懶而無賴勁兒又回來了。啞奴回過頭,抿着嘴看他。
陸雲亭道:“我準備好了。”
啞奴道:“是嗎。”
“就等你了。”
啞奴問:“九嘆峰這麽高,你撐得住嗎?”
陸雲亭歪了頭道:“我若是撐不住了,你就背着。”
啞奴眼裏流露出笑意,又混着擔憂。他道:“那等我收拾了東西,我們便走吧。”
他下了馬,拴好繩子,以免馬拉着車跑得無影無蹤。再打開門,伸手要拿包裹。車裏頭空空如也,只有一層層的枕頭與被褥。他微微愣住,回頭一看,卻見包裹竟然已經被陸雲亭背在了身上。只是剛才只注意看臉去了,才忽略了這樣的細節。
陸雲亭問:“你還有什麽要拿的?”
啞奴搖了搖頭,伸手道:“我來背吧。”
陸雲亭拿着不放,拒絕道:“鬼師就在山上。你已經駕了兩日車了,現在還是少拿些東西,保持體力,不然一會兒還如何幫我打鬥?”
啞奴道:“我是活偶,又不會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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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亭還要再說,啞奴從他身上徑直奪過來,背好了,才扶起陸雲亭的腰道:“走吧。”
九嘆身法以輕巧為人稱道,大抵是因為山路多彎,而岩石又陡峭,上山下山時總要在岩間騰挪,踩着石牆接力。陸雲亭當年精于此道,這是他為數不多的練得好的門派武功,因為若是身手不靈巧,就不能偷溜去山下玩了。而如今瘸了一條腿,平地上還能施展輕功,到了這些地方,需要右腿使力之時,不免要微微一晃。
還好有啞奴在身邊,到危急之處,便扶他一把。陸雲亭也不以為意,反而看起啞奴的身手來。
啞奴的輕功與他劍法相仿,俱難看得不堪入目。只仗着活偶的內力和身體,才沒踏空落下去。輕功不似劍法,難以自學,又不大可能專門找這樣醜的步法去模仿,想來是有意為之。陸雲亭在心裏哼了一聲,一邊嫌棄,一遍忍不住又多瞄了幾眼。
過了窄處,啞奴放下他,問:“倦了?”
陸雲亭想了想,道:“天色還早,休息下吧。”
“好。”
陸雲亭道:“你以前在衛森手下的時候,見過鬼師嗎?”
啞奴用黑沉沉的眼眸看了看陸雲亭,低聲道:“或許見過,記不清了。”
山風忽然靜了。陸雲亭定定地凝視着啞奴,道:“你若不想說,那就算了吧。”
他往日裏可不是這麽好商量的語氣,非得要揭開啞奴血淋林的舊創探個究竟,戳得人痛了,才肯罷休。
啞奴略略苦笑了下,道:“我那時候自己也過得糊裏糊塗瘋瘋癫癫,頭天殺了什麽人,第二日又忘了個幹淨。鬼師應該見過我。衛森曾提起,他做偶人的法子,全賴鬼師的指點。”
陸雲亭道:“所以他見過你,你卻不知道他的身形樣貌。”
“是。”
陸雲亭沉默了片刻,靠近了些,低聲道:“這又不能怪你。”
啞奴搖了搖頭。
陸雲亭又道:“是他們太下作。”
啞奴再張開嘴,陸雲亭飛快地湊上去,碰了碰他的唇角。因為實在拙于言辭——陸雲亭說過太多傷人的話,早忘了該如何用同樣的法子去寬慰一個人。啞奴先是微怔,然後閉上眼眸回應。這個吻又軟又涼,只是稍稍碰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