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翻手覆雲雨
在幹燥蠻荒之地,有座不為人知的巢穴。生者入內,就再無返還餘地。巢穴內,遺留許多誤闖亡魂的屍骨,從屍骨散出的陣陣腐臭味,對于巢中生物來說,竟是如此醉人。
“聞說蛟龍王收一孤魂為奴,如今已有五百年。”雌雄莫辯的聲音吐露出令人畏懼的話語:“而據傳,經歷五百年修行的魂魄,特別美味。”
“大王您的意思是?”詢問的語氣帶着不肯定。
“當年蛟龍王大鬧我血鷹巢,而今我要取走她的三魂七魄,慢慢地折磨她。”他的嘴,揚起陰鸷的笑:“現在,你先幫我取她的屍狗魄。”
“是。”身披黑色大鬥縫的男人拱手離去。
暗夜裏,一個黑影破空而來,降到一座屋頂上,随後再一個踏步,屋頂碎裂,同時伸直手上抓着的一把劍,直到刺穿床上的人為止。
自那人身上噴灑而出的血濺四方,黑影及時避開,未碰分毫。
确認那人毫無生氣後,一如他來時,淩空而歸。
兩個黑色勁裝的人,站在門外。其中一人一腳踢開房門。
房內的人驚叫出聲:“你們是誰!”
兩人默然不語,一人擒住發聲人的女兒,并用冰冷的劍身抵住她的咽喉。
“爹!”趙伍月吓得梨花帶雨,腰際禁步響着紊亂節奏。
“住手,你們到底想要怎樣?”趙大人顫抖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這狗官貪贓枉法,迫害忠良,草菅人命。”汐筠以假音冷言指控着:“你說我們該怎麽處置你?”
“只要你們放了我女兒,我趙某任憑你們處置。”只要自己有什麽三長兩短,定會有人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趙大人自信着,因此也顯得肆無忌憚。
“爹,不要啊。”趙伍月吓壞了:“來人…”剛要呼救,劍身猛一收緊,在她白玉般的脖子上割出一條血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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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話連你都不放過。”錯影自認不懂憐香惜玉,不敢保證她再開口還有活命的機會否。
“伍月,你不要叫了。”趙大人自知今日無論如何都逃不掉。
“求求你們,不要殺害我爹。”伍月無可奈何地開始求饒:“你們要怎樣,我都依你。”
“你爹的生死,我們不屑處置。”汐筠嗤之以鼻:“對你,我們也沒興趣。”他緩緩踏着腳步,朝趙大人走近。
趙大人發抖的看着如地獄修羅般,向他走來的男人,眼中的恐懼,流竄過四肢百骸。
汐筠猛地抓起他手臂往後一折,趙大人還沒來及呼痛,錯影便用空着的一只手扣住他的頸項,不讓他嘶吼出聲。
趙伍月慌得不知該怎麽辦,只餘淚水不斷滑落。
汐筠握着他手腕,手指曲起,阻斷他的氣脈,再一路延伸,擰斷他手臂的筋骨。
趙大人的面孔扭曲不已,痛得想宣洩,卻無法出聲。
“爹!”見此,趙伍月哭得更傷心。
汐筠随着甩開他的手,他立刻跌坐在地,手癱軟得動不了。
“走吧。”錯影執起他的手一同飛去。
“知縣死了,趙大人殘了,接下來你還要殺了那昏君嗎?”錯影繼續向他解釋: “皇宮乃皇道正氣所在,而皇上貴為天子驕子,受天神庇佑,并不是那麽容易接近得了。”
“誰說我要殺他的,我只是想給他教訓讓他下臺而已,免得他繼續縱妖害人。”知縣淩虐他雙親,死不足惜,但皇上雖無能,縱容狗官欺壓百姓,卻并非直接迫害他雙親的罪人。
“這樣就好辦了。”錯影唇角一彎。
一般的妖物,無法進入皇宮,然而,以他的身份,進入皇宮可謂輕而易舉。
現下,他們正位于皇帝的寝殿外。
汐筠為免驚動他人,靜悄悄地推開房門。
門後站着一個精壯的身影:“是誰。”
錯影見到他,忍不住嗤笑:“黑天狗?你是怎麽進到這裏的?”以黑天狗區區幾千年的修為,應該不足以讓他随意出入皇宮。
“我奉玉帝之命,前來保護當今天子,當年出手相救命垂一線的天子後,獲賜令珮一枚,才得居于此地。”
黑天狗劍眉星目,身上透着淩冽的霸氣,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在風中,自有一股翩翩風度,若是臨風而立,該是如何的飄逸出塵。他眉點朱砂,外披一件有些破損的風衣,腳蹬便于騎馬的高筒靴。這身打扮,配上他的氣質,何等的英姿煥發。
“看來我們不得不為敵了。”錯影将汐筠推開:“你站到一旁,不要參戰。”
汐筠無言地站在後頭:“你認識他?”
“算是…舊識吧。”錯影給了個非常不肯定的答案,然後默念了一串咒語,猛然喝道:“擎天柱。”
一道以海水堆砌而成,又高又粗的柱子,立刻現形,藍青的海水清澈得可看見許多海底生物在內悠游。
他雙手比劃幾個繁雜的手勢:“水虎,去!”
于是,從柱子中央,慢慢走出一個威武的身影,伴随着這身影的,是撕裂空氣般的吼叫聲。
一只水藍色的虎,自水中出來站定後,突然撲向黑天狗。
“土擋!”黑天狗手伸直,叫出堅硬沙土鑄造的盾牌阻擋。
水虎再奮力地往前沖,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
“天鳥!”水虎立刻變換成飛天獸,張起色澤絕美的巨大雙翼,長長的羽尾閃耀着七彩之光。
自口中發出清悅聲響後,随之噴出濃烈的火光,盾牌剎那間便被灼裂。
黑天狗險險跳開,念出一連串的咒文,由嘴裏念出的咒語,化成實質文字,慢慢纏繞着天鳥,天鳥發出刺耳的長鳴聲,又朝他噴火。
黑天狗立刻改變咒語,喚風把火吹散。“水火相克,沒想到你竟成功将之融合在一起。”
錯影勾起一抹魅人的笑容:“好說好說,我這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的修行可不是假的。”
天鳥在他的咒文下,漸漸消散于無形。
“原來你已被載入封神榜,莫怪可以順利殺來此處。”後面的話,變成艱深難懂的咒文,實體化的文字,筆直的朝擎天柱飛去,盤旋在柱子周圍。
錯影在擎天柱被摧毀前召喚出十六尺之長的大蟒蛇,纏着黑天狗手臂。
黑天狗咬破另一只手上的指尖,以血在空中畫出目迷五色的符文,往前一推。“去!”
錯影趕緊喚出水遁擋在身前。
符文和水遁一相撞,立刻爆裂開來,水花四灑,卻沒碰着錯影分毫,在水花快要濺到汐筠身上時,錯影及時化出另一道水遁為他擋去。
大蟒蛇朝他張起血盆大口,順勢咬下他肩膀上的一塊肉吞噬。
錯影見好就收,巨型蟒蛇在他的叫喚下一瞬間化為虛無,只餘下地上的斑斑血跡。“你的道行沒有我的一半也妄想和我鬥,如你保證不插手,我就不會再傷害你。”
“你休想。”黑天狗抿唇強忍痛楚,又寫下符文,只是這次的符文和之前所見略有不同。
血色的符文完成後,雜亂無章地糾結在一起,化成了劍形。黑天狗高舉着手,接住了朝他飛來的血劍。
錯影馬上将自己包覆在水裏以作防禦,水體收縮成堅硬的龍鱗護甲,護甲上天藍色的鱗片晶瑩剔透得如明珠燦爛奪目。
淩厲的劍氣洶湧地襲來,而錯影只是站定不動,任由護甲化解劍上的氣勢。
黑天狗轉而把周身的妖力凝聚在劍身上,猛力朝他一砍。
錯影在劍氣破解護甲前緊扣住他仗劍的手腕,用力一扭,黑天狗吃痛松開手。
被甩開的無主血劍在千鈞一發間襲來,汐筠想逃開,卻趕不及劍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張牙爪舞的劍劃穿他的腹部。“啊!”
駭人的劍不斷地啃食着他肉身,他扭曲着臉龐,痛苦萬分地按在傷口上。
黑天狗一馬當先收回自己的血劍,看見了原是紫色瞳眸的他,逐漸染紅了雙眼,他條忽感到周遭的空氣漸漸轉為冰冷,眉間朱砂像有生命般描繪着繁複花钿。
錯影朝他奔過去,一手按在他腹腔上,幻化出剛硬如石的冰水封住汐筠的傷口,再往他的嘴吹氣,那口氣似有催化安眠作用,讓汐筠緩緩閉上疲憊的眼。
颀長的身軀,一點一滴地扭絞拉長,四肢萎縮并長出利爪。薄唇裏,多了兩只鋒芒畢現的尖利獠牙。上眉中央,還有肉塊在那被憤怒燒紅的眼睛之間交叉。
原本穿着的衣物迸裂,本是滑嫩的皮膚布滿水藍鱗甲,在燈火照耀下盈盈閃着光彩。堂堂七尺兒郎,駭然變成了二十五米之長,一瞬間覆蓋了整間寝房。
俨然是二十五米身蛟龍!
第一次見着他的真身,他震驚不已。“你…”
錯影壓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噴灑出一口濃漿,而黑天狗想閃避,奈何整個室內都被他龐大的身軀所占據避無可避,任濃漿砸中了他左腳。
“啊!”他無可忍耐地嘶喊出聲,被濃漿砸中的左腳頓時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蛟龍的前爪,飛快的往他右腳踩去:“啊!”
黑天狗不斷地使出沙土盾阻擋他欺近,即使他知道只是徒勞。蛟龍大吼一聲,沙土盾破裂散于風中。
蛟龍叼起他高舉空中,銳利的牙,刺破了他胸膛和腹腔,鮮血粘在他獠牙上,由大嘴溢出,原本黑天狗握住的血劍也虛化不見蹤影。
蛟龍将黑天狗抛向高空,黑天狗浴血的軀體撞到天花板再落下。未等他着地,蛟龍一個甩尾将他打飛擊中窗棂。怕汐筠撐不住,它不再戀戰,一馬當先卷起他重傷的身子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