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坎坷
葉真特別想逗逗鄧淩,他故意要在這裏吃飯。鄧淩自然不會拒絕他,他去廚房裏細心地準備飯菜,四道菜三道菜做的是葉真喜歡的,還有一道菜是專門給媳婦兒做的。葉真吃飯的時候故意很慢,他時不時地觀察鄧淩的小動作。到了吃飯的點兒長安沒東西吃,鄧淩坐不太住,自己的飯菜都沒心吃。
葉真還是第一次看到鄧淩這個樣子,他笑了笑,說道:“不舒服嗎?”
“沒。”鄧淩說道,“早上吃了太多,還不太餓。”
葉真嗯了一聲,說道:“我去趟洗手間。”
他也不能餓壞了未來将入鄧家大門的長安,葉真轉頭去了廁所,鄧淩就立刻收拾了一碗飯和各種各樣的飯菜上了樓,因為太緊張還差點兒灑在樓梯上。他拉開自己卧室櫃門,長安蜷縮在裏面看視頻,一邊看視頻一邊吃薯片,咔嚓咔嚓的。
鄧淩瞪他一眼,說道:“又吃零食!”
長安露出一個完整的微笑,接過來盤子說道:“你走吧~”
葉真早就上完廁所了,他為了給鄧淩留足時間,就在洗手間裏随便看了看。葉真拿起來放在浴缸邊的潤滑劑看了看,似笑非笑地說道:“香草味。這波給滿分。”
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從洗手間裏洗了洗手出來,鄧淩正在做出一副猛扒拉飯的樣子,用來掩蓋盤子裏少掉的那部分飯菜。葉真對他說道:“看來是不好意思在我面前吃。”
“不……剛才消化掉了。”鄧淩說道,“哥,你多吃點。”
葉真溫和地笑了笑,說道:“我吃好了,你飯菜做的不錯。”
葉真還是沒挑明,就這樣慢悠悠地和鄧淩告別出了門。他一走鄧淩就送了一口氣,接着他快速地跑上樓拉開了櫃子,把長安從櫃子裏抱了出來。
長安腳落地之後,說道:“吃了一櫃子飯味兒,打開一會兒散散味道。”
鄧淩歪頭看他,說道:“委屈你了。”
“嘿嘿,不委屈。”長安笑着說道,“這糖醋裏脊味道可真不錯啊,叔叔走了?沒說什麽?”
鄧淩嗯了一聲,說道:“你想和我回家嗎?”
“嗯,當然想啦。”長安瞪着大眼看天,“不過他們四個家長要知道肯定就一起知道了,所以有點緊張。”
鄧淩揉了揉長安的頭發,說道:“沒事,我和你一起。”
他倆最終決定在六月份的時候再坦白,留點時間來準備。小兩口繼續這樣同居,偶爾會在學校遇到也就只是點頭一笑,但長安會笑得特別甜,地下戀愛很微妙。大四課程少了,長安準備出道,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平淡又甜蜜地過着,擁抱、接吻、牽手,還有做愛。
他們已經是彼此的人了。
從那天之後,葉真再沒有提任何關于鄧淩愛情的事情,他給足了鄧淩空間去和長安好好相處,就是想要他認清自己要的究竟是不是這個人。葉真對他們倆之間感情唯一的顧慮就是年齡差,有時候年齡差距大會導致觀念不和,相處時間越長越能感覺到。長安年紀小,選擇還多,鄧淩已經到了該決定下來的年紀了。
五月末,鄧淩準備帶長安回家了,卻在這時發生了變故。
長安在練舞的時候暈倒了。
起初鄧淩以為是長安低血糖了,但長安說自己練舞前吃了糖果,可能是沒休息好。為了以防萬一鄧淩還是帶着長安去查血,檢查結果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問題,長安有點貧血,鄧淩炖了半個月烏雞湯讓他每天早上喝一碗補血,但這并沒有阻止長安健康的惡化。
長安的第二次暈倒是在家裏,他從二樓睡得朦朦胧胧下樓,結果猛地暈倒,從二樓滾了下來。鄧淩正好在家,在長安開始倒下的時候他就沖到了樓上接住了長安,然後馬上送長安去了醫院。
“供血不足導致的頭暈,查查心髒吧。”病房外鄧淩很冷靜地在和自己的同事交談,因為症狀還不是很明顯,所以誰也不能下結論。病房裏的長安還在輸氧,提起來長安的心髒,鄧淩就心中一緊,幾乎站不穩。
長安昏迷的這段時間接受了檢查,結果還沒出來,鄧淩回到了病房。他心裏不安,不知道如何消解,他想起來葉真當年出事兒鄧雲樓就坐在他現在坐的這個位置削蘋果,就去樓下水果店買了一袋子蘋果,摸了一個削了起來。
天黑的時候長安醒了,鄧淩坐在他身邊就這麽認真地看着他,長安有第六感,他擡頭對鄧淩笑了一下,說道:“我生病了嗎?”
鄧淩睫毛撲閃了幾下,然後說道:“沒,還是老毛病。”
他前前後後斷斷續續地削了五個蘋果,他先喂了長安一些水,然後把切好的新鮮蘋果遞給了長安一塊兒。長安沒胃口,但很給面子的一口咬住蘋果,這是他一貫常用的把戲,從前用來哄裴清俊和連裕高興,現在又用來哄鄧淩。
他覺得能吃是健康的一種表現,有時候就算是沒胃口,也會強迫自己去吃。家人用心做的飯菜,他會吃的很認真。
“別給我爸打電話,又不是大事兒。”
鄧淩愣了一下,說道:“好。”
長安甜甜地對他笑,然後閉上眼睛感慨萬千地說道:“我小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動不動就暈倒,我害怕打針,裴總就拉着我的手給我唱歌,我害怕檢查,他們倆就一起給我講笑話,你一言我一語,特別溫馨。我現在還能想起來裴總唱歌的旋律呢。”
長安輕笑出聲,眼角有些濕潤了,他說道:“哥,你騙我吧。你剛才撒謊了。”
“你撒謊的時候會眨眼你知道嗎?”
“我心髒病複發了吧,其實最近隐隐能覺得胸悶。”
鄧淩張了張嘴,說道:“沒什麽大事兒,有點小問題。”
“我也是學醫的哦,五歲搭橋,現在我二十了,如果只是支架的問題的話你不至于不告訴我,我心血管狹窄堵塞了吧。”
“長安……”
“全堵塞了?”長安驚訝地說道,似乎病痛不在自己身上,“哇,這個手術不好做哦,要拿導管疏通吧。十個人成功一個人就不錯了呢。這些年都沒犯過病,我還以為已經不礙事了呢。”
長安知道,十個人能有一個人成功,其餘九個人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鄧淩也知道這手術的難度有多大,成功率有多低。
鄧淩不想在長安面前哭,其實他也哭不出來,巨大的悲痛來臨之時,人反而會很茫然,茫然地無法流淚。
長安閉上了眼睛,笑着說道:“哥,我從小就是個愛生病的孩子,四歲之後就開始住院啦,五歲半,我撿了條命能活下去。我當時就特別感動,五歲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明天來之不易,所以每一天,我都是用心過得,我沒心沒肺地天天笑,我開心才能讓我的兩位爸爸放心。所有決定,我都是自己做的,我怕別人給我做決定我後悔。我早有心理準備的,我那個心啊,當年是嚴重畸形。我嫌棄過我的心髒,但就是這顆心愛上了你,所以,不害怕、不嫌棄。”
“我不後悔和你在一起,我也一定要做手術。”長安彎起眼睛拍了拍鄧淩的肩膀,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如果想和鄧淩長久地在一起一定要手術,“沒關系啦,手術做好了就成功了,你看你皺着眉頭,像個苦瓜精,一點都不帥。”
鄧淩低頭深吸了一口氣,擡頭對長安笑了笑,說道:“放心吧,你的手術我來做。”
這是方才長安睡着的時候鄧淩決定好的。
他不知道長安能受得住幾次開胸手術,但他必須要自己親自竭盡全力去救回長安的命,才能沒有遺憾。換任何人來,他都不放心。
鄧淩很難想象長安都經歷了些怎樣的絕望。從小他面對的就是生與死,生離與和他所愛的一切只差一步就可以造就的死別。長安三歲被遺棄,他看起來沒心沒肺、潇灑坦蕩,心思卻無比的細膩,他記得鄧淩的一切喜好,他能看懂鄧淩的每一個表情……他把自己的病掩藏的很好,所以鄧淩以為長安做過的只是普通的心髒搭橋手術而已,他沒想到長安的心髒畸形這麽嚴重。
在自己體會過疾病帶來的絕望之後,長安決定做一名醫生,這是他選擇醫學院的原因。他以為自己看開了生死就能坦然接受其他人的生離死別,卻發現他不能。
發生這麽大的事情,鄧淩不可能不告訴長安的父親,也不可能不告訴葉真和鄧雲樓。
鄧淩決定借此機會,坦白自己和長安的關系。
長安目前的情況還算好,在醫院住了幾天之後就回家靜養了,他在床上躺了一個周,鄧淩對他的關懷無微不至。現在的長安在鄧淩的眼裏就像是一個精致易碎的玻璃美人,鄧淩生怕自己一個閃失就要永遠失去長安了。
兩個人都是醫生,日常注意食療和修養,長安看起來氣色還不錯。一晃就到了七月份,鄧淩別墅前花園裏的小粉花都開了,一朵一朵的特別可愛。
長安病後第一次出遠門,就是去鄧家。
鄧家的所有家長都聽聞了鄧淩要帶媳婦兒回來的消息,他們都在鄧家本宅裏等着,所有人都好奇,只有葉真是知道真相的。中午的時候,鄧淩先進了門,趙淑琴急切地問道:“媳婦兒呢?”
長安從門外冒出個頭,嘿嘿笑了一聲,說道:“奶奶,是我。”
鄧雲樓驚呆,趙淑琴愣住了,鄧飛鴻抱着愛德華和愛德華的兒子湯姆看向了長安。
“是……長安?”鄧雲樓反問了一句說道,“也好啊,你們倆從小就有緣分。”
趙淑琴很快就笑了起來,她拉着長安坐下來,鄧飛鴻把湯姆放到了長安的懷裏,說道:“長安怎麽嘴唇泛白,生病了?”
“沒事。”長安笑起來說道,“有點貧血。”
這是長安第一次見鄧淩的家長,他就被這家美好的人接受了。
這是長安這輩子第一次跟着老公見家長,他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和大家聚在一起玩鬧。葉真看長安的眼神和微笑察覺到了一些不同,他笑着用眼神鼓勵長安。家庭聚會的氛圍其樂融融,長安特別高興。
在這次見面之後,裴清俊和連裕還沒來得及擔心自家的好白菜被一挺好的豬拱了,就得知了長安生病的消息。
電話是在裴總知道長安和鄧淩在一起之後一段時間候長安趁着鄧淩不在親自打的,他覺得這件事不該由別人轉達,該他自己好好說。
裴總很快就接了電話,說道:“喂。”
一聽到裴清俊的聲音,長安就想起來他小時候住院聽到的歌聲,憋了很久的眼淚就不知怎的嘩啦嘩啦地淌,他擦了把眼淚,叫了一聲:“爸爸~”
裴總吃了一驚說道:“臭小子,怎麽叫爸爸了,有事兒求我啊。”
“爸爸,我想你了。”長安捂着嘴忍着淚水說道,“爸爸最近好嗎?”
“我啊,我吃好喝好的,五十歲也一枝花。”裴總笑着說道,“只是想我了?怎麽了,遇到什麽事兒了,難過了嗎?”
長安再也忍不住,在電話那頭哽咽。
裴總慌了,他說道:“長安啊,你怎麽了?學校裏生氣還是身體不舒服啊?你和鄧淩的事情我不反對呀,鄧淩欺負你了?”
長安說道:“爸爸,我又生病了。”
裴清俊說道:“別慌呀,咱什麽病沒挺過來啊,怕什麽,治病就行了。心髒病又犯了?”
長安哭着說道:“治愈率只有百分之十的三條大動脈堵塞,爸爸,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再也見不到你們了,我好怕我才剛得到鄧淩就要失去他了。”
裴總在電話那頭笑,說道:“還記得我以前怎麽和你說的嗎。”
“你說一切都會好的,”長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說我的未來會幸福的。”
裴總在電話那頭早就淚流滿面,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對着電話那頭的長安說道:“別怕了,爸爸就去陪你。”
打完電話的第二天,裴清俊推掉了本年度所有工作,和連裕一起來了杭州。他有勸過長安回北京治病,但長安并不想回去,他說他相信鄧淩。
鄧淩站在長安身邊一言不發,走出門就對着兩位家長低頭,說道:“叔叔,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他。”
“天災人禍,哪裏那麽順利。”裴清俊認真地說道,“鄧淩,長安選擇了你做他的愛人,長安選擇了你給他手術,那麽我們就無條件地相信他、也相信你。”
這年的夏天似乎特別長,鄧淩也特別留戀這個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夏天,鮮花與綠草,愛情與親情,他多了一家親人,多了一位溫柔體貼的愛人。但生命裏旺盛的夏天終究過去了,立秋之後長安的身體變得很差,他不得不住進了醫院,他的手術不能再拖了,每分每秒對于長安來說都有着生命危險。為了這場手術,鄧淩已經準備了差不多半年,他本就是心外科的專家,但長安的情況比較複雜,他還不知道三條血管哪條能成功放入導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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