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兩天前的晚上,辛菲因為擔心水暖暖,套上外套準備去追她,在門外的走廊裏撞見了彥默。今天,她又在走廊上撞見了另一個與彥默有關系的女人。
“真巧。”
看着袁青岚朝自己露出的甜美笑容,辛菲只覺得背脊一陣寒涼。心想,她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話還沒問出,袁青岚已經先一步說:“這是要出去?有時間聊一下租房的事情嗎?”
敢情這位主動找上門,原來是急着來趕人。辛菲低頭冷笑:“袁青岚,你如今出現在這裏,我能當做你只是來找房子嗎?”
袁青岚見她面色冷靜,臉上本是維持的笑淡了下去:“找房子當然是其中原因。但,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還愛着彥默,我想與他重修于好。”
重修于好,這詞聽着可真諷刺,辛菲一手緊拽着自己的背包帶,卻故作淡然道:“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沒必要與我說。”
“既然這樣,你就當我幫我個忙,給我和彥默一個機會。”
她說着,從包裏拿出皮夾,随手将裏面的一疊現金遞到了辛菲眼前:“這裏大概有三千,就當租你這房子的定金,房租之後我再給你補上。”
看着面前那一疊紅色的鈔票,如果是高中那會兒,估計她早将鈔票狠狠地砸在了她面上。現在,辛菲并不想再惹這個大麻煩。
“錢以後再說,這事我得先給房主知會一聲。”辛菲繞開袁青岚手裏的那疊錢,瞧了她一眼:“你要是閑着沒事,可以去小區裏轉一圈碰碰運氣,看有沒有房屋出租的小廣告。真沒必要急着等我搬家。”
她說完,擡步朝電梯走去。
就在辛菲等着電梯上來的一刻,袁青岚轉身看着她的背影,笑道:“說來,辛菲我還有一件事得向你道歉。”
辛菲背對她,本是漠不關心的神情裏透出了一絲煩躁。接着,便聽見袁青岚的聲音繼續傳來:“當年是我騙了彥默,說是你把我從樓上推下去,并且還報了警,讓你差點坐牢。現在想起來,自己當時真的是被愛情給沖昏了頭腦。辛菲,你不會怪我吧?”
聽着她虛僞的道歉。辛菲想,當時殺了她的心都有,何止是怪罪。不過,時間一晃,那些恨意也漸漸被蒙上了一層陰影,就如同上輩子發生的事情。
辛菲擡眼望着電梯上方的樓層顯示跳動,不帶任何情感,道:“事已至此,你覺得這話還管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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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言語諷刺,袁青岚說:“有利也有弊吧,好歹當年讓你看清了彥默。”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辛菲像沒聽見她這話一般,走進去按下了關門鍵。直到電梯門合上,她看着袁青岚的身影消失,才嘀咕了一聲:“真是自以為是到可怖的女人。”
猶記起當年那炎熱的暑假,她提着攜帶式的保溫冰箱,從彥默所住的宿舍樓走到了大門。又因為憋屈,再次返身回來。當看見剛從宿舍樓迎面而來的袁青岚時,她毫不猶豫的上前叫住了她。
之後,袁青岚将她帶到圖書室二樓的樓梯口,一副氣勢淩人的模樣,一手奪過她手裏的保溫箱就甩到了樓下。頓時,她火冒三丈,擡手就推了袁青岚一下。也在這時,袁青岚冷笑道:“我愛彥默,我為他什麽都敢做,你行嗎?”
這話一出,她怔住了,之後袁青岚突然後退了兩步,就從身後的樓梯口跌了下去。起初,她沒明白袁青岚這麽做的用意何在,直到耳邊傳來警鈴聲,她因故意傷人的罪名被扣押到了拘留所。而,她那時最在乎的彥默卻遲遲未來。
說來,袁青岚的狠,辛菲是深有體會。如今再次想起,真是為她捏了把汗,要是當時摔壞的是腦袋而不是腿的話,估計早成白癡了。
這麽想着,辛菲那郁結的心情也舒緩了許多。正當她走過馬路,站在公交站等車時,一輛黑色的賓士停在了街邊。
車上下來了一位中年男人,西裝革履,一絲不茍。他朝辛菲走去,也就在辛菲側頭去看路道上行駛的車輛瞬間,注意到了他。豁然間,她的神色怔住。
那人雖眼角留下了歲月的紋理,但一雙眼卻依舊黑亮犀利。看着這雙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眼,辛菲抿了抿唇,很不情願的問道:“您來找我有事嗎?”
中年男人眼裏閃過一絲無奈,說:“菲兒,這就是你向爸爸打招呼的方式?”
眼前這男人,便是辛菲的親生父親辛振業,全國最大建築公司——域業建築的創始人。曾經身無分文的窮學生。也是那個有了成就後,抛家棄子的混蛋。
如果說,母親的冷血讓辛菲選擇了逃避。那這個男人,就是她所憎恨的罪魁禍首。自從離家去了法國後,辛菲就沒再與辛振業有任何的聯系,她恨他,就像是流淌在血液裏那與生俱來的感情。這使她幾近抓狂,想當初她曾是多麽的依賴他。因此,那種背叛後的失落與沮喪,也比任何人都要來的猛烈。
辛菲繃着臉,未留半分情面:“您有事便說,我還得趕公交。”
見女兒這不耐煩的嘴臉,和張月可真是如出一轍。辛振業嘆道:“我聽小軒說,要帶你去法國求學?”
他的話讓辛菲眉頭一緊:“您來只是問我這事?”
辛振業道:“既然小軒都支持你,我當然同意。不過,你不能帶小小過去。”
辛菲詫然:“為什麽?”
此時,辛振業的秘書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将一份病例報告遞到辛菲面前。就聽辛振業說:“小軒一直為你的病奔波,這是他這幾年來對你的病況做的詳細報告。簡單來說,你的病具有潛伏性。在國內我和你母親還能有個照應,但到國外你發病了怎麽辦?難道還要如七年前那樣失蹤半年?畢竟,小軒這次帶你去法國一部分也是為了治療你的病。所以,把小小的撫養權交給我,我給你養孩子。”
頓時,辛菲雙手緊握,指甲陷入肉裏,掐出了月牙形的淤青。此刻這男人說着這話,當年他又去幹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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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下的塞納河面就如同另一個世界,紅霞燈影一片美麗。新橋上,一位鶴發白胡子的老畫家,手執畫筆,神情專注的在畫布上描繪着這一刻的塞納風情。
當一抹高挑的身影出現在老畫家身後時,他視線不離畫面,便笑說:“高盧人之中曾有個傳說,塞納河源于一位降水女神,女神用她那甘甜的泉水灌溉了這一方的居民,日月累積,泉水成河,才有了如此美麗的景色。”
說着,老畫家停下了手裏的畫筆,問:“皖,你這次特意過來,是否也為了你心中的那位女神?”
齊皖雙手插在黑色的風衣口袋裏,凝神望着蜿蜒夢幻的河流,彎着嘴角道:“Andre教授,你可讀過《塞納河畔的無名少女》?我就是在找那裏面的女孩。”
“那可惜了,我記得結尾并不美滿。”
Andre教授拿着畫筆繼續給夕陽下的最後一抹紅上色。齊皖感受着潮濕的風拂過自己的臉頰,他收回視線,落在了Andre教授面前的畫面上,落寞的夕陽、波光粼粼的河面、燈火初上的岸邊小屋、紅與黑的交織,竟是如此神秘而充滿的遐想。
兩人沉默了半響,齊皖垂目輕嘆:“我本也以為結局早已注定,卻意外得到了老天的眷顧。”
“能告訴我那幸運的女孩,叫什麽嗎?”
難得愛徒會為某個人牽愁,Andre教授可是深知他性格中的淡漠與桀骜。齊皖神色微動,眼眸深沉,擡頭望着黯淡下來的天色,說:“還記得七年前,您經常在我面前褒獎的那位極有天賦的少女嗎?”
Andre教授頓了一霎,似從過往中回神。他停下手裏的畫筆,回頭看他,藍灰色的瞳孔中透出一絲詫異:“你是說辛菲?”
齊皖淡笑:“這次我來,就是向您詢問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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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新橋,齊皖神色複雜,Andre教授的話似乎還停留在耳邊。
“當年,那孩子并沒有親自來辦理退學手續,而是一位自稱是她監護人的男人出面。聽說,那孩子入住了療養院,并懷了四個月的身孕,由于身體和精神狀态很不穩定,自理都成了問題……”
燈下的齊皖呼出了一口熱氣,他停下腳步,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了一盒煙,随意地靠在了橋邊的石墩旁。
點火,吸了一口,心裏的那股煩躁也漸漸壓制了下來。齊皖看着那早已光影交錯的塞納河面,恍惚中,回憶起了他與辛菲的相識。
初次見面,似乎也是在與此刻類似的暗光之中。
美院的暗房裏,一個笨拙又沉悶的少女埋頭洗照片,而他就站在不遠處,借着那微弱的光線,被她那寧靜如天使般的側臉所吸引,那種感覺如同發現一角美麗的風景。
直到隔天晚上,他在地下酒吧與她再次相遇。當帶着耀眼笑容的性感少女向自己搭讪時,他甚至不敢相信,這孩子就是白天沉默寡言、猶如世人欠了她一身債的撲克臉漂亮女生。
說來,他是什麽時候和辛菲交往的?是她開始親昵的稱呼他“皖皖”的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