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牢籠之中
曾宇翩正在離開牢籠。
他從一個監控鏡頭走進另一個,從牢籠的核心走向邊緣,然後消失。他當然還被囚禁在另一間安保監控室的鏡頭裏,但離開了曾宇禪的視線範圍。
曾宇禪盯着滿牆空蕩蕩的屏幕,一口一口喝完酒。
暴風雨已經停了,雲層厚重濃黑,似乎相撞便能磕碰出聲,裂縫中的天色極藍,襯得雲塊陰實,傾瀉的陽光好似劈砍的刀,扁平鋒利。
伍湖翻動手掌,看陽光在手上緩慢爬行,覆蓋凸起的骨頭和血管、包紮傷口的繃帶。
他仰頭吸氣,胸膛被雨後的空氣撐得微鼓,張開眼睛又微眯起來,下眼睑上擡,眼球因為向陽而有光。
他臉色透着病氣,骨骼卻很舒展,理所當然,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曾宇翩自殺前對待陽光完全是另一種态度,肩背被卑微的虔誠壓彎,很偶爾才會露出不熟練的微笑,而那雙微笑的眼睛終究是會落到龐列臉上的。
龐列将握緊的手指恢複自然垂落,向伍湖背後的曾宇禪點頭示意。徑直而來的曾宇禪絲毫沒有注意他,眼裏只有那個靈魂死去、不知是什麽填充在內的軀殼。
伍湖察覺到龐列的舉動,挪動腿腳側過身。
“宇禪。”等到曾宇禪足夠靠近,伍湖笑了笑。
龐列看他一眼,再次向曾宇禪點頭,離開二人走出草坪。
他總是充當動物園的鐵籠,即便擋不住看客抛擲的石頭,擋不住隔空造成的恐慌,但至少能讓伸進籠子的手一無所獲。曾宇翩感激他,以為第三人在場才讓曾宇禪有所顧忌,曾宇禪則樂于把他打造成一個光輝的勇者,将陷阱炮制得更加真切甘甜。
沒有人需要已經破滅的假象。
伍湖與曾宇禪保持恒定的距離,随着他的接近而步步倒退、站定。一步之外,一臂之內,既像自保,又像叫嚣:“天要晴了。”
曾宇禪沒有回應,伍湖邁步走進他觸手可及的範圍,輕而短促地用鼻子吸氣:“一個人喝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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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逃離的邊緣自願返回,曾宇禪看着他略松弛的眼睑、過分突出的顴骨、就算沒有皺眉也留下一道深痕的眉心,冷聲道:“給我一個不用鏈子鎖住你的理由。”
回歸的囚徒比曾宇禪要高出一二公分,視線微微下垂,眼球表面托着睫毛的扇形陰影,保持沉默。曾宇禪在他的注視下眼睑一顫,揚手卡住他的臉頰,用力收緊虎口把他的面孔捏碎,揉成滑稽的一團:“說。”
伍湖扭頭擺脫他的手指,微微弓身捂住下巴,挑眼看他:“沒有理由,鏈子夠長就不會限制你操我的姿勢,為什麽不鎖起來?”
他的語氣和眼神全是挑釁,張狂得不計後果。曾宇禪攥起他的衣領拉到眼前:“你還想着姿勢?”
“姿勢很重要,一個好的姿勢能讓你更爽。”伍湖把嘴唇湊到他耳邊,“你之前說伺候我,我還以為是玩笑,現在看來你确實一心只想為我服務,都不考慮自己。”
他語調溫和,輕柔得好像不是在嘲諷,好像剛才的挑釁全都是假的。兩人的姿勢如天鵝交頸般親密,仿佛并非劍拔弩張,實際上這也确實是兩人多年來難得的和睦,沒有入肉入骨的摧殘,也沒有帶血帶淚的抵抗。
曾宇禪揚手按住他的後腦勺,把他扣押在肩頭:“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
伍湖毫不抵抗,轉動眼球瞥看曾宇禪衣領下的脖頸:“你的仇人,你跟人共享的婊子,你私人醫生的寵物。”
他話音剛落,身體被猛推出去,臉上緊接着挨下一拳、又一拳,踉跄倒退硬撐着沒有倒地:“我錯了,我應該先說我的第一個身份,我是你的血親,你大哥。”
又一記拳頭使他徹底失去平衡狠狠摔倒,伍湖連連咳嗽,清理出嗆進氣管的血和唾液又咽下,從地上爬起來:“怎麽這一拳這麽重,我們的關系有那麽差嗎?”他再次回到曾宇禪的一臂之內,用手指蘸着嘴角,“我們不可能從小都沒親近過,也許我知道你第一次遺精是什麽時候,你的第一個避孕套就是我幫你買的,是我教你怎麽親嘴,怎麽讓女人流水,怎麽把雞巴塞進她們的小穴。你第一次跟人做愛到高潮的時候,是想着我嗎?就像前幾天那樣,嘴上對弟妹說着我愛你,雞巴卻在因為操我射精。”
曾宇禪的面無表情在他的一字一句中瓦解,眼鼻附近的肌肉抽動,扭曲成一個陰森冷笑。伍湖看一眼他松開的拳頭,揚起布滿血口的嘴唇:“累了吧,休息一會兒再打,我讓你爽爽。”
他邁出一步,伸手撫摸曾宇禪的胯間,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跪倒在他腳下,拉開褲鏈掏出他勃起的陽具,用舌頭繞着頂端旋轉,嘴唇圈住龜頭親吻,雙腿跪直彎下脖子深吞下去。曾宇禪看着他前後搖晃的頭頂,臉上浮現出厭惡,扣押住他的頭骨向前兇猛頂送,搗毀他的心甘情願,把他的舌頭操出抵抗的本能,把他操到幹嘔操到窒息,用拇指壓在他頭頸接合處感受龜頭深入帶來的食道痙攣,把精液灌進他的喉嚨,把嗆咳聲堵在他嘴裏。
可那張嘴還是吸緊了他的陰莖,甚至在他拔出時發出難舍的吮啜聲,曾宇禪惡聲道:“賤貨。”
伍湖笑了笑,吐出他的陰莖替他收進褲子,站起身:“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私人醫生是為了治療一些非常規的傷勢,但至今為止,你只是打我罷了。”
一陣風起,伍湖扭頭背對風來的方向,等風停了看向曾宇禪:“其實養一個外科團隊就能做很多有趣的事,比如一點點移除不致命的部位,麻不麻醉都很具有可持續的賞玩效果。如果只是要搞爛我的屁眼,你大可不必親自上陣,當然也不用找團隊那麽麻煩,用随便什麽粗的東西塞進肛門就可以,酒瓶、棒球棍、高爾夫球。”他又笑了笑,“你原來的方法虐待不了我,宇禪。就算知道我們是親兄弟,我也感受不到兄弟倫理,我對龐列沒有感情,我也忘了有幾億身家呼風喚雨是什麽滋味。你操我,把我關在這麽大的地方,對我來沒什麽損失。我建議你着眼于剝奪飲食、光線、空間、睡眠、聲音,而不是讓我當一個養尊處優的高級男妓,還讓龐列免費享受了絕大部分。”
“你變了我的手段自然會變,不用你操心。”
“我希望你能意識到我已經不是你想報複的那個人。”伍湖用食指在太陽穴附近畫了兩個圈,“雖然有作弊的嫌疑,但我失憶了。”
“沒關系,你會想起來的,就算永遠忘了,我也還記得。”曾宇禪揚手扶住他的臉頰,拇指壓住他的嘴唇撬開他的齒關,撫摸他的牙齒和他的舌尖,“我都快忘了你當年是如何巧舌如簧、如何操縱人心了。你一點都沒變,大哥。”
伍湖揚起脖子脫離他的掌控,在又一陣風中眯起眼睛:“說的好像你才是受虐的那個。”
“站住。”
伍湖停下腳步,回身看着曾宇禪。
“你就不好奇為什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忘都忘了,也不是什麽愉快的記憶。”伍湖稍微擡高聲音,“取悅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任務,畢竟龐列是你的狗,他能威脅我強奸我,全都是仗着你給的權力。”
“你想取悅我,還是激怒我?”
“有點情趣不好嗎?”
伍湖雙手抄兜慢慢倒退,轉身走向草坪邊緣,龐列正等在那裏。
曾宇禪摩挲沾了唾液的手指,舉步尾随在伍湖身後。他步伐散漫,但因為伍湖的虛弱,兩人的距離仍在縮小。龐列看着他們,像站在鏡頭後面看着饑餓的猛獸接近衰老傷病的孤鹿,牙齒撕裂咽喉的血腥場面已經可以預見,這是寫好的劇本,旁觀者不應該幹涉,這條食物鏈也跟他毫無關系。
“你要去哪兒?”龐列問伍湖。
“回房間,心情全壞了。”
龐列下意識地去看繼續走近的曾宇禪,剛要開口,衣領一緊,一記拳頭緊接着砸在臉上。伍湖的這一拳很弱,只是因為出其不意而打得他連退幾步。
曾宇禪爆發出一陣大笑。
“注意跟我說話的态度。”伍湖按住肩關節,大幅度甩動胳膊,“什麽叫我要去哪兒?關你什麽事?跟上不就知道了。”
曾宇禪意猶未盡地笑着,揮揮手示意龐列跟上,站在原地看兩人走遠。這片土地上方已被撕出更寬廣的裂口,刺眼的陽光把草色翻新,把人扯出濃黑的影子,但風也越來越大,卷着遠處的烏雲洶湧而來,做又一場暴雨的蓄勢。
曾宇翩驕傲的靈魂刻在骨子裏,是休眠的胚芽,他消失的記憶成為肥料,複蘇了他的驕傲,重新滋長了他自以為能掌控一切的狂妄,再過不久,就會培育出一個嶄新完整的、适合被摧殘的複制品。
這正是曾宇禪想要報複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