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重修)
“辛小姐,辛小姐……”
精神療養院裏,醫生和護士四處尋找剛從房子裏失蹤的辛菲。
此時,天上正下着鵝毛大雪,滿園被皚皚白雪染上了單衣的色彩。穿着深灰色短風衣的男人從車上下來,看了眼院子裏的積雪,眉頭輕蹙,就喊住了從身邊跑過的護士。
“發生什麽事了?”
那護士回頭見男子模樣俊雅,氣質出衆,先是驚了一下,才有些尴尬的回道:“我們這有個病人跑丢,正急着找了!”
男子似察覺到了什麽,繼續問:“那病人叫什麽名字?”
護士說:“全名好像是叫辛菲,您認識?”
聽到這個名字後,男子眼眸深沉,他對護士說了聲“謝謝”,就走開了。護士望着男子在雪中漸漸消失高挑背影,不免疑惑:“之前沒見他來看過辛小姐啊?長得倒是不比經常來的李少爺差,也不知道是辛小姐的誰?”
護士搓了搓凍僵的雙手,就嘀咕了一聲:“這大冷天的真是凍死人了,辛小姐跑哪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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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唔,下雪啦!”
離醫院不遠的後門,只穿了一套單薄病服的辛菲正開心從石子道往走,仰頭望着灰蒙蒙的空中飄落雪花,一張白皙小臉凍得通紅。
之前趁着看早晨護士查房,她偷偷溜了出來。這兩天來一只在空蕩閉塞的房裏簡直要把她悶壞了。現在終于逃了出來,她感覺又刺激又愉悅。
就當辛菲仰頭一邊轉圈一邊笑盈盈的往前走時,眼前一不留神就撞在了一人身上。
辛菲一驚,剛要退開一步,那人卻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整個人擁入了懷裏。
“喂,你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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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頭皺起,就拍了拍這人的肩膀。
那人嘆息了聲,埋怨道:“這都多大的人了,還成天讓人擔心。”
辛菲聽着這溫潤的聲音渾身一僵,那人已經拉開她,脫□上的外套給她披上,低頭對上彼此的雙眸,問:“冷嗎?”
瞧着眼前這雙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沉穩溫柔。她呆了呆,側着頭困惑:“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男子神情微動,卻在轉眼淡笑道:“當然知道,你以前逃課都喜歡往後門走,還是我破例給你開的門。”
辛菲又問:“我們認識?”
此刻,男子看着她的雙眼,似乎想從裏面尋找什麽。可也只是一瞬間,他已摸着她的腦袋,回說:“我是你母親現任丈夫的兒子,也是你的哥哥。我叫彥默。”
頃刻間,辛菲低頭,眼眸深處似閃動了一下,随即擡頭已對這突然出現的“哥哥”,說:“可我從來沒聽媽媽提起過你。你真是我哥哥?”
“恩。”彥默溫柔彈掉了她發梢的雪:“下雪天你不好好呆在房間裏,出來幹嘛?”
聽他問,辛菲立馬氣呼呼的鼓了鼓腮幫:“她覺得我神經有問題,不讓我見皖皖,就把我關了起來!我好不容易才趁機跑出來才不要回那鬼房間,連窗戶都沒有,黑漆漆的悶死了!”
彥默臉色一沉,二話沒說,牽起她的手腕就往車庫走去。
“喂喂,你帶我去哪兒?我不回去呀!”辛菲見這條路正好是往住院樓走,她蹲□就拉住了彥默,嚷嚷:“你不會是我媽派來的吧?我不要回那房子裏了,晚上會做噩夢的……”
彥默腳下一頓,回頭看着滿臉通紅似要哭出來的女人,他心口竟一陣絞痛,咬牙切齒道:“我怎麽就相信他會照顧你一輩子的混話。”
“求你了!”
她撇着嘴,如同孩子般,讓望着她的彥默渾身一顫,他暗暗握緊拳頭似不再顧及,彎身就将辛菲一把打橫抱入懷裏:“小菲,我現在就帶你出這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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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天就是舉家團圓的元旦節,只是現在的情況讓所有人出乎了意料。
“恩,我知道,她現在在我這裏,您不必擔心。對了,爸,您給張阿姨說一聲,辛菲這幾日都會在我這裏住。”
半山腰上,大雪已漸漸停落,彥默望着遠方城市裏亮起的璀璨燈光,漆黑的眼眸一片沉寂。
彥家,彥啓天放下手裏的電話,輕嘆了聲,就對身旁一臉着急的妻子說:“菲兒現在在小默那裏,你別急,沒走丢。”
“不行,我得把她接回來,她不能和小默在一塊兒!”張月一聽丈夫說女兒被彥默帶走,一張高貴的臉緊繃,她正要氣憤地起身,結果被彥啓天拉住了胳膊。
“小默有分寸,你這麽去了,孩子也不一定願意回來。”
張月扭頭對丈夫埋怨:“你也是,明知道小默要結婚了,這要是再像九年前出了什麽事,我……”
她話語一頓,臉色已難看到了極點,想起當年辛菲幹的事情,就一陣頭痛。彥啓天見她這樣,便知道她又想起了不好的回憶:“月月,孩子的心思咱們都懂。當年你是怕小默的病拖累菲兒,可你有沒有想過,他現在回來可能是最後見菲兒了。咱兩夫妻也快十年了,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讓他完成最後的心願嗎?”
聽彥啓天這麽說,張月眉頭緊蹙,她低頭看了看被他握住的手,說:“啓天,我就這麽一個女兒,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她身體裏流着那個人一半血液,我到現在都無法用寬容的心态來面對她,想對她好點,想讓她過得幸福,卻一再違背了初衷……孩子太不讓我省心,為什麽當初我會和那人結婚,有了她?”
彥啓天眼底深沉,起身就抱住了自己的妻子:“月月,我知道你受傷太深,但是菲兒是無辜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就是恨。”張月說着,眼淚已落在了他的肩頭,就像當年她剛和辛振業離婚後,難受的感受着他的溫暖一樣。
如果說這一輩子只能愛一個人,張月只能選擇那個讓她恨之入骨的男人,而她這輩子也辜負了面前這個對她一心一意的男人。明知道是孽緣深重,卻回不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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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這裏是哪裏?”
辛菲揉眼看了看向車窗外的外景,迷迷糊糊地又對上身旁男人的視線。見他眼底溫潤,她竟覺得格外熟悉,不免也對這個“哥哥”産生了好感。
彥默理了理她鬓邊的發絲,笑說:“這裏是太陽山,我們第一次的約會就在這裏。”
“第一次約會?”
“我們第一次在外面見面的地方。覺得美嗎?”
“雪景很漂亮!”
辛菲仰頭就倒在他膝蓋上,望着他低垂的眼眉。這種相似的感覺似乎一直停留在九年前的那個暑假,當時登到頂峰的時候,她也是氣喘籲籲仰頭倒在他的膝蓋上,吐槽道:“你說別人第一次約會都是去電影院和游樂場,我們天還沒就跑來爬山看日出,累死了!”
那日,太陽從地底升起,将整個昏暗的天邊照得通紅,而他眼裏卻沒有那美麗的風景,只是低頭看着那白皙臉頰漸漸映紅的容顏,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
“彥默、默默、墨魚?要不我就叫你墨魚吧,感覺你這人挺不錯的!對了,你有喜歡的人嗎?”
彥默聽她忽而喚起的綽號,眼神閃動,便道:“怎麽突然起?是想起什麽了嗎?”
“沒啊,我只好奇,你這樣的男人會喜歡怎樣的女人?我之前也問過皖皖,為什麽會喜歡上我,他只是說因為相互荷爾蒙的吸引,才會有了愛情的錯覺。所以,我不明白你們男人說的喜歡到底是什麽樣的?”
彥默只覺心底痛了一下,卻還是面帶微笑道:“他都給你這樣說了,為何還忘不了?”
“不知道啊,就像現在我明知道自己恨他抛棄了我,心卻揪得很痛,更多是埋怨他為什麽不來找我。你呢?心裏有這樣的人嗎?”
“有,她是一個讓我很頭痛的女人。”彥默低頭看着她一雙漂亮如水葡萄的眸子,溫暖而無奈。
辛菲一聽,起身盤腿雙手托着下巴,似感同身受:“你現在還和那頭痛的女人在一起麽?”
“沒有。”彥默像是在述說一件平常不過的事:“因為她有在意的人,而我也要結婚了。”
“這結局我不喜歡!”
辛菲瞬間大喊了一聲,就對他說:“你要是喜歡她,就應該搶回來!為什麽要放棄?為什麽要和別的女人結婚?”
見她如此激動,彥默安撫她的腦袋:“因為某些原因。”
“這什麽意思?”
終于,彥默還是說了那心底隐藏了九年的秘密,他輕嘆一聲,似乎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他那個等待了九年的女人,而是一個能傾訴心事的朋友。
“我已經失去了這一輩子的機會。”彥默苦澀地說:“我這人很自私,并不會祝福她幸福,甚至在某些時候盼她能回頭再回到我身邊。如果人的記憶是最珍貴的,我希望她永遠懷念我。”
辛菲喟嘆:“你真傻!如果是我,生病也會粘着皖皖不放的,裝可憐給他看,他要是心疼我的話,不就舍不得離開了嗎?”
彥默沒否認她的方法,只是心裏一陣陣的抽痛。現在的你眼裏又怎麽會有我的存在了?
“不說了,下山吧。”
因為積雪的緣故,下山的路要比上山還要難走。彥默看着擋風鏡外漆黑的山路,燈光在眼前微微閃動,天上又下起了暴雪。
也就在這時,山上的積雪突然從崖上滑落,打在擋風玻璃上。瞬間遮住了眼前的路,彥默本能剛想踩住剎車,卻在頃刻間産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然而,這樣的念頭在白色路虎橫撞在山邊護欄上時,他還是咬牙推上手擋,踩住了剎車。
刺耳尖利的剎車聲後,車子震蕩了一下,才險險地停在了護欄邊上。此刻,彥默為自己前幾秒的念頭出了一身冷汗,他想也沒想一把環住了副駕駛座的辛菲,顫聲道:“小菲……”
“墨魚,剛才從上面掉下來的是雪,你別怕。”她反而擡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起來。
“不,我……”彥默怕的并不是那突然掉在擋風玻璃的雪,怕的是自己腦子裏那閃過的執念。
如果剛才沒踩住剎車,他是不是就能和她一起落入深淵?永遠不分開?
可,彥默卻還是在最後一刻選擇了讓辛菲活下去,因為他不想讓她死,他心疼她,他還是望她能過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