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入宮觐見
劉秀登基之後,接下來的舉動便是大肆封賞群臣諸将。當朝便讓諸位将領上奏推舉賢臣幹吏擔任大司馬、大司徒一職。其中蕭哲因為當日只身破城之舉,被所有将士推舉為大司馬。而向來足智多謀,戰功赫赫的鄧禹則被推選為大司徒。劉秀原本的意願是想千金買馬骨,讓前來投效的孫成擔任大司馬的職位,不過無論從功績還是從感情上甚至從心智手段來說,孫成都比不過蕭哲和鄧禹二人,且這兩人乃是衆望所歸,劉秀也覺得異常合适。
其餘跟随劉秀多年的将領們也或多或少得到了官位的提升,封侯拜爵者亦是數不勝數。唯有在封賞郭聖通這一塊,大家都犯了難。
原因只有一個,郭聖通是個女人。
歷朝歷代,春秋數載,都沒有那一朝有女人當官兒的。可是按照郭聖通的功勳戰績來說,不論是勸降真定十萬大軍還是之後的救援信都大破邯鄲,郭聖通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倘或僅僅是因為性別的關系而不過表彰,傳出去也太讓人心寒了一些。
所以郭聖通定然是要封賞的。不封賞不足以安天下,不封賞不足以定軍心。
只是究竟該如何封賞?
不光是劉秀,滿朝文武也是繼續犯難。最終還是整日陪伴在劉秀身邊的皇後陰麗華開口給了建議。
“臣妾聽聞先漢武帝時有少将軍霍去病,一夫之勇威懾匈奴,如今郡主殿下威名赫赫,為陛下鞍前馬後,平定河北。以區區女子之身戰功也不亞于諸多男兒。陛下何不封賞郡主殿下一個骠騎将軍,也讓天下男兒瞧瞧巾帼不讓須眉。”
劉秀聽得心中一動,果然封郭聖通為二品的骠騎将軍,同時封郭聖通為冠京侯。消息傳到蕭哲的耳中,不免開口取笑道:“這名字取得好。後世有杜甫詩雲冠蓋滿京華,娘子驚才豔豔,容色無雙,果然當得起冠京侯一職。”
郭聖通略不自在的瞥了蕭哲一眼,開口說道:“這時候可沒有冠蓋滿京華之詞句,不過是你自己杜撰的罷了。”
“那是大家英雄所見略同。雖然沒有聞聽此詩,但是皆有此感罷了。”蕭哲賊兮兮的勾了勾嘴角,湊上前去來問道:“娘子當日答應我的游河之諾,不知何時才能實現?”
郭聖通豁的一聲站起身來,肅容說道:“我才想到一件事。此番我能封侯拜将,都是皇後的功勞。我還得進宮謝恩才是。”
蕭哲耍賴似的躺在矮榻上說道:“措詞,借口。娘子什麽時候如此關心官位勳爵了,還是想抛棄為夫自尋清淨吧。”
郭聖通越發無奈的搖了搖頭,叫人備車直接入宮去了。
因鄗城比不得邯鄲長安繁華悠久,所以所謂的“皇宮”也不過是一座頗為豪華的府邸罷了。好在劉秀等人并不在乎錦衣玉食,好吃好穿,因此堂堂帝後住在這宅子裏,也并沒有覺得不妥。
郭聖通趕到的時候,恰逢陰麗華和張雅兩人偕行探望已經是皇太後的樊娴都以及幾位公主。得知郭聖通進宮面見皇後,太後樊娴都開口笑道:“有一陣子沒見過郡主殿下了,快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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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服侍的宮俾即刻引領郭聖通進來。已經嫁為人婦的郭聖通今日并沒有穿着向來慣穿的黑色曲裾,而是換了一身大紅色金線缂絲繡着合歡花枝的織錦緞曲裾,領口袖口以及腰身處用細細的銀線挑出牽枝藤蔓的紋樣,大氣莊重之中還透露出絲絲溫婉柔情,叫人看得眼前一亮。
太後樊娴都開口笑道:“這件衣裳越發襯出郡主膚色白皙,容色嬌豔。比旁的深色衣衫要好多了。”
旁邊的湖陽公主劉黃掩口笑道:“因為嫁了如意郎君,所以就連氣質也變得和緩溫潤許多呢!”
郭聖通微微一笑,見禮過後,跪坐在宮俾早已準備好的錦席上。
身穿一身淺粉色曲裾,越顯少女天真嬌憨的張雅開口笑道:“恭喜郡主殿下得封骠騎将軍并冠京侯,古往今來以女子封侯拜将者,郡主殿下還是頭一份兒呢!”
郭聖通微微欠身,淡淡說道:“貴人謬贊,在下愧不敢當。”
複看着端坐在樊娴都身旁不怎麽說話的陰麗華道:“仰仗皇後娘娘為我美言。”
陰麗華連忙自謙道:“是郡主殿下功勳卓著,我也不過是恰逢其會說句話罷了。”
有宮俾上了一盞剛剛煮好的茶湯,樊娴都開口讓道:“如今雖說是二月,但春寒料峭,依舊嚴寒冷冽。郡主殿下剛從外頭進來,喝一杯姜茶去去寒罷。”
公主劉伯姬接口說道:“并不是什麽名貴的茶湯,也不知郡主喝不喝的慣。”
“外面天冷,多謝太後如此體貼。”郭聖通說着,将一盞姜茶慢慢飲盡。看着劉伯姬面前沒怎麽動過的茶盞,複笑道:“看來公主殿下并不喜歡這種茶湯。”
劉伯姬赧然笑道:“以前在南陽老家的時候很少喝這樣的茶湯。比起其中加了各種佐料的茶湯,我更喜歡那種清清爽爽的口感。雖然有些苦澀,但是醇香的很。”
郭聖通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她在東漢呆了這麽久,向少有人會喜歡後世那種泡茶的方法。想了想,開口說道:“這一點我和公主殿下的口味差不多,也是喜歡清茶的醇香口感,且我手中還有一套炒茶的法子,公主若是喜歡,等回去後我叫人抄錄一份送給公主如何?”
這是明晃晃的示好親近了。
劉伯姬喜不自勝,立刻開口笑道:“郡主有心了。郡主向來懂得品茗弄茶,鼓搗出來的炒茶也必定與衆不同,那我就等着郡主的方子了。”
樊娴都和劉黃、劉元幾人相視一笑,開口說道:“郡主若不嫌麻煩的話,可否給我等也抄錄一份?”
郭聖通微微欠身,開口應道:“自然不會。”
樊娴都等人很是滿意,言笑晏晏之下竟然邀請郭聖通在宮中用飯。郭聖通自然應承下來。樊娴都幾人越發開心。
因為當日是被郭聖通派人接到河北的關系,劉家諸位女眷對待郭聖通的态度一直很客氣。一來是因為郭聖通的身份高貴,乃是真定王劉楊的侄女兒,朝廷欽封的郡主殿下。二則也是因為郭聖通本身的戰功赫赫,威名遠揚,一時間叫人不敢太過放肆。
這種情緒從劉家諸位女眷乍來河北的時候就已經存在,到了如今雖說名分上劉家女眷已經高過郭聖通,但是其內心中的自卑謙和依舊沒有改變。
一旁默默端坐的張雅看着衆人猶如衆星捧月一般小心翼翼地對待郭聖通,眼中閃過一抹欽羨。這種從骨子裏頭散發出來的高貴和親和并不是哪個女人都擁有的,因為這一點是自身教養與家族環境的綜合體現。就如郭聖通而言,原就是漢朝欽封的郡主貴女,次後王莽新朝對之也是恭敬有加,到了後來又輔佐劉秀上位,如此背景功績,只要今後沒有造反謀逆,恐怕一門顯赫也是意料之中。
嫁了個夫君也是驚才豔豔風度翩翩,還對之言聽計從恩愛有加。哪像自己,婆婆小姑如今還不肯原諒她,無論她怎麽努力怎麽讨好始終都是冷眼相待,淡淡的不肯親近。反而對家世不怎麽好也對秀哥沒有幫助的陰麗華如此溫柔親厚。
張雅越想越覺得心酸黯然,人也郁郁寡歡起來。
在上首忙着和郭聖通聯絡感情的樊娴都無意間瞥到張雅愁眉苦臉的模樣,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麽。
當日張雅爬床,一心要跟從劉秀乃至出了那種不可言喻的羞辱事情。樊娴都雖然故作不知,但又怎麽會一點兒風聲也聽不到。這種出爾反爾的舉動讓她覺得自己異常對不住侍奉姑婆許久的陰麗華。這個溫婉賢淑的女子自嫁給阿秀日日心驚膽戰,從來沒有痛快過一天。結果小夫妻兩個剛剛團聚不過月餘,阿秀便納了個小兒。這時候陰麗華還沒有懷孕,張雅的娘家勢力又那麽雄厚,人也比麗華年輕。倘或再先行有了身孕……
樊娴都眼中閃過一抹憂思,看向張雅肚子的目光也漸漸陰沉起來。
察覺到樊娴都盯着自己的冰冷目光,張雅霎時間回過神來。誤以為樊娴都是對自己的溜神不滿意,張雅立刻起身捧着茶盞上前服侍。溫婉笑意的模樣看得劉元等人冷笑連連,性子最為魯直的湖陽公主劉黃忍不住開口諷刺道:“當真是伺候男人慣了的,這服侍起來就是別有不同啊!”
張雅臉面猛地一紅,小心翼翼地看着劉黃問道:“不知臣妾哪裏做的不好得罪了姐姐,還請姐姐賜教。”
劉黃冷笑一聲,開口說道:“誰是你的姐姐?我可不是你的姐姐,我也沒有半夜爬男人床的妹妹。”
一句話說的張雅越發難看,臉色也不自主的蒼白起來。顆顆珍珠似的眼淚自眼角滾落下來,劃過臉頰劃過腮邊,通紅的眼眶,蒼白的臉面,強忍着不敢哭卻一個勁兒掉落的眼珠子,襯着她身形瘦削,細腰窄背的模樣,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只可惜這幅模樣倘或在男人跟前還會贏得些許憐愛,面前諸人卻都是女人。還是對張雅爬床從而心存偏見的女人。認定了張雅狐媚勾人,如今又看了她這幅模樣,劉黃十分不痛快的開口訓斥道:“哭什麽哭,阿秀這功夫也不在這裏,你做出這麽一副狐媚子的樣子給誰看?你是覺得我們欺負了你不成?”
張雅瑟縮着肩膀,連連搖頭道:“不敢,臣妾不敢這麽想。”
“只是不敢?所以你還是覺得我欺負你了——”
“好了!”樊娴都有些惱怒的喝了一聲,開口說道:“郡主殿下還在這裏,你們鬧成什麽樣子!”
劉黃方才讪讪的哼了一聲,瞥過臉去不再多話了。
一時間外頭有宮俾進來通傳道:“回禀太後娘娘,已經到了午膳時間,不知在何處擺飯。”
樊娴都立刻笑着接口道:“那就在偏堂上擺飯吧。”
宮俾微微應諾,轉身退出。
樊娴都開口讓道:“郡主殿下,請。”
郭聖通起身推辭道:“太後請。”
樊娴都也不再退讓,笑着讓陰麗華扶着先行一步。其後郭聖通又讓了劉元、劉黃以及劉伯姬三位公主先行。次後礙于劉秀的顏面,自然還要讓張雅先走。哭的梨花帶雨的張雅用錦帕擦了擦淚珠子,緩步上前,欠身見禮,嬌嬌弱弱的說道:“臣妾有些事想同郡主殿下請教,還請郡主殿下移步些許。”
不知怎麽,郭聖通又覺得厭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