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手術成功
長安比鄧淩想象的要更堅強,他經歷着病痛,他知道自己甚至下一秒就會離開人世,卻依舊每天像是向日葵一樣沖着他的陽光鄧淩微笑着。
“今天的花好像比前些天的大一些,”長安捧着向日葵對葉真說道,“叔叔你買的花比鄧淩買的性價比高。”
“我聽鄧淩說你喜歡向日葵呢。”葉真笑着摸了摸長安因為貧血而有些蒼白泛黃的小臉,他很心疼長安,“不知道我們長安想吃什麽,就把你小時候喜歡吃的甜點都做了一遍。”
長安很開心的打開了精致的禮盒,說道:“哇,高興。”
長安似乎有種魔力,他能讓身邊的人變得高興。他拿起來一塊兒卡其色的馬卡龍說道:“咦,這難道是杏仁的?”
“嗯,對。”葉真坐下來給長安剝橙子,說道,“不想加色素,所以就做了杏仁的。”
“我可喜歡杏仁啦。”長安笑彎了眼睛,“小時候聚會的時候,鄧淩哥不喜歡喝的杏仁露都讓我喝了。嗯,味道真好。”
鄧淩披着白大褂站在一邊看着長安因為咀嚼而鼓起來的臉,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究竟哪一天手術呢?誰都知道這種手術最好一次性完成,如果第一次失敗了再來的話病人可能等不了那麽久,長安随時都有可能撐不住。鄧淩不願長安受委屈,也不願長安失望。醫學資料、醫學案例,他甚至去了三次國外請教專家,這個手術鄧淩做過十四次,成功了七次。他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是遠遠超過國內很多醫生的,但他的病人是長安,他要的不是百分之五十,不是百分之七十,他要百分之百。
葉真離開的時候鄧淩去送他,在門口葉真輕聲對鄧淩說道:“不要猶豫了,該做手術了。沒有絕對的穩妥,你拖下去只會讓他更加難過。”
鄧淩點了點頭,說道:“我……”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因為長安把他自己交給了你,他是完完全全的相信你的。”葉真說道,“世界上能完全相信你的人不多,也就一兩個而已。我知道你的能力,放輕松,結果不會差的。”
鄧淩點了點頭,說道:“好。”
“你是他的騎士,”葉真眼睛彎了起來,眼角有了一絲皺紋,歲月留不住任何人,人不能辜負時光。
葉真拍了拍鄧淩的肩膀,說道:“你要為他拔劍、為他奔赴沙場。”
我是他的騎士,我要為他奔赴沙場。
鄧淩心裏燃起了一團烈火,無形之中好像有神明在指引他一樣,他不再彷徨。
病房裏的長安看到他進來,就說道:“鄧醫生,過來嘛。”
鄧淩緩緩邁步走過去,坐在了長安的身邊。
“你還是話這麽少。”長安嘴角下揚,“過來我香一口。”
鄧淩輕輕攬住他,用溫熱濕潤的嘴唇吻住了長安蒼白的嘴巴,長安閉着眼睛和他交換着甜蜜,片刻之後,長安才緩緩睜眼推開他。
“剛才看你站在那裏,斯斯文文地戴着金邊眼鏡穿着白大褂,我覺得好帥。”長安笑出聲,看向鄧淩說道,“有機會一起睡覺。”
鄧淩很久前曾經聽過詩人說,愛情是眼神。
他在長安看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愛情。
他知道自己看長安的眼神裏同樣飽含着這種奇妙的情感。
鄧淩微微笑起來,說道:“好,有空一起睡。”
長安靠在他的胸膛,說道:“哥,我要是不在了你偶爾想起我就行了。”
鄧淩嚴肅地一把扶起長安的肩膀,說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長安嘿嘿嘿地笑,這個笑容曾經被鄧淩譽為傻白甜的笑,如今鄧淩卻已經能感覺到這個笑容裏的揶揄和無奈、堅強和希望。
“我相信你呀,可事情都有個萬一。”長安歪着頭說道,“要是主動脈走不通,你就試試毛細血管,一次不行就兩次,你千萬不要急,你也不要擔心會失去我。人嘛,生死有命,我剛才的話是認真的。如果我真的還是沒能做個幸運兒,那麽你只要偶爾想想我就好,你都三十了,你也別太挑了,追你的人那麽多,你找個合适的……”
長安說到這裏覺得很不甘心,眼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濕潤了,他擡頭對鄧淩說道:“哥,愛情都是相互虧欠,相互理解的,沒那麽十全十美,找個差不多的人,他能代替我陪着你走下去,你老了身邊也有人,多好。”
“不好。”鄧淩閉着眼睛親了親長安的額頭說道,“我只要你。”
長安瞪着天花板把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淚憋了回去,說道:“那你不要猶豫了,做手術吧。哥,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心疼你。”
鄧淩沉默了片刻,說道:“好。”
長安的手術正式被提上議程,spark沒意見,他在夜深人靜地時候問長安,說道:“你想結婚嗎?”
“現在嗎?”長安搖了搖頭,說道,“裴總,人總得給自己留點兒念想是不?”
裴清俊說道:“傻小孩叫爸爸。”
“爸爸。”長安對着裴清俊笑,又轉頭看向連裕,叫了一聲,“爸爸。”
連裕一直坐在長安的身邊,他摸了摸長安柔軟的小金毛,長安很久沒染發了,黑色的頭發已經藏不住了。
spark這段時間也無心打理自己,他的金發也長出了黑發,還混着些白發。
“我是不是很不讓人省心。”長安摸着裴總的白發說道,“給你拽根兒白發,一枝花。”
“拽就拽嘛別說出來我老了這個事實。”裴總溫柔地看着長安說道,“太晚了,睡覺。”
“我還睡不着,你給我唱歌聽。”長安說道,“就就就你去年那個專輯,主打我可喜歡了!”
“大半夜的唱什麽唱,我給你唱催眠曲。”裴總閉了閉眼,唱道,“月兒靜,蟲兒鳴,樹葉遮窗簾……”
長安聽到了自己想聽的這首催眠曲,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這首歌兒是裴總會的唯一一首催眠曲,當年是奶奶唱給裴總的,裴總又在長安小時候唱給了長安。
spark和葉真說過,他要領養孤兒院最好看的小孩兒,本來想要個小女孩兒結果挑中了小男孩,這些話都是騙人的。
當年spark去孤兒院的時候,他得知了長安生病的事情,因此領養了長安。生這種病需要錢,裴清俊他怕如果自己不把這個孩子帶走,這個孩子會死在孤兒院。當年,連裕和他都決定好了,雖然是領養孩子,卻也一定要把孩子當做自己的親生骨肉來看待。尊重他、愛護他、陪伴他長大,看他牽起另一個人的手,去往他們的未來。
他想看長安長大成人,想看他變成一個合格的男人。
裴總看着長安安靜的睡顏,微微彎起了嘴角,他沒發出聲音,只是用口型說道:一切都會好的,寶貝。
他對面的連裕看着窗外的月亮,淚流滿面。
正式手術那天在二月份最冷的一天,那天長安不讓他所有親人來醫院,他說他想自己面對。而且這個手術又死不了人,他覺得不用搞得那麽傷感。
鄧淩在換上手術服前吻了長安的眼睛,說道:“我愛你。”
長安笑了,他說道:“手術成功了要給我買戒指哦。”
鄧淩嗯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長安的病房。長安含着笑低下了頭,接着鄧淩的助理醫師和麻醉師來給長安做準備工作。長安因為長了一張精致的娃娃臉,所以看着年紀很小,還有護士在柔聲安慰他。
“嗯,我相信鄧醫生。”長安閉上了眼睛,“我不害怕。”
從走出長安病房大門的那一刻開始,鄧淩就成了“鄧醫生”、“鄧教授”,而非“連長安的男朋友”。
他要自己保持絕對的理性,他要精準地像是鐘表一樣,他要自己變成那細細的導管,一點一點地去疏通長安的心髒血管。心血管疏通手術是個大手術,鄧淩曾經做的幾次耗時都在六小時以上。他洗手的時候洗了很多遍,直到自己完全冷靜下來,才穿上了淡藍色的手術服。
有些晃眼的手術燈下,長安已經安靜地躺好。鄧淩沒敢再去看長安的臉,過了一分鐘,他緩緩開口道:“手術開始——”
這是一個微創導管手術,将混有球囊的擴張器放入一個細小的導管裏,從皮膚的切口插入。手術室屏幕上是放大的心血管圖,鄧淩花費了不少時間才把導管放到了心髒附近。
“a計劃,走右邊那條。”鄧淩觀察着屏幕說道,“放,繼續放導管。”
鄧淩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當他真的看到長安那嚴重畸形的心髒造影的時候他就知道三條路能有一條是通的就不錯了。果然,a計劃在進行到了三分之一的時候就失敗了,那細細的導管都無法穿過的血管已經嚴重堵塞,不得已,鄧淩又重新将導管退了出來。
“b,中間那條,都試試。”鄧淩很冷靜地說道,“不要急,不要急,慢點。不要傷到其他地方。”
b計劃也失敗了,導管剛退出來,進了個頭,就已經無法前行。
鄧淩依舊面無表情,他嘗試了幾次都失敗,才轉頭說道:“c,”
此時已經離手術開始過去了兩個半小時,spark在葉真家裏急的團團轉,葉真看着他繞來繞去也很急,說道:“裴總過來過來坐,別繞圈了。”
“我在求老天保佑長安能沒事。”裴清俊認真地說道,“名字是他爺爺奶奶起的,寓意就是讓他能平安健康。我的爺爺奶奶都不在了,但我昨天夢到了我們一家人一起涮火鍋,我爺爺說我命好,長安命也好,他說不會有事的。”
有些時候,人真的需要一些超自然的力量去支持自己前進。
一直笑着鼓勵長安的spark,一直作為長安心裏支柱的這個男人,也覺得累了。
spark站在原地繼續說道:“我命一直很好,但如果命好也是能讓的話,我想讓給長安。”
連裕走過去抱住了他,說道:“你別急。”
“他一個才二十歲的孩子受了那麽多苦了,為什麽還要繼續這樣折磨他……”spark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葉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結果還沒出來,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
手術進行了四個小時,c計劃也失敗了。
鄧淩的助手說道:“鄧醫生,還繼續嗎?d計劃的成功概率比這三條血管還要小……”
d計劃是從長安身體因為長期心髒供血不足自己長出來的細微的毛細血管裏通過,鄧淩到這個時候還沒有灰心,他說道:“繼續,只要有希望,就繼續嘗試。”
他想起來長安不久前在病房說的,長安的聲音很軟,他說着:“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主動脈不行,就毛細血管。”
總有一條路是通的。
鄧淩閉了閉眼,冷靜地看着屏幕說道:“放。”
或許是因為兩個人的不放棄,希望在顯微鏡之下發出迷人的光芒,這條毛細血管的路走了三分之二都沒有遇到閉塞,鄧淩握着導管的手溫暖而有力,他盯着屏幕,就怕出現一絲一毫的閃失。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此時已經過去了六個小時,這條最長的路,是否能一直走下去呢?
鄧淩的手都有些麻了,他怕自己抽筋,把導管交給了助理,去洗了個手甩了甩水,片刻後他又重新握住了導管,就像是古代為了自己的王征戰沙場的士兵握住了茅。
他就這樣精準的、嚴謹的、把導管送到了指定的位置,随着他的一聲“放!”支架在長安閉塞的血管裏敞開了,從鏡頭裏能看到血液的流速瞬間就變快了。
手術室裏響起了一片掌聲,鄧淩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他知道長安的這顆心髒又恢複活力了。此時他早已疲憊不堪,長達八小時沒有進食,鄧淩把後續工作交給了助手,自己進了休息室喝了點熱水。他的助理給他送來了面包關門離開,房間裏又只剩下了鄧淩一個人。鄧淩咬了一口面包,突然捂着眼睛哭了起來。
他成功了。
他守衛住了他的愛人的生命。
他成功了。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變得那麽渺小不可言,鄧淩握着手機打給了葉真,說道:“哥,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