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段數升級
張雅也自知郭聖通對于自己的觀感不算太好,當即開門見山的欠身說道:“妾身嘗見蕭将軍對郡主殿下百依百順,恩愛有加。卻不知郡主殿下有何訣竅?”
郭聖通有點兒莫名其妙。重複問道:“什麽訣竅?”
張雅臉面微微一紅,低聲說道:“郡主殿下究竟做了什麽,才使得郡主夫婦如此舉案齊眉,琴瑟和鳴?”
郭聖通啞然失笑,搖頭說道:“他若心中有你,自然是恩愛有加,榮寵備至。倘或心中無你,或者只因旁的緣故才納了你,終究也不過是一場利益交換罷了。”
郭聖通的話讓張雅神情一黯,沉吟半日,方才低落的說道:“陛下英明睿智,性子溫潤又風度翩翩,妾身是真心喜歡陛下的。妾身只想着能伺候陛下身側,天天看着陛下,倘或能幫助陛下一星半點兒,也就滿足了。”
郭聖通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冷淡的說道:“恭喜貴人如願以償。”
張雅看着郭聖通,有點兒不知所措的低下臻首,喏喏說道:“妾身知道郡主殿下瞧不上妾身,以為妾身不知廉恥自甘堕落,可那是因為郡主并沒有遇見過妾身這樣的情況。郡主在男未娶女未嫁的時候遇見了蕭将軍,兩情相悅互定終身,自然是極好的。可是妾身只不過是遇見陛下的時候晚了一些罷了。何況天子納九女,諸侯也是妻妾無數。妾身只不過是努力争取一番罷了。妾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
郭聖通這回幹脆不說話了。
張雅欠身說道:“妾身這輩子最敬佩的人除了陛下便是郡主,郡主以一介女流之身縱橫沙場,名揚天下,是我輩女兒家的楷模。此番特地前來請教,只希望郡主殿下給妾身指一條明路,叫妾身明白今後該如何行事的好。”
郭聖通哂笑一聲,随口說道:“貴人的忙恕本宮幫不上。蓋因本宮沒有貴人這番經歷,自然也不曉得貴人今後該怎麽辦。”
張雅被諷刺的面色通紅,張口說道:“妾身是真心真意崇拜郡主,郡主又何必如此。陛下貴為一國之君,為了江山社稷子孫綿延本就會充實後宮,難道沒了妾身陛下就能同皇後長相厮守,彼此無礙嗎?”
郭聖通默然。
張雅吸了吸鼻子,一臉委屈的說道:“妾身只是不明白,妾身所做一切不過是喜歡陛下罷了。雖然自薦枕席之事與女兒清譽有礙,但是大家明明都是心知肚明,甚至縱容默許的。為何如今又如此容不下妾身?”
“既然不喜歡的話,當初明明白白說出來或者在妾身行動的時候阻止也就罷了。既然連阻止都未嘗阻止過,如今又有什麽立場來指責妾身立身不正,對不住皇家顏面?”
郭聖通随意說道:“貴人自己都說是立身不正了,還要旁人怎麽說?”
張雅聞言一愣,還要開口說些什麽,側殿伺候的宮俾走上前來,躬身說道:“太後請郡主殿下和雅貴人前往側殿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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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聖通颔首應道:“這便過去。”
一時間衆人進了偏殿,湖陽公主劉黃心直口快的問道:“什麽事情在外頭耽擱了這麽半天,可是雅貴人纏着郡主說些什麽有的沒的了?”
張雅面上立刻浮現出一絲緊張與難堪。
郭聖通搖頭笑道:“不過随意閑話兩句罷了。”
陰麗華眼眸在郭聖通和張雅身上轉了轉,一臉的若有所思。旋即欲言又止的看了劉黃一眼。劉黃在南陽的時候受陰家人恩惠頗多,同陰麗華的關系也最好,當下忍不住開口譏諷道:“雅貴人最是心機陰沉,不要臉面的。郡主殿下光風霁月,能同雅貴人說什麽閑話,恐怕還是雅貴人——”
張雅挺了挺脊背,柔柔弱弱的說道:“既然郡主殿下都說了不過同妾身閑話兩句,湖陽公主此番質疑,究竟是針對妾身還是信不過郡主殿下?”
劉黃被問的一時語噎,立刻惱羞成怒的喝道:“你說什麽?”
張雅微微欠身,從容說道:“妾身知曉湖陽公主同皇後情同姊妹,也替皇後委屈,想為皇後打抱不平。可如今雅兒也是陛下的人,公主殿下縱是不喜歡雅兒,看在陛下的面子上,還請饒恕雅兒些個。”
陰麗華神色一變,立刻躬身說道:“太後明鑒。陛下如今乃是一國之君,傳承國祚綿延子嗣是最要緊的大事兒。臣妾斷然不敢心有怨怼,臣妾從不覺得委屈,所以二姐姐也斷不是替臣妾打抱不平。二姐姐不過是心直口快随口說兩句罷了,絕不是有意譏諷雅貴人的。”
樊娴都安慰似的拍了拍張麗華的手背,不動聲色地說道:“都是一家人,說什麽打抱不平又委屈怨怼之類的生分話。黃兒不過是言語直白慣了,倒也沒有旁的意思,雅貴人不要多心才是。”
張雅聞言,立刻躬身跪拜,開口說道:“妾身明白。只因妾身的哥哥目下正在漢軍中效力,妾身入宮時日長久不見哥哥,心中甚是想念。因此才同郡主殿下問問哥哥的情況。沒想到引得湖陽公主如此誤會,也是妾身的不是。”
其餘衆人還沒覺出什麽。樊娴都立刻溫顏笑道:“你關心你哥哥的安危,也是人之常情,豈有不是的道理。不過樊将軍英勇善戰,麾下又掌着二十萬赤眉軍,自然是所戰披靡,戰無不勝。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了。”
張雅低頭說道:“妾身只有這麽一個哥哥,哥哥也只有妾身一個妹妹。我們兄妹兩個相依為命,自然是要多牽挂一些的。”
這回衆人都聽明白了。卻原來張雅是想以樊崇的威勢壓下劉黃的氣焰。劉黃略有不敢的冷哼兩聲,瞧見樊娴都看過來的警告目光,讪讪的住了嘴。
陰麗華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同時心下也多了兩分警醒。
端坐在一旁的郭聖通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借着掩袖喝茶的功夫掩去唇邊的深意,只覺得這一場戲倒是越發有意思了。
樊娴都臉上笑容越發和藹,伸手招過張雅道:“聽說戰亂的時候你曾和你哥哥分開過,女兒家一個人在亂世飄蕩,細細想來也怪可憐的。”
張雅适時的紅了眼眶,低聲說道:“那段日子是妾身最害怕的日子。每天睜開眼睛都不知道這一天該怎麽活,亂世中一個女兒家孤孤零零的,要擔憂顧忌的也很多。要不是後來被陛下漢軍所救,恐怕妾身就沒福氣侍奉太後了。”
樊娴都此人雖然是精明能幹,智謀果敢,卻也是個慈悲為懷,心地正直的老太太。當初因劉秀納了張雅一事覺得愧對陰麗華,且張雅立身不正,嫁給劉秀的方法也說不上好聽,樊娴都對張雅一直有所芥蒂。可如今聽了張雅這一席話,不覺就想到了劉秀兩兄弟參戰之後,自己帶着幾個女兒在家中過活的苦日子,心中也是一嘆。憑空多了兩分憐憫。最重要的是……張雅的哥哥可是樊崇啊,二十萬赤眉大軍統領将軍……
張雅窺着樊娴都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妾身知道妾身做了很多錯事,可歸根結底也是太過喜歡陛下的緣故——”
樊娴都擺了擺手,嘆息說道:“既然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以後這樣的話就不必說了。”
張雅立刻收了眼淚,低聲應諾。同時親自給樊娴都布菜擺飯,開口說道:“請太後用膳。”
以如此家世伏低做小到如此程度,又不是這一日兩日的,樊娴都看在眼裏也覺得稍有得意,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樊娴都自讨言語也不好太過苛責,默默吃了張雅夾過的飯菜。陰麗華在一旁看着,一直沒有說話。
少頃,在前殿處理公務的劉秀過來給太後請安。瞧見衆人如此其樂融融,和氣團團的模樣,心下也是一喜。走上前來笑道:“兒子見過母後。”
陰麗華、張雅以及劉黃、郭聖通衆人起身拜道:“給陛下請安。”
劉秀溫顏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禮。”
相互見禮過後,衆人相繼落座。劉秀笑向張雅道:“剛剛外頭傳來捷報,樊将軍同大司徒已經率領漢軍并赤眉所部渡過黃河,河東諸多城縣聞風而逃,抑或拱手投誠,當真是首戰高捷。”
張雅聞言喜不自勝,立刻開口奉承道:“陛下洪福齊天,蒼天庇佑。所以大軍所過之處方能大獲全勝。”
劉秀聞言,哈哈朗笑道:“自然是樊将軍骁勇善戰,大司徒智謀深遠,方才能百戰百勝。”
張雅眼含仰慕愛戀的看着劉秀,柔聲說道:“哥哥固然是骁勇善戰,大司徒也是機智無雙,不過也是陛下仁德寬厚賢名遠播,那些城縣太守才甘願不戰而降。倘或碰上有些暴虐不仁的君主攻打城池,興許他們死戰到底也不肯投降的。”
一句話說的劉秀開懷不已,看向張雅的目光也不知不覺多了兩分親近之意。這時候的劉秀與張雅也算得上是“新婚燕爾”,正是情濃意濃的時候。雖然明知自己娶了張雅是為借樊崇之勢,可遇見這麽一個容色不俗,妙齡天真又一心一意崇拜自己敬仰自己的張雅,劉秀說一點兒不動心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心中那一分寵愛,也被濃濃的利益交割所掩蓋。就如此刻樊崇大捷,劉秀雖然心中高興但也難免有兩分芥蒂在懷。好像自己如今的成就是因為娶了張雅才有似的。不過聽了張雅如今一說,劉秀心中倒是透亮許多。
男兒立世當自強,自然是說男兒要自立功勞。卻也并不是代表做什麽事情都只靠能自己單打獨鬥獨自拼殺。之前劉秀執節河北攻城略地不也是依靠麾下鄧禹、趙植等諸多将領輔佐才創出今日大好局面。可見只要主公英明,四方人傑自然會競相投靠,如今的樊崇也不過是多了一個大舅子的身份罷了。若論起戰功勳績,也屬平常——
至少還比不過救援信都,勸降十萬大軍,且有進獻火藥之功的郭聖通、蕭哲夫婦。
自己能坦然接受其餘将領的功高蓋主,卻對自己的大舅子心懷芥蒂……
想到這裏,劉秀不禁莞爾一笑。展顏說道:“雅兒說話倒是越發讨喜了。”
這是張雅進入劉秀後宮以來,第一次被劉秀叫為雅兒,之前都是稱呼雅貴人的。稱呼的改變無疑明示了心境的不同,張雅心下一喜,舉動言談倒是越發殷勤了。甚至起身執民間妾禮侍奉席上衆人吃飯,除郭聖通身份有別之外,其餘劉元、劉黃、陰麗華等人都享受到了張雅的殷勤對待。
因劉秀在此的緣故,劉黃就是心有不滿也不會當面打弟弟的臉面,只好悻悻的忍了。席上氣氛倒是越發和睦。
只無人注意到,當劉秀口稱“雅兒”的時候,皇後陰麗華唇邊的笑容微微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