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牧等好一會兒,見人還沒來,便準備找個理由給她打個電話過去。手機剛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右肩頭。
李牧一驚,接着又一喜。剛要側身,一根手指就抵在他右臉頰上,壓出了個酒窩。當他以為會聽見軟軟甜甜的嬌笑聲時,一個迥然相反的冷淡男聲從他身後響起。
“你猜我是誰?”
“……”聽着這聲音,李牧額前又冒出了三條黑線:“齊大師,我現在有種冷風拂面的感覺。”
齊皖挑了挑眉:“不期待,不高興?”
李牧側頭,避開了他那“可愛頌”的食指,轉身看向眼前這個比自己高出五公分,長腿玉立且擁有超模身段的大藝術家美男子,郁悶道:“有你這麽給哥們拆臺的嗎?”
他可清楚的記得前不久才給齊皖再三提過“勿靠近”。對了,電話裏那聲“不巧碰上了”又是什麽意思?
“不對,你說你碰上了什麽……”
李牧還沒說完,齊皖就笑着将手裏的盒子丢給了他,吓得他連忙接起:“喂,輕點!壞了你賠啊!”
他這話一說,見齊皖兩手兜入褲子口袋的閑懶模樣,才想起這玩意兒本就是麻煩他老的親自制作,不免清了清嗓子,一臉窘:“說錯了,是壞了得多可惜!”
齊皖倒是沒太在意他無心的埋怨,勾着嘴角道:“我來就是告知你一聲,盤子被一姑娘給撞了。我臨時幫你弄了個,雖然沒寫名字,不過還是能當菜盤子用的。”
“什麽!?”李牧一聽這話就給激動了,不顧形象便吼道:“怎麽給撞了!?”
見他這般,齊皖只是惋惜的聳肩。
李牧一時火大,好歹這也是他特意給辛菲訂的,怎麽能說沒了就沒了:“告訴我那女的在哪,我找她賠錢去!她知道這有多貴嗎?”
瞧他一副要找人幹架的架勢,齊皖只是神色淡定地瞥了眼大門口:“剛才已經找她要了電話和地址,人跑不掉。”
這話認真的就如同抓到了現行犯,視錢財如糞土的齊大師什麽時候在乎這些了?李牧雖有點困惑,但找人賠償的俗活,怎麽能讓齊皖這大藝術家去做,太掉面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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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牧作為這次展會的贊助方,自告奮勇道:“還是我找人給你辦,你親自出面影響不好。”
齊皖卻回了句:“這事還真得我親自辦。”說完,轉身帥氣擡手給他拜了個,便走了。
人走了一會兒,李牧才回過神:齊大師怎呢?這不像他平時style啊?是受啥刺激了不成?
困惑歸困惑,李牧對齊皖心裏也挺過意不去的。心想:還是等和菲菲有了進一步發展,再請他吃個飯。
可,李牧哪知道齊皖現在想的與他異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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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辛小小發現了餐桌上多了個盛菜的新盤子,比家裏的盤子要大些,青花的藤繪邊,很漂亮。只可惜,辛菲卻将它裝了醬豬蹄。
辛小小瞥了眼這可憐的漂亮盤子被如此糟蹋,小腦袋惋惜地搖了搖,就将碗遞給辛菲:“媽媽,我還要喝魚湯!”
辛菲看了眼一大碗魚湯,魚肉沒怎麽吃,魚湯倒是被辛小小喝去了一大半:“你喝這麽多湯還吃飯不?”
“不是有句話說“飯前先喝湯,勝過良藥方”嗎?我先喝湯填肚子,等會大舅來的時候,我上個廁所就能再吃兩碗飯了!”
有時候辛菲還真懷疑辛小小是從火星上穿越過來的外星生物體,先前語文成績剛滑了個大斜坡,轉眼就來了句這麽具有養生哲理的順口溜。得先說明,這話可不是辛菲教她的。
辛菲拿起碗和湯勺愣了一秒,剛準備抓住辛小小這話的把柄,質問她關于語文為什麽學不好的理由。只是話還說出口,門鈴被按響了。
辛小小如同機靈的小兔子,見媽媽神色不對,連忙從椅子上跳下,跑到了門邊。
門剛打開,辛菲就嘆氣一聲。果不其然,是彥默那混蛋。
瞥了眼門口将辛小小抱起的男人,看他一身行頭,手裏還提着公事包,想必是沒落家,就過來了。
“大舅,換鞋。”
聽小小提醒,彥默低頭瞧了眼在玄關上擺放整齊的男士拖鞋,就笑了:“鞋是小小幫大舅準備的嗎?”
辛小小哪敢搶這功勞,看了眼飯桌上的辛菲,就道:“媽媽去超市順便買的,說是怕大舅把咱家給踩髒了。”
一聽這話,彥默擡頭,正好對上了辛菲看過來的視線,也就在這瞬間,她迅速的撇開頭,起身走進了廚房。雖然又被無視,但彥默心情倒是不錯,他彎着一雙漆黑的眼眉,擡手刮了下小小的小鼻頭。
彥默剛放下小小,坐在辛菲對面的椅子上,一雙筷子和碗就用力扣在了他面前。
“要不是你爸怕你胃穿孔,讓我照顧你夥食,我才懶得管你。”
彥默見眼前對桌那一臉不爽的女人,突然想起高中那會兒,因為學習壓力胃穿孔進醫院,她來看自己時,那又氣又急的模樣,便笑道:“那還真是托我爸的福,以後就麻煩了。”
辛菲正裝作沒聽見的喝了口湯,辛小小卻突然插嘴說:“不麻煩不麻煩,我們家東西壞了,大舅記得幫忙修。”
這話霍地讓辛菲嗆了個措手不及,她剛要轉身去拿櫃子上的面紙,彥默已先一步幫她遞了過來,并走到身後輕撫着她的背,神色憂心的問:“喝到魚刺了?把嘴張開我看看。”
說着,他就要掰辛菲的下巴。辛菲連忙躲開,瞪了彥默一眼,啞着嗓子道:“你以為我還是三歲小孩啊,被魚刺卡到?有毛病。”
彥默見她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架勢,不免嘆息一聲,就松開了她:“行,你是喝湯也能把自己給嗆到的成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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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辛菲以為彥默會知趣的回家,收拾了桌子剛進廚房,下一秒彥默便跟了過來。
“我家正在裝水管,估計得弄一個星期,想借用你家浴室。”
辛菲一愣,将盤子放入水槽,回身就朝那閑靠在廚房門邊,一身西裝革履的男人。
“你以為洗澡不用水費嗎?不借。”
彥默笑:“水費我給你出。”
辛菲撇嘴:“嘁,你要洗冷水我不介意,但洗完還得我來收拾。所以,不借。”
彥默倒是不以為意,起身上前一步,順着她的話繼續說:“周六日我來帶小小,還附贈大掃除,怎樣?”
原本辛菲就不想他來自己家,何況還給他機會與小小培養感情,那就更不必了。
她正要一口拒絕,誰知彥默已一步上前,雙手撐在她身後的水槽邊上,瞬間拉近了彼此距離。辛菲心頭一顫,擡眼看着這突然放大的英俊面龐,蹙起了一雙秀眉。
彥默見她并未抵抗,臉上帶着的笑意也漸漸淡去。話鋒一轉,問了句:“你去相親了?”
被忽然這麽問,辛菲神情一怔,一手就要推開彥默,不耐煩道:“起開!”
彥默見她這番,本是平靜的心裏起了一絲波動,一手抓起了辛菲纖細的手腕,說:“就不能讓我來照顧你和小小?”
辛菲被他說的心煩,擡起一雙黑亮的大眼,沒好氣的瞪向他:“彥默,你憑什麽說這話?”
“因為我……”
彥默眼裏一頓,剛要說什麽,卻在這時,辛小小拿着作業本跑了進來,見大舅正抓着媽媽的手,小臉一皺,便提醒道:“媽媽、大舅廚房太小了,不能打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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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星空璀璨,看來明天又是個晴朗無雲的好天氣。
辛小小睡後,辛菲關了電視,從冰箱裏拿了瓶啤酒,坐在陽臺的躺椅上望着夜色發呆。一時間,回想起了好幾年前,那個驕傲又有點傻的自己。
記得那是個炎熱的午後,辛菲滿心期待的從J市連夜坐火車到了彥默所讀的大學,準備給他一個驚喜。因為電話裏彥默經常提到學校的夥食差,她還特意做了他愛吃的醬牛肉用保溫冰箱裝着,生怕炎暑把東西給熱壞了。
彥默就讀的大學很大,辛菲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他所住的宿舍樓。其實,那時辛菲大可打電話讓彥默出來接自己,只是為了那一份驚喜,寧願大汗淋漓地提着滿手東西,親自給他送到樓下。
當她熱得小臉通紅給彥默打電話,那邊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起。
“喂喂,彥默你猜我在哪兒?”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裏興奮的無以複加,本以為彥默也會在聽到自己的聲音後,也會像自己一樣。可,并沒有。
那頭,彥默頓了一會兒,才清了清嗓子,漠然問了句:“你在哪?”他連敷衍的猜一下也沒有。
辛菲覺得有些奇怪,以前彥默不是這樣的。當初兩人還在高中的那會兒,他總是會因自己的無厘頭而調笑幾句。但,自從他來大學讀書後,一切都漸漸的有些淡漠了。有時,他甚至連話也不想和她說,只是道了句:“大學很忙,我還有事。”便挂了線。
原本辛菲以為他是還沒适應大學生活才會這樣,便不太在意。
在她剛要說“我在你宿舍樓下”時,眼角已瞥見了宿舍外離她只有十步之遠的槐樹下那挺拔身影。此刻,他身旁卻站了另一個女生,短發齊肩,模樣看上去很是甜美。
辛菲面上一頓,還以為是他同學。誰知,彥默卻在電話裏嘆了聲,有些不耐煩道:“我現在在外打工,不是很方便,回宿舍了再和你說。”
說着,電話那頭就挂了。
而這時,彥默并沒有發現在站在宿舍門口的她。她卻看見那女生突然踮起腳尖勾住了彥默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落了一吻。
辛菲隐約聽見那女生問了句:“剛才是誰啊?”
“沒誰,就我一同學。”
這是辛菲離開宿舍樓時聽見的最後一句話,彥默說的。
因為自尊心的驅使,辛菲并沒有當場揭穿彥默,也沒有直接向他提出分手。時隔幾日後,彥默主動給她打了通電話。電話接通後,辛菲只問了他這麽一句。
“彥默,你還記得我們交往的周年紀念日嗎?”
喝了口啤酒,辛菲被那冰涼的感覺刺得蹙起了眉梢。正當她準備躺會兒再回房睡覺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漫不經心的掏出手機剛要接起,卻在看見屏幕顯示時,漆黑的眼裏霍然一怔。當辛菲怯怯的按下接聽鍵,過了會兒未聞裏面人說話,她才清着嗓子問了聲:“齊老師,你還在嗎?”
男人沉寂悅耳的聲音在她問後,才緩緩傳了過來:“我不在,你難道是和鬼說話?”
大晚上的,他說這話就不覺得滲人?辛菲搓了搓胳膊上被吓出的雞皮疙瘩,連忙說道:“關于那盤子的錢我會盡量還你的。”
齊皖這麽晚打電話過來,除了上次撞碎他的盤子的事,辛菲已經想不出別的了。
果然,電話那頭,他似乎有些不高興:“既然知道要還錢,為何不主動給我電話?”
辛菲嘴角抽了抽:“其實,我是準備問你賬號,直接把錢彙過去的。就怕您忙,耽誤了您的寶貴時間。”
然而,齊皖卻回了她一句意料之外的話:“你和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客氣了?”
客氣?以前不都這樣嗎?辛菲正疑惑,那邊齊皖卻沒等她再說,又丢了句:“明天我有空,你來我工作室一趟,記得把錢帶齊。”
……
哐當,電話斷了。辛菲望着星空,看着紅彤彤的毛爺爺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将離她而去,這可真是錐心刺骨的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