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重修)
這夜,辛菲等看護睡着後,從床上悄悄的爬了起來。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只黑色的油性筆,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了窗戶下。
病房裏一排淡藍色的絲質窗簾,她小心翼翼地拉開窗簾右邊一角,就拿着油性筆在雪白的牆上畫了起來。
晃眼,一夜過去,當早起的看護走到床邊拉開窗簾時,頓時被牆上的畫吓了一跳。
昨晚一整夜,辛菲竟在這簾子後的白牆上畫了一對恐怖的骷髅骨架,還有那駭人的惡魔翅膀。
當天,看護就給張月打了電話。
張月趕過來的時候,辛菲正坐在床上哼着一首法國民謠。她瞧了眼兩個清潔工還在收拾牆上的污跡,就對身旁的看護說:“你叫嚴醫生過來。”
“彥太太,您這是……”
看護沒明白張月話裏的意思,正疑惑。張月側頭就瞥了她一眼:“我要給辛菲轉病房。”
“您準備換哪間?”
“四面都是牆,沒有窗戶的房間。”
張月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她要面對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個有病的陌生人一樣。連看護都不由驚詫:“您說的那個房間是用來關發病的病人的,辛小姐并沒有……”
話還沒說完,就被張月瞪了一眼,看護立馬閉嘴。
其實,在之前辛菲也有類似昨晚的舉動,比如前天不知從哪裏找來油漆桶,畫滿了整整一面白牆。甚至在來的當天給其他精神有問題的病人送放了蟑螂的食物吃、用打火機點燃了窗簾……辛菲做的這些,簡直就像是一個故意引起家長注意的壞小孩。
而每次,醫院通知張月來後,她卻又乖乖的呆在房裏,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媽,你就這麽讨厭我嗎?”
看護剛出去,辛菲停止了愉快的哼歌,微側着腦袋看向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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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月眉頭微皺,回了句:“你以前不這樣。”
辛菲笑了:“我以前什麽樣子的?聽話?懂事?還是個什麽都壓抑在心裏,只按照你鋪的路走的乖寶寶?”
被她這麽說,張月顯然有點生氣,卻未表現出來,畢竟她原本就是不喜将情緒外漏的女人。
“辛菲,你這麽說也對。如果你按照我說的做,當初不該出國去學什麽美術,也就不會有這麽個結局。未婚生子,和陌生男人同居,你還嫌不夠丢人?”
此刻,辛菲臉色微微一動,竟又笑了起來,她從床上跳下來,走到母親面前,背起手似調皮的對她說:“那我去死好了,反正你們都恨不得丢掉我這個累贅。”
“你……”張月被氣得臉色一白。辛菲卻如同不知錯的孩子,繼續刺激這位已過五旬的母親:“對了,我挺喜歡那個最近來看我的男人,要不我用他來氣氣皖皖好了,您說呢?還有,皖皖最近都沒來看我,您是不是對他說了什麽啊?我快無聊死了!不知道他有沒有想我……”
話語還未說完,清脆的巴掌聲響徹了整個房間,連幫忙收拾牆壁的清潔工也回頭看了過來。
辛菲側過半邊泛紅的臉,一雙漆黑的大眼長的很大,沒有不可置信,只是覺得諷刺和心痛。可張月卻覺得自己有這樣一個不知羞恥的女兒,真是太有辱她現有的身份。
半小時後,四周一片雪白,屋裏唯一通氣的就是東邊牆壁頂的天窗和另一邊的排氣孔,還有那扇鎖上的門。
辛菲抱腿坐在雪白的床上,将頭埋入膝蓋,她沒有哭,只是左手握住曾受過傷的右手腕,當年她試圖割脈自殺的舊傷口。
這樣的傷,在另一個辛菲來看就是一場噩夢,她總會帶着手表來遮掩住。就算在和齊皖上床的過程中也會刻意去掩藏。所以,以前和現在,齊皖也從未問起過她手腕受傷的原由。也或許,他從未留意過她內心深處的那塊傷疤。
在十七歲的那年,就像是一個只有謊言和欺騙的世界,少女辛菲從此跌入了可怖的深淵。親情的背棄、愛情的淡漠、離鄉背井的逃避……一切的一切,她獨自承受,無人開導,無人關心,也無人在意。
就這樣,她終究還是患上了抑郁症,就連腦子裏長出腫瘤也無人問津。而那一段時間裏,有個問題在她腦子裏久久徘徊,卻得不到答案:我要是死了,是不是會更好?
然,也就是這樣的想法,她開始回避自我,直到另一個自己出現,遇見了那命中注定的男人。
“皖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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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的可屬實?”
滿是相片的暗房內,齊皖倚在沖洗臺上,右肩膀将手機夾在耳邊,正将洗出的照片涼在架子上,暗紅的燈光照在他頭頂,英俊的容顏在背光裏沒有任何表情。
手機裏的人似乎說了一些事情,齊皖眉頭微皺:“恩,該如何做的時候我會通知你,現在先給我看好她……”
挂斷電話後,齊皖将手機随手丢在臺子上,擡頭看着眼前漸漸顯現出輪廓的照片,這是一張以巴黎夜市為背景的單人照,女子素衣白裙,嬌笑的回眸在這瞬間是如此的美,而她的美卻只為那拿着相機的人綻放。
齊皖看着架子上一排排照片,記憶裏曾經的辛菲全在這裏。她消失後,他将一卷卷膠卷丢到倉庫,原本以為一切将落上塵埃,永遠塵封在心底那察覺不到的角落。可,他似乎也太高估自己,當再次相遇,世界已變得非她不可。
如今才察覺到七年前的相機裏幾乎全是她,當年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情根深種,然而上天就是這樣的諷刺。
正當眼前的照片呈現出顏色時,暗房的房門被敲響了。
Ann拿着手機出現在門口,臉色緊張:“齊大師,英國那邊的電話,說是老爺子又發火了!要把你之後所有的行程全部取消,說是再不回去,就派人打斷你的腿!”
齊皖聽着Ann焦急的大聲說着,水褐色的眸子沉了沉:“老爺子這回又鬧哪出?”
“還不是因為你之前把艾莉姑奶奶給氣走了嗎?”
齊皖眉角輕擡,艾莉的事他不是沒想到,只是這個時候離開J市讓他有點頭痛:“給老爺子說,我沒空回去。”
Ann就知道齊大師會這樣,連忙問道:“你又不知道老爺子的脾氣,他說話一向算數,當年你拒絕了艾莉,不還被抓回去關了整整兩個月嗎?就連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世界知名度,只要老爺子随便在外面放幾句話,那還不……”
“Ann,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此刻,齊皖的聲音和平時并無二樣,但Ann卻聽的毛骨悚然。她和齊皖共事了這麽多年,哪不清楚他的脾性。越看上去平靜,越是可怕。何況,齊家那幾兄弟沒一個好對付的,尤其脾氣還一個比一個臭。
Ann連忙放軟了語氣,懇求道:“齊大師,現在辛菲那樣了,你留在這裏也于事無補啊!再說,老爺子已經查到辛菲和小小了。你也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麽做,就算之前齊川教授躲過了一劫,經過那次後,他老人家就更不會放過你的,你也知道他最看重的就是爵位繼承。如今,你拒絕了艾莉,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當年你父親的事情,已經是教訓了。”
說道幾十年前,齊皖的父親齊暮為了擺脫老爺子的束縛與心愛的女人私奔,差點斷送了性命。如果不是因為老爺子心疼自己這一脈相傳的兒子,估計也不會有齊家幾兄弟了。
父親的事情齊皖比誰都清楚,還有母親險些流産的經歷,他也曾聽長輩提起過。就算現在,父親有了自己的事業,也依舊逃不過祖父的掌控。畢竟當年他是用一個孩子的未來才換來了如今的自由。
那年大哥齊川還未出生,父親齊暮為了保住母親曲妍清和肚子裏的大哥,便答應了老爺子阿爾公爵一項惡魔條約,以後他的兒子将繼承他要承擔的責任來繼承爵位,延續阿爾世家的血脈和榮譽。而繼承者将永遠沒有自身的自由,一輩子都要奉獻于阿爾家族的事業。就連選擇伴侶也能為了政權和利益……
大哥出生後,就一直被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直到後來他遇見了現在的妻子*蒙,一切就變得匪夷所思……
到前年為止,阿爾公爵還一直給大哥齊川施壓。原本艾莉的對象應該是齊川,也不知她背地裏做了什麽,才将阿爾公爵的視線轉移到了他這個老二身上。漸漸地,老爺子對他的關注也越來越明顯。甚至……有意讓他成為下一代的爵位繼承人。
Ann見齊皖不語,便繼續說道:“你覺得現在為了可能不再是辛菲的’辛菲’值得嗎?”
齊皖側頭看了Ann,俊顏冰冷:“無論她變成什麽樣子。都只能屬于我。”
“可……”Ann本想再說,看見這樣的齊皖她只好将話頭哽在喉間。
這時,齊皖收回視線,拿起臺子上的手機就給某人打了通電話。
“沒什麽事,就說說之前欠下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