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綿綿殇意濃
“我想要召喚回七魄的術語。”不欲白費唇舌,他直接點明自己的要求。
“人死後七魄會自動散去,沒法挽回。”猙獰的面孔訴說的話語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當初看在她是村民給你的祭品,才沒有讓鬼差取魂,不可能再答應你其他請求。”
“是嗎?”将靈力凝聚在掌心上,幻出一顆水球,清澈的水像海浪般不斷翻騰着澎湃洶湧的浪濤,一時間腳下的地面似在顫抖着。
他稍一使勁,水球抛向閻王身旁的牆,被砸中的部分立刻被轟出巨大的坑洞,邊緣屏裂出蜘蛛網狀的裂痕。
“你在威脅本王嗎!”閻王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火焰在他身旁熊熊燃燒,襯得他猙獰的面孔更為可怖。
“不敢,只是好奇當地府變成瓦礫堆後,會是什麽樣呢?”俊帥面容上的唇緩緩揚起,像敘述着一個無害的故事。
良久,閻王恢複常态,重新坐回椅子上:“本王會差人複抄一份給你。”
官兵團團圍繞着南宮府裏裏外外。
見了這情況,他有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爹!娘!”
“唔…!”君驿馬上捂住他嘴巴把他拉往一旁官兵見不着的死角。“小心點,了解情形才出來好不好?”
“我知道了。”這裏窺視不到裏面的情況,他俊臉流露出憂慮的愁緒:“我們去屋頂上窺看吧。”
“屋頂?”君驿話語還未說完,汐筠便抱着他的腰身躍上廳堂的屋頂,汐筠怕他尖叫出聲,順手掩住他的嘴。
“坐好,不然跌下去我們都死定了。”汐筠按着他讓他坐下,不忘警告他。
“南宮員外,你走私食鹽,還賄賂地方官疏通管道,知法犯法,如今該遭到報應了吧。”一位身穿官服的男人忍不住斥責。
南宮夫婦不語,沒有人知道他們此刻的心思。
“抓起來!”男人大喝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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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們自己會走。”南公員外立刻阻止他們,跟在官兵身後走去,身穿官服的男人随後跟上。
“爹!”在汐筠就快要跳下的當兒,君驿及時截住他。
“先商量對策好嗎?”君驿不禁勸說道,而後又想到有個可靠的人似乎可以幫到他:“不如找你朋友錯影問問可有法子?”他認為錯影的想法該比他們成熟很多,至少不會魯莽行事。
“那好吧。”汐筠剛說完,便揪起他的後領:“現在就去。”
“啥?”那麽快,沒等他反應過來,他整個人就被他拎走了。
“登徒子我來了。”他一腳将錯影的大門用力踹開,順勢把手上拎着的物體丢進裏面。
“汐筠,人家叫錯影不叫登徒子。”君驿勉強穩住身子,邊走邊對他訓話。“先生叫我們以禮待人你忘了?”
“我就喜歡叫登徒子。”汐筠無視他,徑自走去。“登徒子錯影你在哪?”他見大廳沒人,就去後院走動找人,一路叫嚷着:“登徒子!登徒子登徒子登徒子!”
“汐筠,我們現在有求于人啊,不是該禮貌點嗎?”君驿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不要随意在人家家裏走動,這樣感覺很沒禮貌。”
“死老古板你真吵。”汐筠不耐地瞪着他,前前後後翻了一遍還是沒看到半個人影:“他好像不在,我們在這裏等他回來吧。”
然而…等了一整夜。
“那家夥怎麽還沒回來?”汐筠大咧咧地坐在錯影的羅漢床上,翹起一只纖長的腿,襜褕下方垂落的布料描繪出那長腿的輪廓。
“可能今天有事不回來了吧?不如你回我家我借你一宿,你的家怕是回不去了。我擔心官兵會回來抓你。”
“不要。”汐筠想也不想一口回拒。
“那好吧。”君驿見他固執的模樣不由得嘆氣:“答應我不要亂來。”
“嗯。”他随口應了一聲。“再見。”
錯影幽幽地瞥向眼前的大門一眼,緩緩推開。
“砰!”厚重的門板在他眼前倒塌,濺起一地灰塵。
“咳咳…”錯影踏着地上的門板入內,掩住口鼻不斷咳嗽。
他伸手輕易舉起倒卧的門板,再将門板重新安回門框,白皙的長指輕拂過門框,光彩于掌中閃爍不定,竟然就将斷裂的門扣接駁回去。
他進入屋內,果然目睹貌似罪魁禍首的人豪邁地坐在他的羅漢床上。“我的門跟你有仇嗎?”
“你的門怎麽了?”沒想到他只問了這句。
“壞了。”他以最簡單的兩字帶過。
“怪它跟錯主人吧。”他有點心虛地擺出事不關己的樣子。
“啧,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你找我有事?”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下逐客令:“沒事請回不送。”
“等下。”汐筠跳下來阻擋他的去路。“我爹娘……被官兵抓了。”
“被抓了就找他們要回來啊,來我這幹啥?”錯影沒搞清楚狀況。
“有那麽簡單就要回來嗎?”汐筠直接表明來意。“我是想請你幫我想辦法救人。”
“我又不是神,哪有辦法?”他不太明白為什麽汐筠會來求助他。
“可…君驿說你可以幫我。”見他真的仿佛無計可施,他不免擔憂起來。
錯影将手伸進廣袖裏,一語不發,靜靜地望着他幾眼,許久,才開口:“他們犯了什麽罪?”他隐約嗅到陰謀的味道。
“我聽他們說似乎是走私食鹽和賄賂官員。”汐筠将所聽到的對話如實告訴他,直覺他是可以信任的。
“所以你覺得他們真的有做嗎?”錯影詢問出重點所在。
“當然不可能!”汐筠立刻反駁。“我們只是尋常老百姓,要是真幹了這種勾當,我們早就飛黃騰達了,我爹是靠正當的生意在這個縣上立下小小名氣。”
“我想也是。”錯影深表贊同:“我幫你探視情況,再決定是否要劫獄。”
“劫獄?”汐筠心內一驚,原以為他會說出更有建設性的,沒想到只是如此而已。“這算啥拙劣的辦法?”
“再拙劣也不失為一個辦法。”錯影無謂地笑了。“不然你有其他更好的?”
“暫時沒有。”要是真的有也不會找他幫忙了:“你想怎樣探看情況?”
“直接進入獄中呀。”錯影一臉平淡。
“可這個是重罪,應該沒那麽簡單可以進入吧?”汐筠微蹙劍眉,怎麽感覺他比自己莽撞?
“放心,我自有想法。”那一向淡漠的俊顏而今若有所思。
“土地公。”錯影蹲在地上,朝着面前的紅色小屋叫了一聲,見仍是沒反應,又叫喚幾聲:“土地公,出來,聽見了沒?叫你出來。”
睡着了?
這麽一想後,他站起身,朝紅色小屋使勁一踹。
“哎喲喂,疼死我了!”一個鶴發蒼蒼的老人立刻現身,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捂着自己的腰。
“舍得出來了?”錯影雙手放入袖內,淡然地盯着這總是在摸魚的老家夥。
“您是?”土地公一臉畏懼地看着這渾身散發靈氣的男人,似已超越塵俗的高雅境界,卻将那傲人的氣勢收斂起來,若不是他閱人無數,恐怕而下有眼不識泰山了。心覺這男人道行比他高很多,斷不敢怠慢。
“錯影。”他直接忽略他話中的意思,不告訴他自己的真身。
“那…影大人,您叫小仙有何貴事?”土地公畢恭畢敬地稱呼着。
“幫我在這門口架設防護罩,我入內後不準再讓其他人進入直到我出來為止。”錯影眼神瞄向牢獄的門。
“可是…”土地公不得已将自己的擔憂說出來:“如果被人發現莫名其妙無法入內,怕是會照成騷動啊。”
早知道這老家夥不會應諾,錯影又提出另外一個建議:“那施展沉眠術如何?讓你領域內的人都入睡半個時辰。”
“敢問影大人是何目的?”土地公忍不住好奇地問。
錯影倒也沒想隐瞞,以最簡短的詞回複:“見人。”
“可是沉眠術是無差別的,影大人想見的人也會一并睡着呀。”
“沒事,我可以精神意識談話。”來到這裏前自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過了。
“那好吧。”土地公手上的拐杖往地上一敲,地上立即泛起陣陣漣漪,漣漪發出七色缤紛的光彩,一圈圈一路路回蕩到牢獄內。
錯影任他自行做法,自己踏進監獄內,看着地上倒滿一排人,俨然防禦重重。
走了頃刻,便看見了南宮夫婦。
他們周身藏不住的貴氣,縱使是穿着囚衣,依然顯得如此特別端莊雅致,不愧是汐筠的雙親。然而,這身氣卻染了一地髒,一身狼狽。
“南宮員外。”錯影朝獄中睡着的兩人喚了聲。
腦中突然響起的磁性嗓音着實讓兩老吃了一驚。
那嗓音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魅力,清悅卻又穩重,宛如恒古以前傳頌詩篇的沉吟,令人不住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你是誰?”南宮老爺疑惑地問了句。
“我是汐筠的朋友錯影,我想請問你們知道自己是為誰所害?”錯影一點也不想浪費時間拐彎抹角。
“還有誰呢,”南宮老爺幽幽地哀嘆:“自是趙大人了。”
這倒和他想的一樣。“那你們現在要不要跟我出去。”
“出去?”南宮老爺一愣:“你是說劫獄?”
“如果不是正當的手法救我們出去,那我們寧可不走。”南宮夫人斷然回絕。
“即使不畏強權,也要想想,他們狼狽為奸官官相衛,一旦合作起來你們有十條命都不夠讓他們玩。”既然用了那麽重的罪名污蔑他們,想必不會那麽輕易饒恕。
“可你也得知道,我們跟你走了,就代表我們畏縮認罪了,卻也從此必須過着逃亡的日子。”南宮老爺依然不能茍同。
“我都不曉得如何與那群鼠輩鬥法。”他可沒有他們那般深沉的心計。
錯影眉宇間透着股憂傷,俗話說得好,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當初讓他退婚已是一種錯,如今害了他父母落得這般田地,他卻無計可施:“沒有救你們出來,何以向汐筠交代呢?”
“清者自清,我們沒做過的事,他們也拿我們沒轍的。”南宮夫人也感一籌莫展:“況且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這麽說也有道理,只是他能接受,不知汐筠作何感想?
“那狗官如存心和我們過不去,天涯海角躲得了嗎?”躲不了,當他決絕要退婚時已把所有可能的後果都設想過一遍了:“只恨當初不該答應這門親事,幸好汐筠退婚了,總算讓我們看清他們趙府的真面目。”
“這倒有點像自我安慰呢。”錯影雖然贊同,還是不能真正理解。
“是也好,不是也罷,只是…”如若真成了,那才是毀了汐筠的一生,而他又是他們唯一的,最寵愛的孩子,他們于心何忍呢?“影公子…我們能相信你嗎?”
“當然。”錯影不假思索的回答。
“若我們不幸遇難了,請代我們好好照顧汐筠。”南宮老爺終于還是忍不住落淚了。
錯影靜看他緊閉的雙眼下滑出的淚痕,許下了諾言:“我一定會誓死守護他。”